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是前男友
清明过后。
河舒的雨水愈加充沛。
小院周围种满了橙树,在暴雨的洗礼下都低垂着脑袋,小小簇簇的橙花铺了满地。
一行人将老爷子并不宽阔的堂屋塞得满满当当,气氛却跟早春融霜般冰冷。
江迤趁霍荔微微怔住的片刻,直接将那双休闲鞋搁置在她的脚边。
他注意到她湿透的裙边还透着水时,瘦削修长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明明刚才还待在同个狭小空间。
江迤半弯着腰再次靠在她面前时,霍荔的脸依旧隐隐发烫。
她想起之前和席斐予在伦敦喝得大醉时,两人曾经讨论过遇到前男友应该如何如何。
最终得出结论:做优雅女人,绝对不能丢面儿。
现下自己淋得像只落汤鸡,就跟当年匆匆分开那晚一样狼狈,让人觉得尴尬无比。
“我说了不用。”霍荔指了指旁边的女鞋,“谢谢你的好意。”
江迤见她别别扭扭的神态,熟悉又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凝神看了几秒,“要我帮你?”
霍荔面露难色,要不是碍着徐珞珞他们在场,她显些压不住脾气。
明眼人都能瞧出,这两人之间必有渊源。
老李见两人气氛微妙,连忙干咳两声,起身走向门外,“我去抽支烟,你们聊。”
徐珞珞见状也跟了出去,“霍老师,我去跟城规局那边沟通一下。”
两人着急忙慌地走到了院里头。
徐珞珞拽着片橙叶讲电话,余光往堂屋里的两人撇了撇。
江迤沉默片刻,目光最后落在霍荔冻紫的脚背上。他拾起地面的一只鞋,一副要将语言变为行动的架势。
霍荔连忙侧了侧身子。
“换上。”江迤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知是不是隔得太久,霍荔总觉得眼前的江迤与记忆中的很难重叠。
记忆中的他沉默少言,很难揣测出他的心思。
行动相比语言,似乎少之更少。
但她更加看不明白,江迤现在的所作所为。
鞋里的湿腻感令人难受,霍荔深吸一口气,最终接过他手中的鞋。
江迤在茶几上抽了些纸巾递过去,转身便听到霍荔闷闷的声音传来。
“江迤,我这个人吧,一向没有与故人叙旧的习惯,尤其是前男友。今日重逢本是意外,找你帮忙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语气不紧不慢,话里话外都是撇清两人关系的意思,“我若是收下这双鞋,必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于你而言,也是增添麻烦。”
江迤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等着她的后话。
霍荔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将脚擦干净,换上那双鞋。
好巧不巧,鞋码正与她合适。
你说多嘲讽。
这几年来,她总认为自己是胡瑛的影子。
可现实就是这么狗血,她俩或许连鞋尺码都大同小异。
霍荔的心弦又莫名其妙地紧绷着。
“这双鞋就当我借的。”她随意地扫了眼品牌标签,“到时候我会让助理买双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她这话说得清楚明白。
现下现实所迫,山路泥泞,高跟鞋并不适合这段路程。她并不想死鸭子嘴硬,让自己活受罪。
你借我还。
就两清了。
江迤回过身不再看她。
两人视线慌乱错开,各自掩饰掉眼中情绪。
“好。”他的喉结滚了滚,嗓音更哑了。
-
栀子坪这几年并没有得到过多的发展,依旧靠着前几年打造的“栀子基地”旅游项目而营生。
奈何栀子花期太短,除去那短暂的几个月,镇上几乎没有游客,冷清至极。
现下市里打算对栀子坪重新进行规划建设,在保留古镇原有特色的前提下,配合开展其他旅游项目,以此发展当地经济。
道路疏通后。
霍荔一行人与江迤暂别,各自去往不同的目的地。
时间渐晚,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
老李给霍荔两人安排了镇上的住宿,也是栀子坪唯一的民宿。
与镇上大量的居民建筑一样,都属于复古的木质建筑。风格呢,偏向于明清时期流行的歇山单檐式建筑,青瓦粉墙,雕花门窗。
只是镇上的游客量太少,导致房间长时间积灰,有些影响客人的入住体验。
徐珞珞回自己房间前,还对着霍荔挤眉弄眼:“霍老师,今天那什么情况啊?”
霍荔整理着半干的长发,慢慢扬起眉梢,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哪个什么情况?”
徐珞珞搂住她的胳膊晃了晃,神神秘秘的,“就路上捡来的那帅哥啊?腰窄腿长,简直就是模特身材,怎么也有一米九吧?”
