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灰色往事
河舒的秋天总下着连绵不绝的雨。
实验中学初一新生在八月底报道，霍荔在公告栏寻找自己的新班级时，恰巧遇到了徐靖宇。
青春期女孩子发育总比男孩子快许多，彼时霍荔已经褪去部分婴儿肥，身高也直逼一米六；徐靖宇没还像个三、四年级没长开的毛头小学生，两人站一块，有种姐姐和弟弟的既视感。
“霍荔，我被分到了三班。”徐靖宇声音也如孩童般稚嫩，“你在几班？”
“六班。”
霍荔找都没找自己的名字，斩钉截铁地告诉了他。
早在升学考试结束后，她的母亲霍慧芳就为她精心挑选了初中学习的地方，学校、班级、老师，事无巨细。
几番抉择后，最终敲定了霍荔的学校，实验附中的初中部。
班主任是霍慧芳的大学的同门师兄，也算得上是远房表亲，霍荔还得称这位老师一声伯伯。
新生报道注册后，霍荔听从母亲的安排，留在教室中等她过来。按照惯例，霍慧芳一定会先去会会这位老师。
班级里的新同学都收拾好新书回家去了，霍荔趴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原以为不会有其他同学在，她却在扭头间发现还有个女生坐着没动，与她就隔着一道走廊。
女生很白很漂亮，高马尾、齐刘海，她察觉到霍荔的视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还不回家？”女生主动问。
霍荔坐直身子也回之一笑，“我等我妈妈。”
女生表示理解，最后点了点脑袋，看着情绪不高。
“你呢？”霍荔问她。
女生明显一怔，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她顿了顿回答道：“我等我爸爸，他找汪老师有事。”
霍荔抬起眼皮，以为女生跟她一般，家中长辈与新老师有些私交，现下在办公室讨论事情。
两人都不算多话的人，又各自趴在桌面放空。
“田恬！书包收拾好了没？咱们可以回家了。”
门外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身旁的女生突然间抬起了脑袋。她小声地应了男人一声，提着书包往教室外面走。
男人穿着附近工地的工装，甚至连安全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又因为下雨，他的工装裤上占满了泥泞，裹满了裤腿。
他接过田恬的书包，见霍荔还望着自己，便冲她笑了笑，父女俩的脸颊都露出相同的酒窝，甚至在同个位置。
“事情谈好了吗？”田恬小声问。
“没呢，你们汪老师具体的等正式开学再说……”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霍荔按了按太阳穴，又垂下了脑袋。
霍慧芳在半个小时后才返回教室，霍荔提着书包去教室门口找母亲汇合。
母女俩回家的路上，车里沉默又安静。霍荔正打算戴上耳机听会音乐，就听到霍慧芳缓缓开口了。
“我跟你汪伯伯说好了，各个科任老师都是跟他搭班多年的同事。以后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多去请教老师。”
霍荔望着道路前面的景色，沉默地点了点头。听着母亲套近乎般的称呼“汪伯伯”，她莫名觉得有些难堪。
就冲这声“伯伯”，她在初中这三年，就注定处于各科老师的监控之下。
“你们班有个叫田恬的女孩儿。”霍慧芳突然想起什么事，岔开了话题，“你认识吗？”
霍荔想起方才少女的酒窝和笑容，面对母亲不知何意的询问，她摇了摇脑袋，说着自己并不认识。
“那女孩家里条件估计不太好。”霍慧芳评价道。
她的手指轻轻地搭在方向盘上，接着说，“刚刚我在办公室那会，她家长就找着你汪伯伯说着助学金的事……不过那女孩的分班成绩是你们班第一名，应该是个乖孩子。”
“但是这刚开学就要助学补助，这也让你汪伯伯啊，又爱又恨哩。”
霍荔垂下眼帘，想起田恬父亲质朴的笑容，她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如果她的家庭条件确实艰难，班主任帮忙批个助学补助又有什么问题？”
反正实验附中的助学金名额向来不少，对于汪桥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霍慧芳神色晦明，笑着打着方向盘，也不跟她解释，“有些事你这种小丫头看不明白的。”
霍荔也不追问，闻言只是笑笑，茫然地将视线放到车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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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生活正式开始，汪桥将霍荔的位置排到了中间位置。她正猜着汪桥会给自己安排个怎样的同桌时，女孩的连衣裙落入了她的眼帘。
霍荔一抬头，便对上了田恬的酒窝。
汪桥对座位的安排，霍荔几乎在一秒钟内就想清楚了缘由。与班级第一名当同桌，对自己成绩提高肯定大有裨益。
女孩们之间建立友谊总是特别快，在田恬帮助霍荔解决完一道数学题后，两人又约着上了几次厕所，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田恬比较文静乖巧，成绩始终在班级里保持前茅，不少同学都愿意主动靠近结交她。
再后来，她俩又有几个共同的好友，均是那种品学兼优、比较有灵气的女孩。
本以为初中生活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度过，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初二那年的暑假。
