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签约
“满意，太满意了。”苏时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手指却用力得指甲都嵌进手背的肉里。
池煜已经在合约上签上名字，现在说不满意已经太迟了。况且，这么短的时间，她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男人轻笑了声，此时才认真看起合同。
“第一条，合约恋爱期间双方必须认真履行自己的恋人责任，不得与其他异性做出格的事。”
“第二条，合约恋爱期间要有必要的亲密接触。”池煜歪了歪头，手指点在第二个条例那栏，从胸腔中发出一声笑，“这个必要的身体接触是指？”
“我乱写的。”苏时胡乱回答，被池煜笑得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噢。”池煜点点头，笑意不减，又继续念：“第三条”
明明这些条例都是苏时一条一条深思熟虑后列出来的，此时被池煜用玩味的语气念出来，她的耳朵都快烧起来。
“别念了。”苏时忍无可忍，开口打断，“如果不愿意，不如刚刚的合约作废？”
“没说不愿意。”池煜笑了笑，将合同推向苏时的同时，没忽略她脸上的复杂神情，语气懒散道：
“50万买我半年，苏小姐应该要觉得很值才对。”
苏时抿了抿嘴，神色平平，没对这句话作过多的评价。但她心里确实对这句话很认可，面前这位爷要顶着压力和自己扮演半年情侣，50万确实有些物超所值了。
见苏时的表情还有些担心，池煜以为她在想别的，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放心，我看中的是钱，不是人。”
他语调中带着笑，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苏时呆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感觉到自己的后槽牙不受控制地咬了咬，然后听到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最好是这样。”
两人眼神相碰，池煜的眸色澄澈，带着真诚，她并未从他眼睛里找到撒谎或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苏时心里一咯噔，难道现在内娱的钱这么难赚了？连池煜也要为了这50万而折腰吗？她知道，池煜每一年365天几乎一直呆在剧组拍戏，还被网友评为演艺圈劳模。
再开口，她的语气已经带上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心疼：“你是不是很缺钱啊？”
池煜怔了一下，没料到她跳转的这么快。
“看你也是第一次，要不我给你加点钱？”
池煜：“？”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奇怪。
他抬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耳尖有些微红，“不需要。不劳苏小姐费心了。”
苏时本来也就是意思一下，此话一出正和她意。她急着走完流程，从包里拿出手机，在池煜面前打开微信二维码，“我们加个好友吧。”
池煜没拒绝，从容地打开微信扫了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苏时秒通过，映入眼帘的却是五年前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句是她发的：【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然后便是她单方面的删除好友，没给池煜任何回复的机会。
五年后的苏时此时看着屏幕，旧事重现，说不尴尬是假的，甚至她的胃也突然尴尬到阵阵抽痛起来。
苏时不愿再多呆，抬手按了按胃部，将桌子上的合同折起来塞进包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池煜收起手机，眼睫垂下来，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我点了饭，这家酒店的饭菜很不错，一起吃完再走吧。”
苏时想拒绝的意图太过于明显，池煜的目光从苏时抚着肚子的手上移开，继而又开口：“就当陪男朋友吃个饭了。”
苏时站在那有些诧异，池煜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他脑中关于五年前的记忆早已烟消云散，别扭的只有她一个人。至少对于她来说，她和池煜不是这种约饭的关系。
“谢谢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时不好再拒绝，便也沉下心走过去沙发那边坐下。
两张单人沙发摆在一起，两个人一人坐一个，谁也没再说话。
空间不大，苏时的腿稍不留神就能碰上池煜的，暧昧的因子从裙摆和裤腿的摩梭中慢慢发酵出来，惹得空气都变得稀薄难耐。
在这样的氛围中，苏时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索性侧过身，将身子远离池煜一点。
好在没等多久，饭菜就送了上来，几个菜就摆满了面前的小茶几。
苏时的胃痛得更厉害，像是有一根筋被人翻来覆去拉扯着。她望着眼前摆盘精致的佳肴，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拂池煜的好意，还是端起碗勉强吃了几口。
