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壁炉微光
十二月中旬。
高三年级又参加全市统一进行的诊断考试。
考试前夕，气温骤降，冷制空气不断南下，霍荔望着又厚又密的云层暗自琢磨着。
这可能是下雪的前兆。
她与江迤定下的赌约，只能算作她单方面的决定。毕竟江迤对于这一提议的态度模糊不清，他没同意，但也没开口拒绝。
霍荔觉得自己摸不准他的心思。
一诊考试，他们的“迪士尼公组”整体成绩有所增长，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霍荔的语文成绩总算突破三位数大关，班级总排名没多大变化，年级排名往前冲了冲，稳居前一百名。
江迤和付丹妮的物理成绩都摆脱了吊车尾的惨状，数学成绩也有显著提高。总分相较上次期中考试来说，涨幅颇大。
霍荔与江迤又恢复成以往的相处模式，偶尔会互相呛上那么几句，倒也无伤大雅。她其实还挺想问问江迤对于未来的计划，比如他想考哪所大学。
认真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去得很快，平淡中偶尔夹杂着一些小小趣事。
就在这个期间，她与江迤又发生了小小的插曲。
河舒市作为南方城市，雨天颇多，却极少下雪。但地理位置特殊，背靠山脉组，寒潮来袭时分，就可能会出现降雪的情况。
她夜观天象多日，最终推测出一诊考试这几天，极有可能会下雪。而这次降雪后，往后多半也不会再有雪天了。
赌约还在继续。
她得在初雪这天，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
思来想去，霍荔给江迤准备了几份礼物。这还是邱园给她出的主意，礼物不在乎贵重，但必须有意义。
要送那种戳中男生记忆点的礼物，与他脑海中的回忆紧密结合，不断加深和巩固，然后达到难以忘怀的程度。
霍荔趁考完试的空隙时间，给江迤准备了三份礼物，算是提前表白。那么即使圣诞不下雪，她也能找理由蒙混过关。
礼物一：一大盒糖果，水果糖、牛奶糖、夹心糖、跳跳糖等等，种类各异，但都是荔枝味，粉粉嫩嫩的包装纸塞了满满一盒。
礼物二：一封情真意切的，表白信。
礼物三：一幅画，她甚至还找了个美术生朋友帮忙装裱一番，看着非常有仪式感。
准备好一切礼物，她就坐等降雪夜的来临。
但是她又怕这场雪最终会落在凌晨或者半夜，她会来不及去找江迤。思虑再三，她最后匆匆赶往江迤家，将礼物提前送了出去。
霍荔出门的时候寒风肆虐，刮在脸上似乎都有冰渣子。她小心翼翼的将礼物盒放在了江迤家门口，然后默默转身离去。
等她走出裕树巷后，才翻出手机给江迤拨了通微信电话过去。
这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嘟——”
电话拨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街道上格外寂静，光秃秃的树干上落上一层白白的霜，偶尔经过的车辆和霍荔一般心事重重。除此之外，只剩下冰冷的路灯陪她等待着雪的降临。
电话在三十多秒后被接通。
“喂——”
少年的声音干净澄澈，霍荔随着他的声音醒了醒神。
“江迤。”她叫他的名字。
江迤的声音听着暖暖的，缓缓地从听筒里传过来：“怎么了？”
“你开门，我在外面给你留了点东西。”霍荔缩了缩脖子，声音被堵得闷闷的。
伴随着他窸窸窣窣穿拖鞋的声音，“你在外面？”
“没有，我已经走了。你赶紧将东西拿进去，别感冒啦。”她轻声叮嘱。
“现在在哪？我来找你。”厚外套的纽扣磕碰到金属柜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不用，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夜晚的风愈发猛烈，霍荔的鼻子冻得通红，举着电话的手已经僵硬得活动不了。
她总觉得心是热热的。
“江迤，如果圣诞会下雪就好了。”
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传回江迤耳朵，他在玄关柜旁换鞋的动作微微一怔。
不等他回答，霍荔就将电话匆匆挂断，站在马路口等着空车的到来。
-
江迤将门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出入垫上的大礼盒，他慢慢蹲下将它捧了起来。
粉紫色的盒子成为昏暗楼道里，最最亮眼的存在，连带着附近都多了些生气。
盒子分量不轻，他能想象小姑娘捧着它，慢悠悠地走到他家门口的模样。
