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円満具足
“夏令营？”
并盛这样的小地方可不会组织这种项目, 于是真弓一口应下，十分期待地问道：“好啊好啊，什么时候？”
“后天一早就出发。”迹部景吾回答, “你有明天一整天的时间准备, 需要的东西可以交给迈克尔他们采购。”
“景吾以前参加过夏令营吗？”
迹部景吾摇摇头：“这个夏令营的最低年龄线是八岁, 所以我也是第一次。”
“那我们就一样啦。”
真弓笑眯眯地说着, 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夏令营的地点在哪里？里面会做些什么？要带哪些行李？要去多久？可以打电话回家吗？”
原本预定和迹部景吾同行的人是桦地崇弘, 他可从来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顶多说一句“是”，因此迹部景吾被真弓这一连串的提问砸得头晕，只能先捡出最后两个相对容易的问题回答，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住以后邀请别人时要提前做好准备：“夏令营为期两周，据我所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打电话的, 但是第一个周末时可以给家里寄明信片。”
女孩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唔，寄明信片也太慢了，我还是现在就去打电话吧。”
“给谁打？”
“纲啊。”真弓一边输号码一边回答，“毕竟接下来两个星期都不能联系他呢。”
哦，就是让真弓和他比赛比到一半都要喊声暂停跑去打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起步的那个男生。
迹部景吾盯着真弓打电话的背影, 莫名有点不爽。
等到真弓打完电话, 迹部景吾早就把夏令营的宣传手册研究了个透彻, 已经开始读入营守则了。他带着真弓讨论了一晚上，这才确定好第二天要打包的行李, 在第三天清晨告别家人，顺顺当当地坐上了前往营地的车。
主打户外活动的夏令营营地几乎逃不过几条特征：有山, 有水，有空地，并且足够安全——尤其是对于面向迹部家这种人群的夏令营来说, 山不必太高太陡，湖不用太大太深，但整个营区方圆一公里内的安全是必须保证的，否则闹出事情来谁都不会好过。
不过，即便是面对不算太高的山和不算太深的湖，大概是被对夏令营的期待蒙蔽了双眼，真弓路途上依然相当捧场地连连惊呼出声，简直像个主办方请来的托。迹部景吾听她哇了一路，既觉得她好笑，又不知不觉地被她传染，提起了几分兴致。
在营地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性指导员。跟着他往宿舍走的途中，真弓盯着他毛发稀疏的头顶，悄悄和迹部景吾咬耳朵：“景吾，为什么英国的男士们头发好像都不太多的样子呢？”
“据说和这里的水质有关。”迹部景吾虽然感觉这样在人背后讲悄悄话不太好，但还是小声回答道。
真弓听了，瞧了瞧指导员在阳光下反着光的脑袋，又看了看迹部景吾一头漂亮的金发，非常“懂礼貌”地保持了沉默，但她惋惜的眼神和下撇的嘴角已经表达了一切。
“……”
迹部景吾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抬手往真弓头上敲了一下，义正言辞、一字一顿地郑重声明：“我，不，会，秃！”
两人便是在真弓捂着脑门，迹部景吾黑着张脸的状态下抵达了宿舍前的集合地。
他们属于这次夏令营里年纪最小的那批，长相又明显有别于西方人，因此一露面就招来了不少的关注。
这个圈子着实不大，很快，不只是迹部景吾，连真弓也被就读于同一所学校的学生认了出来：“你就是有天下午在学校门口发饼干的迹部的女朋友？”
上次的风言风语也就是在学校内部传一传，迹部景吾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进不到真弓耳朵里——虽然进了她大概也听不懂——他便也并不太在乎。
但这次情况不同，眼前这几十号人都是他们未来十四□□夕相处的对象，放任这条假新闻的话，再怎么鸡同鸭讲也势必会影响到真弓，不好好解释清楚可不行。
于是迹部景吾正要讲话，却听见有人率先开口：“饼干是我做的，但我不是‘女朋友’，我叫真弓，织本真弓。”
带着点口音，但完全不妨碍听懂。
“啊，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对方礼貌地道歉，“我的朋友说你做的饼干很好吃，或许我也能尝尝你的手艺吗？”
“好啊，只要我能使用厨房。”真弓抬头看向指导员。
指导员笑眯眯地摊了摊手：“我们的料理教室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那真是太好了。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亚奇，很荣幸认识你，真……呃，能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吗？”
总之，真弓就这样用英语和大家聊开了。虽然远远比不上在英国土生土长的营员们，但交流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偶尔遇上她听不懂或者不会表达的情况，只要笑一笑，大家便权当无事发生。
——不过，在真弓自己的设想里，这方面的补足和翻译应当是由迹部景吾来帮忙的。
她看了眼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的迹部景吾，这才发现对方也同样打量着她，就是表情不太好看，仿佛在看的不是真弓而是来自太阳系外的外星人。
“怎么了景吾？”
过了好一会儿，指导员已经在招呼大家放下行李后去大教室做入营前培训了，迹部景吾才瞪着她问道：“你会说英语？”
“会啊。”真弓点了点头，“不然怎么敢这么大剌剌地和你一起参加夏令营呢。”
所以之前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吗？
