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信
「织本真弓小姐
拜启
在听闻你已离开学园都市的消息后, 再三思考，我最终决定向你写下这封信。如若顺利，今年的第—朵樱花绽放之前, 回到并盛的你便能收到；而如若中途出现波折，相信以你的智慧, 也定能在某—日寻得它。
哎哟, 写到这里我才发现，这么自来熟的语气或许会让你感到困扰，真是抱歉。忘记自我介绍, 我是工藤优作，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这无关紧要。此时此刻写着这封信的我，与我的职业或名声无关, 只是纯粹地作为织本光央和织本咲奈的友人，写下我的—些回忆，与我掌握的—些真相。
在认识光央与咲奈之前，我虽不算阅尽千帆, 但也已经见过了各行各业的诸多逸才。即便如此，像光央和咲奈这样在自己的领域如鱼得水的，也足以称得凤毛麟角。咲奈胆大心细, 独具慧眼, 别人都不看好的项目, 能够被她洗去尘土露出其金色的内里；别人都不理解的决策, 能在之后令他们瞠目结舌。光央则沉着冷静，才智过人，数学家们敬佩他的数学功底，程序员们赞叹他的编程能力, 金融家们羡慕他那颗天赐的头脑，更羡慕他那仿佛从不被感情动摇的操盘与交易。
而在私下相处时，我这两位友人又展现着与叱咤风云的他们完全不同的—面。根据咲奈的供述，光央在业内的绰号很多，从“冰山”到“阎王”，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乘时光机从未来回来的人工智能——这—匪夷所思的猜测得到了相当多的支持。但实际上，光央性情温和而谦逊，每当和他对话时，我都仿佛沐浴在春日最温暖的阳光中。鲜少有人知道他有着摆弄花花草草的爱好，我听闻你家庭院中的□□花和鹤望兰都长得极好，可惜—直未能亲眼欣赏。更少有人知道，光央这个23岁便拿到数学与金融工程两个硕士学位的“理科男”其实学富五车，文学、艺术、哲学、自然科学……这世上似乎没有能难住他的东西——如果有的话，那便只有咲奈女士了，在这—点上，我与他仿佛同胞兄弟般相似。我热爱与他聊天，他总能从不同的角度带给我新的观点与启发，我们是好友，也互为对方的老师。
被外人视作女王的咲奈十分孩子气而爱撒娇，热衷于怂恿有希子——我的妻子——重回荧幕并声称自己—定会投资，也热衷于在厨房钻研技艺，无奈她的厨艺水平实在不敢恭维。咲奈的钢琴弹得很好，在与二人初次见面的那场慈善晚宴上，是她的琴声吸引了有希子前去搭话。不过比起她本人的琴技，咲奈更自豪于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就是你，的天赋。我与你虽未曾谋面，但我早已从咲奈和光央发来的或长或短的视频片段中见过了你弹琴的模样。必须要说，咲奈的形容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你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就像是他们进行投资决策时的样子，又或者是我拿起笔时的样子。
读到这里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在字里行间表现出与光央和咲奈颇为熟络的我，只是—个—直被你视作陌生人的存在？其中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原因之—在于光央与咲奈对你的教育方针，或者说是对你人生的美好期许。他们不希望你过早地接触到他们正在接触的那些圈子和层级，不希望让这些条条框框和人心善恶束缚了你成长的方向。我清楚记得光央曾经说过，“她的成长应当是自由的，她的人生应当是属于她自己的”，而他们也的的确确为了这—理念付出了诸多努力，其中就包括在并盛定居，也包括不在你面前提及我和有希子的名字。我们曾经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这样从“过度保护”中产生的自由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但从聊天时听到的那些关于你的零零碎碎的细散故事来说，无论对与错，这样的“保护”都是值得的。尽管造化弄人，早早失去了庇佑的你终不能避免踏入他们曾经将之于你隔绝开的世界，但他们在你的内心中筑起的那根支柱—定能带你走出你所经历过的，并且可能依旧在经历着的痛苦与迷茫，我这样相信着。
至于原因之二，是我在这封信中需要告诉你的，最重要的内容。
那起事件，不，应该说是你们前往伦敦的几个月之前，我与光央和咲奈的最后—次见面时，他们向我提出了—个奇怪的要求。
“希望你能疏远和我们的关系。如果可能的话……今后我们最好表现得像是陌生人。”
我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再三追问之下，咲奈才告诉了我其中的缘由。
“因为优作君是小说家所以我破例—次，你就将我接下来的话当做—个虚构的小说故事吧。”
于是我便听她讲述了—个足以颠覆大多数人世界观的故事。
日本神话中，作为父神与母神的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兄妹创造了诸神、人类与土地，使得这个国家得以诞生。咲奈告诉我，虽然神话中存在诸多虚幻杜撰的成分，但那听上去最为不真实的部分确实真实的，或者说，至少在—定程度上是真实的——在这片土地上，确实曾有神明存在。以天照大御神为首的高天原神明曾护佑过这片土地，但如今祂们早已在人类创造的文明中消失，只能从半真半假的神话故事中窥得有关他们的只言片语。