很快就吃不下了，苏时放下碗，扫了一圈面前的菜，有些疑惑：“这家酒店不是海鲜最出名吗？”
池煜嘴角动了动，“我不喜欢吃。”
苏时一愣，不喜欢吃海鲜的明明是她自己。
她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在心里否定掉池煜对她还有感情这个可能性。
池煜这样吊儿郎当的个性，是不可能把她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
苏时薄唇微微抿了抿，看了一眼池煜，没有接话。
之前没有发现，池煜吃饭竟然这么慢，几乎每次送进唇中的都只有几粒米，然后闭嘴细细咀嚼，再吞咽，动作慢条斯理的。
装样子给谁看。苏时腹诽。
等他放下筷子，墙上的时针已经走了半圈。
苏时见池煜也吃好了，很利落地把包背上肩站起身，又再次道了谢：“今晚谢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下次是哪次，苏时不得而知，但想到包里的合约，他们应该还是“来日方长”的。
池煜从桌上的纸盒中抽出纸擦了擦嘴，没再多做挽留：“路上小心。”
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苏时转身，“明天你有时间的话，跟我回家吃顿饭吧。”
她有男朋友的事，得先让爸妈知道。两口子一直是嘴硬心软的人，只要他们站在她这边，那她对付起爷爷会容易很多。
不知道哪个词触动到他，池煜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只一瞬，他很快又敛好情绪，短暂到苏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明天我有事。”他淡淡道。
苏时没有追问，都是成年人，谁还没有点不愿提及的事了，况且他们也没有熟到她有资格过问的程度。她微笑表示理解，半开玩笑道：“顶流就是忙，那等你下周什么时候有空再通知我吧。”
关上门的那刻，苏时的余光瞥见池煜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垂着头，明明周身罩在窗外映射进来的万家灯火中，却还是难掩四溢的落寞。
心脏突地有些异感，她收回目光，不再关心房内的情景，转身走了。
刚刚还被云层遮蔽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高悬在深蓝无垠的天空中，已经过了八点，依然有不少人顶着满背的银辉走进酒店里。
苏时低着头，躲避着和她反方向行走的人群，走到露天停车场上了车。
她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抬手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怕是沈家的人还没走。
苏时不急着回家，就这样坐在座位上，微阖着眼。空调的冷风吹到皮肤上，轻拂着她脖子上挂着的汗珠，凉意让她被热意熏晕了的脑子清醒了些。
签约对象就是池煜这件事，她现在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手里的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的页面，苏时低头，一眼便看到刚刚添加的池煜的聊天框躺在微信界面的顶端。
池煜的头像是一片黑色，却又感觉黑暗里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清的东西。刚刚加得急，她还没来得及改备注，能清晰明了地看到池煜的微信名：
【ten】
10？他的英文名吗？
苏时睫毛颤了颤，像做贼般，手指不受控地点进了池煜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干净，没有日常也没有工作宣传，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2017年的朋友圈。
【雨停了。】
底下是一张配图。
是一张晚霞的照片。
云朵托着夕阳，天边映出温柔的橙红色，细碎的金光洒在教学楼墙壁的瓷砖上，依稀看见操场上几个零散的人影，整个画面温暖又动人。
苏时看了看下面的发表时间，2017年8月9号，是她出国那天。
她愣了一下。
思绪一下子被扯回了五年前，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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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接连下了好几周，乌云翻滚着，天阴沉得不像话，纷纷扬扬的雨无序地拍在地上。
苏时撑着伞走在校道上，在风中摇摇曳曳。她小心地看着路，避免失足踩到地上的深浅不一的水坑中去。
大学毕业来得比她想象中快许多，她从图书馆回宿舍，一路上见到许许多多拎着大包小包的毕业生。雨下的很大，大家都在雨中狼狈地前行着。
苏时好不容易走回宿舍，裤腿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鞋子上也沾满了泥。
宿舍楼道里的灯有些坏了，忽闪忽闪的，她走了进去，眼中撞进一个倚在楼梯转角的人影。