卧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暖风机转着脑袋呼呼吹着。他刚刚急着出门，直接套了件卫衣就走了出去，没穿内搭有些不舒服。
江迤将卫衣脱掉扔在一旁，睡衣都没来得及换，致命的吸引力牵着他赶紧打开这个盒子。
最上面是一大罐彩色包装的糖，就像装着一桶会眨眼的星星。他拧开盖子，从里面随意捡了颗奶糖拆掉包装后放进嘴里。
牛奶和荔枝的的甜气在他舌尖跳跃。
他莫名想起小姑娘明媚的笑脸，她脸颊上的小红痣一次次冲击他的视线。
糖罐下面是一幅边框精致的画。
8k大小的画框将盒子塞的满满当当，江迤小心翼翼地将画取出来，像捧着一幅价值连城的珍宝。
画里。
是湛蓝的水域。
偏向杂志插图的简约画风。
海水里，男孩搂搭住女孩的腰，女孩的胳膊紧紧勾着他的脖颈。
深海辽阔，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奋力挣扎，深深相拥。
这个画面看着有些熟悉。
江迤的灵光闪了闪，想起了在水上乐园的那个午后。少女神神秘秘地藏起一张照片，关于江迤和霍荔的照片。
他的喉结跟着滚动，目光沉静，突然间想看看原照片，很想很想，发疯一般。
画框取走后，最底下还余下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印着漆黑的夜空，右上角划过一道的流星。
背面是小姑娘清秀娟丽的字迹。
一笔一划，字字认真。
「阿迤：
展信舒颜，顺问冬安。
我想给你写封信，直至落笔时才知字字珍贵，不知从何讲起。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的相逢都注定有它的意义。
起初对你不甚了解，甚至将你比作一道冰冷的水泥墙。没有温度，也很难去靠近。
我不太敢确认对你的心意，因为“喜欢”这个词语与我而言有些空洞。
与其说我喜欢你，
倒不如说我崇拜你。
善良、勇敢、坚定如你一般，不应该深陷于过往的肮脏泥泞。现在我想将你形容为城堡里的壁炉，外表冰冷，内在暖热。你用你的善意和温暖守卫着整座城堡。
江迤，我诚邀你来我的世界。
如果可以。
我想成温暖你的冬日暖阳，也想成为守护你这座冰冷壁炉里的微光。
雪，下或是不下。
我的初心不变。
2014年12月13日
霍荔留」
江迤握着明信片的指尖开始升温，逐渐变得滚烫，小小的卡片仿佛承载着莫大的生命力。
心田里荒芜贫瘠的土壤中，悄然间钻出尖尖嫩芽，并且以风暴的速度开始席卷，野蛮生长。
藤蔓的方向可以毫无理由地偏向你吗？
霍荔。
-
凌晨。
霍荔洗漱完毕后躺在自己香香软软的被窝里，带着些忐忑情绪等待江迤的答复。
就在她昏昏欲睡间，手机振动几下。
霍荔赶紧点亮屏幕，睁大眼睛读取信息。
j:【画得不错。】
霍荔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几天连夜赶工的疲倦一扫而空。
雪怀子：【我可熬了多少个大夜，能不能恳请你将它保管好？】
j:【挂墙上供着了。】
雪怀子：【你猜我信不信？】
又过去几十秒，对面传来图片信息。
j:【图片自己看】
霍荔将覆盖在脸上的被子掀下来，盯着江迤发过来的那张图片看了又看。
确实挂墙上了。
依稀还能看见，旁边就是他的书架。
她的食指和中指分开，又将图片不断放大、缩小。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的耳根子在枕头上摩擦着，红了一大片。
雪怀子：【江迤你大半夜耍流氓！】
此时裸着上半个身子的江迤百思不得其解，思绪瞬间有些凌乱。
j：【有病？】
雪怀子：【不就是夸了别人的腹肌两句吗？你就这么急着跟我表现？】
j：【……？】
江迤又将刚刚发过去的图片翻出来看了眼。
j：【……！！！】
j：【“j”撤回了一条消息。】
霍荔再点进消息页面看，刚刚那张供奉证明的图片，被江迤撤回了。
雪怀子：【我看到看见了。】
j：【闭嘴！】
霍荔有些后悔没有事先将图片保存下来，想着画框玻璃反射出江迤光着上半身拍照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雪怀子：【大半夜的，请不要勾引我。】
雪怀子：【放心，你的魅力大得足够。即便没有腹肌，我还是喜欢你。】
j：【……】
霍荔原本想探讨的是，江迤对于她写的情书作何看法，谁料中间多了这番插曲。
两人就围绕着那张光膀子的图片，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终忘记了正事。
等霍荔第二天脑袋清醒后才反应过来。
姓江的不会故意用男色误人，
以此逃避她表白这个话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