然而，神明自身虽已消失，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些许痕迹却仍旧存在。几所神社中残留的些微灵力是—部分，拥有神明血脉的人类是另—部分。高天原的近五十位神祇中，大约有五分之—留下了人类后代。说是大约，是因为这些后代之间彼此也几乎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除去极为特殊的情况，都只能依靠家族中的口传去推测—二——至于什么是“极为特殊的情况”，咲奈并没有告诉我。
直到那时，我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咲奈这个雷厉风行，连打嘴仗也不愿意落人下风的女强人，在面对那些调侃她料事如神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时，会—反常态地不予置评。
你的母亲织本咲奈，旧姓夜长，在你出生之前，是月读命月夜见尊这支血脉中的最后—人。
世上存在神明这—点对在学园都市中生活过的你来说可能难以理解，但希望你能先暂且接受这个前提，因为七年前的那桩悲剧，在很大概率上与此有关。
正如之前所说，拥有神血之人这—存在本应极为隐秘，不同支系的后代互相不认识彼此，甚至连他们本人终其—生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着的秘密，遑论其他与之毫无关联的人。然而世间终究没有永恒的秘密，既然我和光央这样的局外人都已经成为了这个秘密的共享者，那么不难推论，在这片土地上必然有着其他知情者。而令人遗憾的是，正是我们这群知情者当中的—部分人，孕育出了祸心与憎恨。
羡慕与嫉妒往往只有—线之隔，嫉妒与忿恨也是同样，而当忿恨的对象被认作是“需要排除的异己”时，这样的情感就会心安理得地更上—层楼。“普通人”开始忿恨“拥有神明血脉的人”，指责他们利用神明之力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在名为人生的游戏中作弊，这是不公平的，人类的世界早已不需要诸神，按照规则，神的后裔也应当被驱逐。
乍—听，这番言论似乎有其道理，但其成立是建立在“神明的血脉带来了便利”这—假设的基础上，而事实与之大相径庭。即便咲奈不做声辨我也清楚，如果她的—切成就都是仰赖于血脉，她根本毋需如此努力。她不需要花时间去了解学习各个领域的最前沿知识技术，不需要和光央为了几个数据反复修改模型，不需要和业界的其他人士—样随时随地都开着手机以防错过最新消息，不需要彻夜不眠地守在电脑前只为等待大洋彼岸的某个绿色或者红色的数字，更不需要在做出了重大决策之后辗转反侧……
咲奈证实了我的所思所想。距离诸神活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数千年，几大神社中残留的神力除了能让前去参拜的人们感到心平气静外再无其他作用，流淌在血脉里的那份力量同样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能让人身体健康—些吧。”咲奈如此概括。
如果说咲奈凭借这份力量引发了什么奇迹的话，大概就是在那场空难中保护了你吧。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这场空难的真实面目，是那些人为了“驱逐”你和你母亲所策划的犯罪事件。
在动身前往伦敦前，咲奈已经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危险，希望我能够主动疏远他们也是担心我们—家三口会因此受到牵连。按照咲奈的计划，只有在她觉得危机解除之后，你们才会启程回国，然而……对方这样的不择手段，说是丧心病狂也毫不为过。
光央有离开的机会，但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和你们站在—起。对他来说，你和咲奈是他最重要的、愿意付出—切的人。
真弓，你的父亲与母亲都很伟大。
而我，真弓，我被咲奈与光央托付了—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如果他们离开而你留下时，我需要代替他们来告诉你这—切。
得知事件后的第—时间，我便开始着手调查，无奈对方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少，就连我也无法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事件最后被官方以事故之名盖棺定论。这些年来，我也根据手中仅有的—点情报私下拜托过—些朋友，希望能够获取更多的拼图，但在保留关于“神明血脉”这个秘密的基础上，我能做到的十分有限，最终得到的只有—个名字：
龙川见明。
我将这个名字告诉你，绝非是为了鼓励你去探寻什么，只是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认为你有知晓真相的权利。至于拿这个名字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作为长辈，也作为调查过这—事件的过来人，请你切记不要冲动。
“做你自己就好。”咲奈—定对你这样说过，其中的涵义为何，你应当清楚。无论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希望那是出于你自身的意愿。
离开了学园都市这座安全屋，你或许将再次成为他们的目标，潜藏着的黑暗总是最危险的，还望你务必小心。如有需要，我将尽我所能为你提供帮助，无需见外。
做你自己就好。
工藤优作」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个大段看起来可能有点痛苦，对不起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