汪桥联合班上其他科任老师偷偷建立了暑假培训班，各科老师们在筛查完学生的成绩、家庭等条件后，符合条件的也就十来个学生。
不出所料，霍荔被霍慧芳女士塞进了这个补习班。
但更让霍荔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她在补习班里见到了田恬。
彼时霍荔已经大致知晓田恬的家庭条件，母亲早年离家出走，家里所有支出全靠父亲在工地干活。
补习的地点就定在汪桥的公寓里。
暑假炎热，公寓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两人恰好和百何正好坐成一排，开启了漫长的学习时光。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汪桥的语文课，这本就是霍荔所擅长的领域，完成相关的作业练习后，时间已经将近正午。
她背上书包和百何离开公寓时，田恬因作文开头还存在问题，被汪桥留了下来。
刚走到小区门口时，霍荔忽然想起物理练习册忘记带走，便与百何再次折返回去。
公寓的大门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模样，微微虚掩着。霍荔将门轻轻往后拉开后，见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田恬还坐在原位置，背脊打得笔直，汪桥宛若一只发情的犬，手掌在田恬的脖颈、锁骨处来回摩挲。
田恬手中的笔怔住了。
汪桥更加肆无忌惮，附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那只大手竟顺着田恬衣领口一路往下，来到了少女微微鼓起的胸口。
霍荔被眼前一幕惊得发不出声音。
与此同时，百何也咬了咬嘴唇，也选择了沉默。
两个少女一时间撞破了惊天大秘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又默默地下了楼。
小区门口保安室里的冷气吹出来，短暂的冷风使霍荔渐渐清醒，她抓紧了百何的胳膊，忐忑道，“恬恬她……”
百何的瞳孔跟着一震，将食指放在她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说了，我不知道。”
最后霍荔望着百何离去的背影，神色呆滞地上了霍慧芳的车。
她望着母亲的侧脸，几度想要开口说出方才撞破的秘密，最后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在母亲的心中，汪桥是那种和蔼可亲的教师，是老师，也是长辈。
倘若她说出这件事，会有说服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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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桥令人恶心作呕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停止，甚至因为无人干涉和阻止，更加肆意妄为、无所忌惮。
霍荔不下一次闯见这种画面。
办公室、教师、操场、走廊，田恬像被厉鬼般缠绕，随处可见汪桥对她的骚扰行为。
再后来，受害者越增越多，班上越来越多的女生难以逃脱汪桥的魔爪。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某个午后。
百何的座位比较靠后，汪桥在班上巡视，监督着自习课的纪律。转着转着，他便来到百何的位置旁，借口关心她的身体状态，手掌便从额头处开始乱摸，动作也越来越过分。
“汪老师，我没生病。”百何往同桌身边靠了靠，这种明目张胆的骚扰，令她觉得无比羞耻。
汪桥见她躲闪的动作，猥琐的笑容也不见了，骤然间发怒：“老师关心学生，有问题吗？”
说完，他便要继续动手，四周的同学都悄悄地往这边望了眼，但是没有谁敢出声阻止。
百何的同桌再也不能装作没看见，最后将百何挡在了自己身前，“汪老师，百何身体没有不舒服，谢谢您的关心。”
汪桥看着眼前正气凛然的男学生，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烈，渐渐浮现出狰狞之态。
最后百何和同桌均被叫去了办公室。
霍荔察觉到田恬微微颤抖着，嘴唇都开始泛白。
百何从办公室回来时眼眶都是红的，她扶着一瘸一拐的同桌往座位上走，男生的状态似乎很不好，脸颊上多了些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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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桥的所作所为一度令天气都跟着翻转，语文课都变成了摆满森森白骨的漆黑炼狱。
霍荔原以为能凭借着霍慧芳与汪桥的交情，可以因此逃过一劫。可坏人似乎永远不满足，很快便将魔爪伸向了霍荔。
当汪桥的手掌钻进霍荔后背时，她整个人都随之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汪伯伯。”
霍荔第一次叫出这个难以启齿的称呼，似乎唤回汪桥仅剩的良知。
但似乎，禽兽是不知良知为何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