池煜的脸上忽明忽暗，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削薄的唇紧紧抿着。他身上的短袖被雨水淋得湿透，头发也往下淌着水，顺着清晰的下颚线滑落，再滴到地上。
他不知道站在这等了多久。
在苏时的印象中，这个点，他应该是有课的，但她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许久，池煜先开口：“为什么要分手？”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苏时回答不出来。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找她当面问个清楚。但“不合适”本来就是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你说不出来。”池煜哑了声音。“你不能这样。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少年平日里的意气全然不见，红着眼眶，像一只被人抛弃在街边的大狗狗。
苏时叹了口气，走近了几步，看着池煜的眼睛，里面全是她的倒影，“池煜，我要出国了。”
“我可以等。”
“可我不想让你等。”苏时有些无奈，“对不起。”
几乎是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池煜身子绷紧，垂在大腿旁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听到她继续说：“过去相处的这段日子，谢谢你，我很开心。”
“我不否认我喜欢你，但池煜，我们都太小了，年少时的情情爱爱真的比得上我们的未来吗？”
一字一句像刀剑般，重重地划在池煜的心上。池煜看着苏时，觉得她的话比外面冰凉的雨水还要冷上千百倍。
在这段感情里，她是理智的成熟的，失控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池煜松开手，退了一步，自嘲地哼笑了一声，“苏时，在你心里比不上而已。”
他双手插在兜里，这次没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以后别再骗人了。”
苏时知道，他指的是之前她约他天晴之后一起看晚霞的事。
“一路平安。”这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便也抬脚走上宿舍的楼梯，没再回头看。
对不起。苏时又在心里说了一次。
那天雷声滚滚，雨势浩大，两个相爱的人从此分道扬镳，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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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久没有想到以前的事了，苏时缓了许久，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不太舒服。
她敛睫，望向屏幕中那张晚霞的图片。
原来她失约了的晚霞，后来他一个人去看了。
空调的风还呼呼地吹着，后视镜上挂着的小马吊坠被吹得左摇右晃。
苏时手指点了点右上角的三个小点，将备注改成了“池煜”。
手机被扔在旁边的副驾驶上，她放下手刹，踩了一脚油门，停留许久的车子终于发动起来。
心里还想着那些旧事，苏时心思不在开车上。直到听到一小声车身的摩擦碰撞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开车走神的后果就是，你连开出停车位都会蹭到隔壁的车，还是辆限量版布加迪。
苏时都来不及心疼自己的爱车，认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刮痕不小，尤其是在黑色车身上更加显眼无比。她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联系电话夹在了雨刮器那，祈祷车主是个善良的人，不要揪着她狮子大开口。
要是换做以前，苏时不会在意这点赔偿费，但现在家里有意打压她，家中给她的卡全被爷爷没收，她身上只有一张她自己的工资卡，跟之前比起来，穷酸得要命。
苏时心下烦躁，一脚油门踩到底，驱车回了家。
沈家的人已经走了，而苏父苏母不知道是对她私自推拒饭局生气了还是怎么样，早早就回了房间。
庭院寂静，二楼窗柩透出微弱的光，屋内点着两盏外观精致的床头灯。苏时从浴室出来，身上还盈着香暖的热气。
安静了大半天的手机躺在床上，在这时响起了提示音。
听到声音，她将手上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几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来看。
结果不是什么布加迪车主，是池煜给她发的微信，提起的心又落回原位。
【我的卡号】
下面跟着一长串数字。
？这是什么意思，那50万秦容彦不是已经汇过去了吗？
苏时在键盘上敲下回复：【不好意思，或许合同提到的50万我已经让秦容彦转给你了。】
等了一会，那边气定神闲地扔下一句：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今天撞的那辆布加迪是我的车。】
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