第16章 第16章
谭漆的话，又强行吊没了秦已随的困意，她艰难地撑起眼皮，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
谢起觉重新加快速度，沉声道：“今日便在幽州城借宿一晚。”
秦已随心里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心道终于可以有个正经地方，好好睡一觉了。
谢起觉和谭漆二人驾马超了她一些，秦已随也没着急赶上去，她现在还并不怎么想搭理那个小混蛋。
谭漆的马凑到谢起觉身边，他用余光往后瞧了眼，秦已随那满脸蔫色毫无情绪的模样。
他忍不住道：“将军，秦姑娘似乎还在气头上。”
这该如何是好，谢将军本就不善交际又小心眼，这秦姑娘记仇的本领似乎与他不相上下。
谢起觉黑眸微动，胸腔里闷闷地低哼出一声，手掌捏紧缰绳，硬邦邦道：“她哪来的胆子对本将军不悦，倒是昨夜却与程拘相谈甚欢。”
谭漆皱起了老实人的乖巧面孔，认真思考一番后，实诚地问道：“您昨天没有套出来程校尉的话吗？”
“……”
“本将军何至于此。”谢起觉抿了抿唇，切齿道。
谭漆仍是不解，谢将军难道不是提防秦姑娘，想知道她与程校尉说了什么，怕他被秦姑娘蛊惑，故而才唤了他，为何又不至于此了？
到了城门口，其中一个守卫将三人拦下：“例行检查。”
谢起觉眼皮不抬，将象征了身份证明的腰牌亮了出来。
“卑职参见将军！”守卫脸色骤变，单膝跪地道完，对一旁跟着行礼的卫兵摆手道：“放行。”
进入城内，选了一家最近的驿馆，谭漆跟着店员去安置马匹。
秦已随单独跟着谢起觉先进了馆内，谁都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晨那事儿还在别扭。
原本很困的，现在瞬间给她整精神了。
走到柜台前，谢起觉开门见山道：“小二，三间厢房。”
“好嘞客官，马上就来。”
小二查了查入住账本，确认无误后，正打算带他们上楼，不远处的用餐区忽然吵闹起来。
小二惊呼一声，连忙说了句稍等，转身小跑着过去劝架。
秦已随和谢起觉下意识对视一眼，顺着小二的背影一块儿看过去。
起因是靠楼梯的那一桌子人，盯上了一男子腰间缀着的玉佩，这男子看相貌和打扮，像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童。
那桌其中一个面相稍带邪气的，就起了坏心，一声招呼不打伸手去摸了摸那玉佩。哪知这小童竟如此表里不一，回身十分精准有力地捏住了那男人的手腕，目光警惕又凶地瞪着他。
“怎么了啊小兄弟，火气这么大。”男人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嗤出声。
“拿开你的脏手。”小童一把将男人的手无情甩开。
见他这般不给面子，男人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面红耳赤地呵道：“他娘的，你什么态度啊！不过就是想看看你这破玉佩，就一不值钱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小童斜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会，转身就走。
“站住，骂了小爷就想走？”男人霍然起身，歪着嘴笑，威胁道：“也不打听打听，这幽州城我周小爷是什么人！”
小童孤身一人，身量也看着瘦弱，不知何来的底气，拳头生生捏紧，回头的架势像是要把那男人生吞活剥了。
“住手，寒朝。”一道冷沉的声音在二楼响起。
所有看戏的人不约而同往楼上看去。
看到那张熟悉的俊容，男子折扇优雅，气质翩翩。谢起觉呼吸重了几分，眼眸略眯看去。
一旁的秦已随紧跟着也思考起来，皱起眉头，绞尽脑汁，觉得这人眼熟，又品貌不凡，定是她剧本中有专门设定的人物。
眼看着就到了名字呼之欲出的地步，但一时之间就是没能想起来，秦已随离开现世太久，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公子！”直到那小童恭恭敬敬弯下腰，行礼完，秦已随不受控制地瞠大双目，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呵，原来是个奴才。”男人随意扫了眼楼上的顾文屿，并没有太过在意，看模样就是个白面书生。
一旁同桌的小弟悄咪咪地分析道：“哥，这人面生，不是幽州城的吧。”
不是本地人，衣着谈吐又这般温雅低调，定是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所以才拦住了那小童，必然是不想惹是生非。
那他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呵，不是幽州城的还敢在本大爷的地盘撒野。”
男人装模作样地撩了撩袖子，用脚板踢了踢桌角，无礼戏谑道：“哎，你家贱奴冲撞了我，下来陪本大爷喝个两杯，这事儿算过去了。”