迹部景吾多少有些郁闷：“那你刚来那天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真弓回忆片刻，明白了迹部景吾是指她当时问他会不会说日语，噗嗤一声笑了：“如果你会日语，我就不用讲我的三脚猫英语了呀，多方便。而且不说英语也能少很多麻烦。”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比如在学校门口等你时，我只要装作听不懂其他人在说什么，他们也就不会自讨没趣啦。”
迹部景吾高高地挑起了眉。
他原本以为，真弓是个虽然聪明却没心没肺、不管做什么都整天乐呵呵的小姑娘。
但现在看来……她的神经好像也没有那么大条，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细腻。
还真是个惊喜不断的人。
夏令营的上午，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参加课程，从戏剧舞蹈到马术射箭一应俱全，哪怕是没在名单上开设的课程，和指导员们商量过之后也有加课的机会。下午则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供营员们选择，可以去攀岩游泳，可以去烹饪写歌，可以竞技也可以合作，一切都由大家自由安排。到了晚上，大家基本上都聚在室内，或是一起看一部电影，或是开一场夜谈会，又兴许是有人特地准备了才艺表演……总而言之，在夏令营里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真弓像只快乐的小鸟，每天到处乱窜，恨不得能搞出八个影分/身出来把所有的课程活动都体验个遍。上午还在美术教室和自己的“抽象艺术作品”死磕，下午就能绑好安全绳去试试空中飞人的滋味；又或者前脚刚从射箭课回来吃完午饭，后脚就被埋伏已久的其他营员软磨硬泡到学生厨房里去准备晚上看电影时吃的小点心。女孩的身体里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无论前一天在外面折腾了多久，第二天起床时依旧精神抖擞，收获了不少人——尤其是年龄稍大的初中生们的羡慕。
相比之下，迹部景吾的日程安排就显得合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他就去户外练马术开水上摩托，觉得太晒就在室内玩击剑搞戏剧赏析，还有每天都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
然而，尽管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富有格调，计划赶不上变化才是生活的主旋律，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夏令营生活里最大的变数就是他亲自邀请来的真弓。
真弓总是喜欢向迹部景吾安利一些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活动，比如玩电吉他，比如学习如何炸出好吃的薯条，比如跳水，要不是他们年龄不够不能去蹦极，那里一定会留下两人的足迹。而只要迹部景吾一问起来，她就会十分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夏令营不就是用来体验新事物的吗？
真是毫无反驳的余地。
于是迹部景吾最初的两三天还有反抗的意图，后来就由着真弓想一出是一出了——她说的不错，尝试新事物的体验的确颇有趣味。
现在想来，后来的迹部景吾能从容应允部员或者学生们看似无理取闹的要求，甚至自己也时不时搞出天马行空的操作，在夏令营里拽着他到处乱跑的真弓要有一份功劳。
不过，真弓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做着无规则的布朗运动，有两件事是写进了她的日常生活中的。
其一是每天晚饭之前固定让迹部景吾教她一个小时的网球。这不是入营后才培养出的习惯，早在之前被迹部景吾用一颗小黄球打得落花流水后，真弓便十分崇拜地拜他为师了——大洋彼岸的黑尾铁朗要是知道教真弓打球原来也能有这种待遇大概会气得吐血三升。迹部景吾欣然同意，当天就帮着真弓备好了球拍，雷厉风行地开始指导了。夏令营的这十四天自然也不能荒废，尽管营里本就开设有专门的网球课程，但真弓认定迹部景吾就是她最好的教练。
另一件则是睡前弹奏钢琴。真弓的本意只是抽出时间来练琴，谁知她的琴声还挺受欢迎，听过之后的回头客不少，练琴的时间便一推再推，最终敲定在晚上的集体活动结束后到熄灯前的这段时间里。练琴时的真弓和平日里判若两人，基本不与人互动，只是自顾自地弹，其他人也各做各的事，三三两两闲聊的，提前去洗漱的，窝在座位上读书的，大家互不干扰，唯有叮咚的琴声流淌在所有人的心中。
有时真弓会提前结束练习，这时亚奇等人便会围到钢琴前，或是邀她四手联弹，或是请她弹一些更加通俗的歌曲，然后伴随着琴声唱起歌来。小范围的哼唱到最后总会变成全员参与的大合唱，歌声比窗外蟋蟀的鸣叫更明亮。
迹部景吾曾问过真弓坚持练琴的原因，真弓告诉他，去年年末的一场钢琴比赛里，她输给了一些人。
“打算在下次比赛里超过他们吗？”迹部景吾很理解这样的心情。
谁知真弓却摇了摇头：“不，我今后应该不会再参加钢琴比赛了。”
“……那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就这样被他们甩在身后的话，感觉会很不甘心。”
迹部景吾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评价道：“你还真是奇怪。”
“果然很奇怪吗？”真弓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嗯。”迹部景吾话锋一转，挑起一个笑容，“不过也挺好的。”
十四天的夏日转眼便来到了尾声。夏令营的最后一天，在大家的依依不舍中，大轴登场的定向越野活动即将拉开帷幕。
活动开始前给营员们预留了半小时的准备时间，眼看着准备时间就要结束，迹部景吾却迟迟不见真弓的踪影。有同学说看见真弓走进了烹饪教室，迹部景吾揣着疑惑找了过去，却没想到那里不只真弓一人。
“嘿，真弓。”
“亚奇？需要帮忙吗？”
“不，不是这样的。”
比真弓高一个年级的英国男生摸了摸鼻子，脸颊染上红晕：“我知道这或许有些冒犯，但这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我想告诉你……”
“我很喜欢你，真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