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归
“去学校……吗？”
淡蓝色的投影中, 玛修·基列莱特琢磨着这句话，似乎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相较于玛修，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的大包平要直白得多：“既然都已经知道敌方老大是谁了,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啦。”
真弓耐心地解释道：“首先, 虽然现在不知道隐居到哪里去了, 但对方再怎么说曾经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背后还有个大家族，贸然出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其次, 我的确已经读过川下的记忆，但单凭这样就能完全了解龙川见明这个人吗？他会不会还藏着其他的手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计划，会不会试图伤害其他人……这些都是必须要去考虑的问题。”
“听起来好像比歼灭溯行军还麻烦。”大包平耿直地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不用加‘好像’, 事实就是如此。”真弓无奈地摊了摊手，“和人扯上关系的事情永远是最麻烦的事情。”
“原来如此，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玛修微微睁大眼睛，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外面的世界果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呢。”
真弓又笑了笑：“其实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 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
“外面的世界，还有种叫做‘出勤率’的东西。”
没错，困扰着真弓, 促使她不得不返校上学的, 正是出勤率这道压在所有学生头上的魔咒。
这样的说法其实也并不准确。毕竟, 只要该上学的时候就按时去上学, 出勤率根本就不是件值得去操心的事情，即便偶尔请个病假事假，也照样可以轻松过关。冰帝对出勤率的要求说严也不算严，说松也不算松, 规定的最低出勤率是绝大多数学校都采用的百分之七十，但区别在于计算区间是每学期一次，换言之，只要有一个学期的出勤率没有达到百分之七十，都会视为不合格。
第二学期是三个学期里最长的，排除掉大大小小的节假日，正常的授课时间大约为七十五天，因此最多可以请二十来天的假——看起来已经足够多了，算上周末的话，哪怕连休一个月也没问题。
但看起来很长的假期放在真弓现在这种情况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之前为了追查川下就耽搁了近两周的时间，这次的大霸星祭一来一去又是四天，这样加起来她就请了有将近十五天的假了。且不论她继续请假，就算她明天回学校去坐着，十有八九也是要被田中老师请去喝茶的。
“这倒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弓一边说着，表情愈发凝重：“最可怕的是，出勤率不达标的后果，是留级。”
“留、留级？”
尽管对学校的各种细则要求不甚了解，但留级的意思玛修还是知道的：“这么严重吗？”
真弓沉痛地点了点头：“上次请假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冰帝的校规翻出来研究过了。”
“有这么夸张吗？”
大包平觉得两个少女有些大惊小怪：“我听莺丸说过你的成绩很好，既然如此总能通融一下的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要去学校嘛。”
身为刀剑的大包平都能想到的事情，真弓自然也能想到：“求情也应该当面求，而且事先告诉老师一声总比先斩后奏的余地要大。”
见真弓已经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他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玛修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道：“那么前辈，我们会继续追踪这件事的后续，一旦有了新情报我们会通知你。在那之前，还请前辈好好休息，这次你可真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放心吧，迦勒底的小姑娘。”
红发的太刀大剌剌地咧开嘴笑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到这边来的。作为近侍，今天就算是扛也要把她扛回本丸去。”
“……倒也不必。”真弓虚弱地抗议了一句，“我还能走路。”
时间稍微往回拨一点，福尔摩斯离开后，风风火火过来的大包平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把真弓带回本丸去休息，并且不接受一切反对的理由。
自知理亏的真弓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刀剑们只让大包平一个人过来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而且灵力充沛环境优美的本丸也的确适合她调养生息——虽然真弓自觉她在学园都市的那两天就已经调养好生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但是世界上有一种担心叫“刀剑觉得你没休息好”，审神者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
于是她站起身，挥手告别投影里的少女：“晚安玛修，你也别太累了。”
“嗯，我明白的。”玛修露出好看的笑容，“晚安前辈，祝你做个好梦。”
跟着大包平回到本丸的真弓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但没想到本丸却出人意料地风平浪静，就连加州清光见到她后都只是鼓着腮帮子敲了下她的脑袋，这让审神者受宠若惊：“我居然不会被骂吗？”
“你还知道你应该被骂啊！”
加州清光哼哼两声：“我确实憋着一肚子话想说，但今天太晚了主人又有伤在身，所以就先放过你。而且我们听明石说，主人已经深刻反省过了，剩下的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吧。”
这……这就是病号的待遇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享用完烛台切光忠特地准备的爱心早餐，真弓仍旧飘飘忽忽的，感觉自己如在梦中。
她以前虽然没生过病，但不是没受过伤，不过都是些不太严重的皮外伤，刀剑们心疼归心疼，念叨几句也就过去了，毕竟这种小伤可能转天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这次却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她伤到的是脑子——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根本不算受伤——真弓明显注意到刀剑们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小心翼翼轻拿轻放，似乎生怕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想到这里，真弓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她被这样当成珍稀动物对待，还要追溯到空难后接受心理治疗的那段时间了。