顾文屿不予理会地移开眼，自顾自吩咐道：“寒朝，不必理他，上来吧。”
“是，公子。”
寒朝同样忽视了那男人，踩上二楼楼梯。
身后那桌子男人立即怒了，叫嚣着拍打桌子，扬手便冲楼上掷出去个盈了半满的酒杯。
男人力气不小，那酒杯速度也快，眼看就要砸到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见顾文屿面不改色，自如地侧了侧身，酒杯便从他身前而过，重重砸在了门板上。
小二急吼吼地连忙上去劝架，两边都得罪不起，好声好气地一顿哄。
“别拦着我！大爷我在幽州城还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我也想好好说话，可你看看他们是要好好说话的态度吗？竟敢无视我！”
“小二，住店！老子今日就要住下！”
……
那些个炮灰莽人，白白浪费一身华衣，穿的那般人模狗样，倒是丝毫不动脑子，也只有盲目才敢招惹那等人物。
秦已随看戏没了兴致，更不想承认她的剧本世界里，竟也会有这般媚俗愚蠢之人。
心中感慨之余，秦已随收回视线，却发现身旁的谢起觉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二楼看。
秦已随一愣，转头望去，二楼的顾文屿嘴角挂着不明的浅笑，也正往谢起觉的方向看着。
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下。
不出须臾，谭漆也牵马回来了，三人上了二楼，不巧的是，顾文屿就在他们厢房附近，像是刻意等着一般。
谢起觉坦然从容地率先行了个礼，“三殿下。”
“原来真是谢将军和谭护卫，倒是巧了。”顾文屿笑意不减，目光一阵逡巡过后，最终落在谢起觉身旁那个红衣女子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道：“哦？这位姑娘是……”
“民女见过怀瑾王。”被亲自点名，秦已随不得不端出一副温婉姿态，毕竟谢起觉为她添置那么多衣裳，将她正经打扮一番，可不就是用来卖人设的。
可恨的是运气真差，竟在幽州城遇到了顾文屿。
原本两人在谢起觉回皇城的时间线里，并不会碰面。如今却因为谢起觉提前了时间，导致他与有要事在身的顾文屿于幽州城相遇。
顾文屿这样谨慎的人，对上谢起觉，她完全不敢想。
况且，二人在朝政上的处境本就是对立的。
“姑娘竟知道本王的名讳。”顾文屿面容太过和善，很容易就叫人被他蒙骗了。
可秦已随太知根知底了，她笔下的皇家之子，没一个简单的。谢起觉身边无故出现一个女子，实在太过奇怪，他这是在试探。
“殿下之名，天下众人皆知。”
谢起觉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瞄了眼秦已随，自顾自道：“这是臣在境北所认的义妹秦已随。”
闻言，还低着头的秦已随一怔，丝毫不敢妄动，生怕抬头漏了馅儿。
“义妹？”顾文屿来了兴致。
“是。”谢起觉沉声道。
秦已随微微拧眉，他为何不愿如实告知她的谋士身份？
思虑片刻，她很快恍然。
哪怕谢起觉一贯自作主张，这事并未提前与她商量，当下情况她只能与谢起觉一个阵营，自然得顺着他来。
“民女从小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多年，在境北为将军所救。那时我便认定了将军，愿意为奴为婢。可将军怎么都不愿。”
“我本以为将军是个冷情冷性之人，却没想到终有一日，将军愿意接纳我为亲人，让民女不再孤身一人。”
秦已随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入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余二人的脸色。
就连一贯温性的谭漆，都忍不住死死咬住唇肉，才能维持住一副正经模样。
首先秦姑娘这冷情冷性倒是说对了，其次她的这个措辞，听起来不像是义兄义妹，倒像是……
谢起觉无言地斜了秦已随一眼，话是他提的，入戏太深的倒是她。
这是想凭自己的本事，把顾文屿也一道蛊惑了？
差不多得了你。
“义兄之恩，无以为报，自当生死相随。”秦已随郑重其事地结了尾，也并未觉得自己之前的言辞有什么太过不妥的。
这戏演得演全套啊，让顾文屿信服为先。
反而是顾文屿，听得头头是道，满意地回：“我自知将军本性善良，这是好事。”
谢起觉点点头，“臣奉命例行巡查，并不知道殿下游历至此，方才那莽汉……”
顾文屿淡摆了摆手，“不劳烦将军了，我本只是私访民间，无须多生事端。”
……
一番洽谈过后，几人很快散去。
秦已随前脚踏进自己的房间，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筋骨，门还没关严实，后脚就跟着进来了个人。
都无须回头看，是小反派无疑。
“谢将军，不回自己的房间，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