189cm。
霍荔给发尾抹着护发精油,在心底悄悄补了句。
也不一定。
这几年又长了个子也有可能。
“霍老师?”徐珞珞见她走神,连忙又唤了声,一副“不吃到瓜誓不罢休”的模样。
霍荔眉心一动,连忙将人赶出房门:“收收你那八卦的心思,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工作。”
民宿的房间里散发着霉味,霍荔换上真丝睡衣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也不知究竟是灰尘过敏。
还是有人念叨着自己。
霍荔将城规局发至邮箱的文件大致了解梳理一遍。
市政府打算进一步完善古镇布局,优化旅游业分类布局,因此聘用了不少机构进行专业规划设计。
萦蔓工作室作为第三方合作机构,主要负责景观设计、建筑形态及风格等多方面的统筹规划,在保护传统建筑的同时进行革新。
看完设计初方案后,时间已经将近10点。
小镇上笼罩起一层层薄雾,霍荔倚在雕花木窗旁,指尖的烟雾与外面雾气不断交融。
这个角度恰巧可以望见江迤小姨的店铺。
只可惜大门紧闭。
吸完最后一口烟,霍荔将烟头按灭掉,恰好响起视频通话邀请。
“在干嘛呢?大美人。”
席斐予独特的烟嗓隔着屏幕传来,引入眼帘的确是张带着梨涡的甜妹脸。
霍荔的房间在三楼,她将镜头对准小镇的景色。席斐予咬着半块三明治,看着屏幕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哪儿呢?”
霍荔将镜头对准自己,通透白皙的面容浮现在屏幕中,柳眉柔和,红痣点坠,眼神带着烟后的迷离。
席斐予就着美色,又狠狠地咬了口三明治。
心中感叹,果然美色下饭。
“栀子坪。”
席斐予险些被霍荔这不痛不痒的答案呛到。
“去那儿干嘛,故地重游,怀念初恋?等等,你们那儿现在已经快半夜了,小荔同学你不会又在深夜emo吧?”席斐予咂咂嘴。
霍荔倒也懒得解释,揉揉眼皮又轻飘飘地丢了句,“我今天还碰到了江迤。”
“我靠!?我觉得你有义务解释下你的所作所为。”
霍荔担心席斐予脑补一出“千里寻旧爱”的狗血戏码,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事无巨细,但还是以工作为重点。
“所以所谓的重逢,你就只顺走了他一双鞋?”
霍荔纠正:“是借。”
“那你现在什么感觉?哎,小荔,他现在长什么样?是不是秃头大肚腩?”席斐予一连三问。
霍荔回想起江迤西装革履的模样。
身材确实比当年好了不少,肩宽腰窄,就连手臂的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那张脸嘛,褪去稚嫩,多了几分凌厉与成熟。
反正。
感觉还不错。
“还行,就那样。”霍荔避重就轻地回了句。
“那样是哪样?”席斐予将剩下半杯美式喝完,郑重其事地说,“他结婚了吗?你有没有问清楚。”
结婚?
貌似他的无名指上也并没有佩戴戒指。
席斐予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她太了解霍荔的内心。尤其是在酒过三巡之时,两人的谈话内容简直可以直冲灵魂。
霍荔偶尔会觉得席斐予,像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霍荔刚到纽约的时候。
即使待了三四个月,她始终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除去完成必修的课程外,霍荔几乎没有社交活动。
话少、孤僻、冷淡。
变成一个个打在她身上的标签。
直到某一天。
她在金斯顿镇的河畔闲逛,沿途是各式各类的小艇,静静的靠在岸边。她绕着绕着,就迷失在附近的小区街道中。
一家拥有八十年代港风装修设计的店铺,抓紧她的视线。推门而入后,她才发现这是一家旗袍工作室,而老板正是与霍荔年龄相仿的席斐予。
初识,总会被这个中国女孩甜美的长相所蒙蔽。
相处下来才知,她只是个特立独行的疯子。
抽烟,最爱细支苏烟。
酗酒,提倡不醉不喝。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在纽约街头开了家属于自己的旗袍工作室,渴望有朝一日在异国他乡杀出条血路。
席斐予自由、热烈、坦荡。
她也积极地影响着霍荔。
纽约六年,两人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没问。”霍荔隔着电话老实回答。
席斐予并未及时回答这个问题,她将使用过的餐具捡进水池中。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觉得你们之前或许存在某种误会。”
“虽然这不现实,毕竟渣男就是渣男。但我还是祝你,早日解清心中的疑虑,早日得偿所愿吧。”
霍荔的声音染上夜晚的凉意。
她始终愿意相信那个,说自己在他心头下了一场雪的少年。
“小予,我就是想要个答案。”
“停停停。”席斐予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具,“不用给我解释,酷一点,姐们!”
“但是有一点嗷,原则咱还是得有,千万别为爱做三!!!”
霍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