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小东啊,上头给咱们学校说需要去章泽村的支教的老师,虽然应届大学生是名额优选,但我想你应该也需要,想着也通知你一声。你看……”
“我去!”
三十岁,豪门联姻在逃男青年虞启东教授答应地斩钉截铁,生怕校长再反悔另择他人。
然后他自己先反悔了……
此时的虞启东正一脸绝望地坐在章泽山半山腰的乱石堆上,在黄昏萧索的冷风中瑟缩着身子,惨兮兮地啃着一包干涩的压缩饼干。
他的面前是一辆抛锚的黑色汽车,司机小吴蹲在车旁边垂死挣扎地检查,边皱着眉头向山上的村长打着求救电话。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
前几日,他因一个必须出席的晚宴不得不与学校的大部队错开了前来任职的时间,推迟了两日才收拾好了行李抽身前往章泽村。
念及此处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还特意收集了文具书本等满满一车的小件物资带来,不仅如此,也准备了几样大件的东西打算在这边摸清楚情况后再让人送上来。
但谁能想得到,这章泽村修路就只修了一半,前半程还是还算宽敞的盘山公路,后半程就成了泥泞不堪的陡峭山路,司机小吴还从没开车过这么陡的山路,后半程走了不到一半,"咚”地一下,手一抖,车一倾,于是便悲剧了。
小吴在风中颤抖,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村长啊,我是虞教授的司机……事情就是这样,您看有什么办法吗,能把我们带上去。”
小吴的手机开得免提,村长马成明是个大嗓门,浓重的口音在风中一片凌乱:“没事,正好我们村的响哥出门拉货,这个点快回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顺路捎上你们昂。”
电话挂断,虞启东在旁边的包中摸索了一通,又掏出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去:“行了,都撞成那样了,修不好。等着人接我们吧,你开了一天车也累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其实两个人是轮流开过来的,是小吴开的时间更长。
小吴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过,道谢:“哎,谢谢小少爷!”
“怎么还是叫我小少爷……”早就奔三的虞启东被这个家里人拔给他的司机的称呼叫得头疼,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口气,“唉,算了算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说完。虞启东几口吃完饼干,被噎得想吐,端起水杯喝了水。
“嘶——”他被水杯里放得冰凉的水冻得倒吸一口凉气。
啧,喝倒牙了。
就在这时,“突突突”的声音从路面上响起,虞启东心中一突,油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到一辆车屁股后面冒着黑烟的敞篷小货车时愈加强烈。
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虞启东在心里反复祈祷。
卡车停了下来,坐在本上的男人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祈祷声戛然而止。
“是虞教授吗?村长让我过来这里接虞教授。”
“我是。”虞启东死鱼眼,“您就是村长说得响哥”
男人憨厚一笑:“哥不敢当,我全名叫胡响,村里人叫响哥习惯了,叫着舒服,你们怎么称呼我都行。”
胡响人高马大,给从一种老实好大哥的即视感,虞启东于是依旧叫他响哥,他瞄了一眼卡车后座并不宽敞的空间,约莫勉强挤得下三四人的样子,心里合计了一下:“响哥,我这车里还带了些东西,你这车估计装不开。”
“这还装不开?”胡响难以置信,第一反应是虞启东害怕条件艰苦拿太多的行李。
他压下心中不虞,快步凑到车前看。
车里的行李还真不多,统共两个行李箱,再加上三个行李包,还有一个包是司机小吴的——夜里山路不好走,小吴本打算在村里住上一晚再离开。
而车里余下的空间则是堆满了物资,用大大的透明袋子分门别类地装着。有棉被,有衣服,有文具还有几样小孩用的玩具……满满当当得塞在车子的后背箱里和后座里,竟是连个能躺下休息的空隙都没有。胡响这才明白自己是误解了虞启东,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教授,您等着,我打电话问问村长的意思。”半晌,胡响打电话回来了,“村长说他打算找个会修车的下来一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再帮你们把车开上去。不过那得挺晚了,这条路上来往的也不多,要是放心,你们就先拿着行李先跟我上去休息休息。”
“夜路不安全,还是趁着天亮再说,确定这些东西安全的话不差这一时。”虞启东摆手。他看看天色,确实已经暗沉下来,再不走怕是太阳都要落山了。他也没继续犹豫道了声谢,和小吴拿好行李爬上了胡响的那小卡车。
山路崎岖,说是山路十八弯也不为过。胡响明显是走熟了,这么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子在山上也能开得得心应手。山路上颠三倒四地走着,也出不了任何问题。
但虞启东和小吴就不是怎么熟悉了。
小吴好歹在这种路上练过车,虞启东却是金枝玉叶当了三十年的少爷,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卡车,走这种路,蜷缩在里面感觉自己像是只马上被拉到屠宰场待宰的肉猪。
虞启东和小吴在车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要飞出来了,左摇右摆地在卡车壁沿上到处乱撞,可谓是比过山车还要刺激。
过山车还有安全带,这车就真的是“任尔东西南北飞”。