出门之前，她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才让今剑和岩融他们相信她真的没有问题，又费了老大力气才劝服巴形薙刀打消护送她去上学的念头，最后果断地把锅扔给了还在蒙头大睡的明石/国行，建议大家逮着他再好好听一遍在学园都市发生的事情。
好不容易迈出本丸的真弓刚一打开储藏室的门，就看见门外蹲在地上的lancer库·丘林。
真弓：“……”
库·丘林：“……御主，也不用这么直白地嫌弃我吧，我会伤心的。”
谢绝刀剑的陪同尚能用“不想引人注目”作为理由，但能灵体化的从者可就不吃这一套了。好在库·丘林也不是什么魔鬼，他坦率地表示自己的随行只到真弓进入学校为止，不会干涉御主的校园生活。
但即便只是通学路上的随行，库·丘林带给真弓的体验也足够奇妙了。不同于上次岩窟王一言不发的陪伴，曾在另一个世界的现代被召唤过的凯尔特枪兵隐隐约约地保有着一些现界时的记忆，对眼前有点熟悉却又不尽相同的景象展现出了莫大的兴趣，和真弓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真弓还是头一次在上学路上“说”这么多话，一方面有些意犹未尽，一方面又感到大脑有点缺氧。
……还没到学校就累了可还行。
到了学校门口，库·丘林虽然还想再继续多聊一会儿，但还是信守承诺，颇为潇洒地告别了真弓。而本以为在去见田中老师之前能消停几分钟的真弓在走进学校后，才意识到自己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准确来说，是将大霸星祭的影响力想得太简单了。
从校门口走到教室门口的这段路程里，她竟然被拦下了整整三次，而且三次对方开口时无一例外都是“你就是借物竞走最后借到的那个女生吧”，至于一路上收到的各种视线和听到的窃窃私语，更是多到数不清。原本真弓只是在一年级内部小有名气，这下彻底成了整个学校的现象级人物，大家看她的眼神和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没什么区别。
好在真弓早就对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情况习以为常，而且她能感受到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不包含什么恶意——这可比百席会议上她的部分同事要温柔多了，因此除了心累的程度加重了一些之外，她还算是平静地抵达教室门口。
然后就撞见了正好也走到教室门口的田中老师。
……好吧，事情总会一件一件一件处理完的。
田中老师进教室吆喝了两声，就领着真弓回到了办公室，端起了他那个a组的同学都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保温杯：“看你的表情，是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了吧？”
坐在他对面的真弓乖巧地把头一低：“这段时间我请假太频繁了，非常抱歉。”
“免了，少管一个学生对我来说又不是坏事，虽然你平时也不怎么需要我操心。”
田中老师一如既往地用着他平淡又不失犀利的语句：“上次是重感冒，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真弓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地咽了回去，改口反问道：“迹部君他替我请假时是怎么说的？”
“还挺警觉嘛。”田中老师乐了两声，“他说你在学园都市出了点意外得了轻微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两三天。”
轻微脑震荡这几个字让真弓差点没绷住。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症状好像的确还挺适合她的……不愧是迹部君，连病假理由都比她编得好，而且他没有直接告诉田中老师她住院的真实原因，而是将选择权留给了她，这也让真弓心生暖意。
真弓从书包里摸出了自己的病历本递给田中老师：“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个，迹部君是出于好心替我保了密，还请老师不要责怪他。”
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田中老师本觉得真弓大可不必如此神神秘秘，却在看了她的病历后傻了眼。读完“超能力使用过度导致大脑疲劳继而引发昏迷”这一行字，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确定没有第三个人看到病历上的内容后，他这才扶起了滑到鼻尖的眼镜，表情复杂地感叹道：“织本，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今后会努力避免的。”真弓尴尬地笑了笑，“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找老师商量……”
“让我猜猜，”震惊完的田中老师找回了场子，“接下来可能还会请假担心自己达不到出勤率要求又不想留级？”
这次傻眼的轮到真弓了：“是、是的？”
“行吧，我就不问你请假的具体原因了，免得学园都市把我抓走。”
田中老师开了句玩笑，接着竖起两根手指：“我有两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的话，真到你面临留级危机的那一天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真弓点了点头：“请说吧。”
“第一，你的请假不能影响到你在校时的表现，学习成绩也好社团活动也罢，总之，如果一旦让我认为你的表现失常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田中老师说道，“第二，希望你在请假期间不要做出太危险的事情，这次也就算了，下次你要是缺根胳膊少条腿回来，我直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好了。”
知道这是班主任对她的关怀，真弓笑了笑，站起身向田中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一定做到。”
“唔，那就先回教室吧，也快上课了。”田中老师看了眼挂钟，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冲真弓翘了翘嘴角，“你应该还不知道，有的人也准备了份‘惊喜’给你。”
“？”
带着田中老师的这句话，真弓云里雾里地回到了教室。她这次请假的时间不如上次那么长，因此桃井五月她们的反应也不像上次那么激烈，不过无论是她周围的这几个还是和她寒暄的其他同学，都似乎藏着些什么事情。
——有一个人尤其明显。
真弓看着向日岳人，慢吞吞地问道：“田中老师说，有人要给我一份惊喜？”
平日里迹部景吾不在的时候，向日岳人必定是要抢占他的座位的，但今天红发的少年却一反常态，甚至往后倒退一步，有些慌张地向忍足侑士投去求助的眼神。
但忍足侑士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织本，不管你待会儿听到什么，一定要记住出主意的人是岳人。”
“侑士你这家伙！”被搭档无情背刺的向日岳人哀嚎一声。
相比之下，还被蒙在鼓里的真弓显得格外稳重又淡定：“没关系，你说吧，我撑得住。”
她就不信这群人能搞个比能轰飞第十五学区的炸弹还可怖的大新闻出来。
大概是真弓气定神闲的态度给了他勇气，向日岳人深吸了口气，像是汇报军令一样对真弓大声说道：“我们选了你作为这次体育祭借物竞走比赛的选手！”
作者有话要说： 梅开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