最绝的是这这车里还铺了一层干草堆,虞启东在车上磕得屁股生疼,于是把自己挪到了那堆干草上。
挪到干草堆里并不会阻止被颠,反倒让他吃了一嘴的草料。
轰鸣声停止,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轮子总算落着地,一行人到达目的地。
虞启东头晕目眩,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拿,先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下车,跑到村口的一棵老杨树底下“哇”地一声一口吐出来。
“呸呸!”他一天都在车上度过,胃里什么油水都无,一口就把胃里仅存的那点儿东西吐了个精光,喉咙和口腔处有些刺痛,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颠簸中咽下了几根干草,呕不出来,只好将之全数吐了出来。
他虚脱地往回走了几步。估计是看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胡响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方便他和小吴缓解。
他四肢瘫软地倒在干草上,斜着眼看这些枯黄的草的时候,还有闲心回忆一下它的味道。
干、涩、苦,甚至还有些许尘土的呛味——淦,又想呕了。
小吴恢复得快,在他回来时就缓了过来,想到他吐了一遭嘴里应该不对味儿,便起身回到车上去给他找水喝。
行李包的拉链声甫一落下,翻找的声响还没传来,虞启东的眼前就多了一瓶水——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正欲道谢,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定睛一看,拿着水瓶的并是属于小吴的那双肉手,而是一双精致的纤纤玉手。
他顺着那双手的方向看去,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唰”地一下,本就因眩晕和胃痛而苍白的脸因为吓了一跳更加紧绷,失了血色,他颤巍巍地支吾道:“黄、黄鹭,你你怎么在这儿“
两周前,虞启东瞒着家里人签好了来章泽村的申请表,并得到了领导问意的签字,紧接看在同一天,他接到老妈的电话,勒令他去相亲,本着从章泽村回来之前的最后一次相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第二天后欣然赴约,之后他便认识了他的相亲对象。
相亲的对象就是黄鹭,黄家的小姐,一个比他小了十岁的小姑娘。
才二十岁就出来相亲,虞启东想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恨嫁吗
不想耽误对方,他直接就问了出来。小姑娘挺坦率的,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早在家里的聚会就喜欢上他了,暗恋自己快两年了,机会难得过来相亲试试。她可是求了好久才得到了这次机会,并责怪想和虞启东相亲的人排队太多了,求来的机会还要排队。
其实哪有这么夸张,只是每次相亲虽说都是虞母的一时兴起,但她的眼光还是极为挑剔,直到自己能瞧得上才肯让虞启东接触。
小姑娘是个很真诚活泼的人,相亲全程都维持着活跃的气氛,相处起来让人很舒适。
但对于她的表白,虞启东当然是婉拒了。
小姑娘也没强求,只说本来也不指望他会答应自己,这样也好,她就是想要在毕业际表白一下自己的未宣之于口的暗恋。放下了念想,就打算出去看看,长长眼界。
结果她这是看到山沟沟里来了。还跟他看到了同一座山头?虞启东木了。
黄鹭看到他倒很高兴,莞尔道:“我和系里一个才调来的彰大的师兄过来跟进一个试验田的项目,你是江大派来那批过来支教的吧?没想到我和教授能这么有缘!”
这还真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虽然虞启东并不会和她谈恋爱什么的,但如此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真得很讨人喜欢,如果能成为朋友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惊讶过后,心里归于平淡,他笑着接过水瓶,同意道:“是蛮有缘的。”
小姑娘非常热情,见到熟人在村子里直接反客为主,将虞启东挽起来往村里走。
被一个小姑娘搀着,虞启东有点儿不好意思,无奈他胃里绞痛,疼得他腿上发颤,小吴和胡响又拖着行李,他只能任由黄鹭扶着。
“正好这个点儿赶上晚饭了,我们项目里有人跟你们过来支教的一个是亲戚,一来二往得大家都认识,这两天都凑到一块儿在村长家的饭店里头吃了。”黄鹭边走边介绍着当下的情况。
没一会儿的那家饭店就到了。
在见惯了各类高档餐厅的虞启东来说,这个仅供两人通过的灰扑扑的店门有些简陋。
但对于这个藏身在深山中的小村子来说,这家三层高的小饭店已经称得上是豪华。
虞启东抬头,这家小饭店没有放写着名字的牌子,只开着最底层的灯,在黑沉的夜色中中格外灯火通明。
小饭店也并不隔音,远远得就能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交谈声。
黄鹭推开门,领着人进去。
一进门,坐在中间离门最近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听到声响转了过来。
虞启东正对上男人黝黑的眼眸。
待到他的目光转移到男人那张俊朗而熟悉的面容时,虞启东的心里“咯噔”一声,沉寂已久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啊!他们两分开后这人不应该是在国外深造学习吗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自己的前男友啊?!!虞启东在心底疯狂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