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理由
真弓本以为刚才在并盛就已经足够腥风血雨了, 没想到紧接着还要接受两轮洗礼。
尽管她也清楚收留太宰治这件事早晚需要告知从者和刀剑,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得这么快。
她首先迎来的是迦勒底观光团——啊不,迦勒底闺蜜团。
达芬奇的那一声不仅喊来了玛修, 还接二连三地带出了一串女性从者。
一个清姬,两个乌鲁克女神, 三个贞德姐妹, 四个阿尔托莉雅,以及一群闻风赶来的小姐妹。
如果真弓没看错的话,那边甚至晃过了一个探头探脑的梅林。
说来也是好笑, 明明这些从者个个都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战斗的样子也是英姿飒爽,此刻却纷纷凑在联络装置前面,面对着真弓和太宰治, 像女子高中生一样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真弓一开始还能跟上她们的节奏,后来逐渐被吵昏了头脑,耳朵里面只剩下“唔姆”,“大不敬”, “烧”,“咪咕”在爱的魔力转圈圈。
由于屏幕那边恋爱话题聊得太火热,本应该是主角的真弓和太宰治, 反而被放置了。
这样也不错, 迦勒底的从者们还是越少关注太宰治越好。
不过太宰治倒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
他饶有兴致地说:“真弓, 你原来认识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啊。”
真弓当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她斜了太宰治一眼:“算了吧,她们只会送你上路,绝对不会和你殉情的。”
想了想,她补充道:“而且从者大概也没办法和你殉情。”
太宰治失望地放弃了。
总而言之, 这场迦勒底女子会,除了太吵以外,好像都还好。
至于误解了,或者是硬要按头她和太宰治关系的女性从者,她也不想去一一纠正了,反正从者们对这些情感关系的接受程度普遍很高,只要不是对太宰治本人产生了敌意,其他怎样她都忍了。
但是和玛修还是有好好解释清楚的!
送走了迦勒底闺蜜团,真弓紧接着又迎来了本丸家长团。
烛台切光忠上来就痛心疾首地对她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主人,明明之前都那样再三叮嘱过你了,不要以貌取人,你怎么还是……”
真弓心想这话她没法接,难道她要回答她看上的不只是太宰治的脸,还有他的聪明才智吗?
高大的太刀用不太友好的眼神打量着太宰治:“恕我直言,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非常危险。”
这话她也没法接,因为事实如此。
于是她反客为主,提出回本丸去和大家好好讲清楚太宰治的事情。
刀剑和从者们不同,出于天然的护主心理,相比起太宰治这个人,以及真弓和他的关系,他们更在乎的是这个人会不会对真弓带来威胁。
但反过来说,只要真弓让刀剑们觉得太宰治是可控的,他们反而是最讲道理的。
因此,接下来她就在本丸里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演讲,期间她详细介绍了名为太宰治的神奇物种,展示了自己对付太宰治的数个成功案例,分析了他可能会做出的一些骚操作,以及她对此的各种对策,并恳切地呼吁刀剑们能给予她充足的信任。
全程脱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她自己都想为自己鼓鼓掌。
以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为首的大佬们率先响应,说小姑娘长大了有自己成熟的想法了,既然这样他们也不会过多干涉她的决定。
其余被真弓说服的和不明觉厉的刀剑也纷纷附和。极少数刀剑虽然仍然不太赞同,但也承认能从真弓的演讲中听出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便也只是提醒审神者多加小心。
至此,由收留太宰治引发的风波才真正告一段落。
离开并盛时的真弓心累到完全不想动弹,而从本丸回到家中后,她则仿佛领悟到了人生的新境界一般,明明还是很累,整个人却变得轻盈而飘缈了起来。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是“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以至于在看到太宰治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时,她甚至有一丝欣慰和感动。
但这份感动的心情只维持到了太宰治开口之前。
他语气轻快地说:“看来真弓真的特别在乎我呢。”
真弓一愣。她本想立刻反驳回去,但仔细一想,从昨天下午捡到太宰治起——又或者更早以前,他们还各自在暗部和港口mafia的时候——她似乎的确会对眼前这个人格外注意。
她之前一直以为,这种特殊关注一半是来自太宰治的脸,另一半是来自对他的戒备。
但在昨天和太宰治的交流中,她隐约意识到,这其中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太宰治对她说,她和他一样,都是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无聊的人。
当时真弓给出的回答是,自己已经找到了乐趣,所以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但如果把时间拨回到过去——更准确些,在空难之后,人理修复之前——真弓一定会赞同太宰治的言论。
如果他们是在那时相遇的话,真弓估计,她要么会和太宰治成为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要么会因为理念一致而厌恶彼此、敬而远之。
所以,她会关注太宰治,是因为他和过去的自己有相似之处吗?
好像也不只如此。
但真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更多的原因,便干脆顶了回去:“真的吗,我不信。”
她倒要看看太宰治会怎么说。
“当然是真的,真弓自己不是也发现了吗。”
太宰治笑吟吟地走近真弓,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人很少有这么近距离的时候,因此真弓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她和太宰治之间大半个头的身高差距,她整个人都几乎被笼罩在对方的影子里。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真弓退缩,她微仰着头,大大方方地与眼前的人四目相对。
“在学园都市里时,你一次又一次地拦下那个一方通行,这可以解释为不希望打破暗部和港口mafia的联盟,但除此之外,就连其他势力对我的攻击,你也会去阻止。”
说的是他们的一次常规交易时,正巧撞上某个反学园都市组织策划的进攻,尽管那场本应该声势浩大的袭击很快就被一方通行无情镇压,但期间还是有不少不长眼的子弹往太宰治的方向招呼了过去。
当时真弓复制了结标淡希的坐标移动能力,把那些子弹转移走了。
真弓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你死在学园都市里面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太宰治轻轻呼出一个不置可否的鼻音,接着说道:“刚才在彭格列面前,你的第一反应也是帮我解围,没让那个小婴儿动手。”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纲为难,也不想被并盛的扛把子追杀。”
“到了这里,你又极力避免我和你那些危险的从者见面。”
“那是因为我不想脏了从者们的手。”
“就连那些明明在你掌握之中的刀剑,你还是非常努力地为我说话,将他们失控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那是因为我和他们是彼此信任的关系,而不是主从强制命令的关系。”
到此为止,真弓的回答都非常流畅,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现在大概已经相信,真弓的这些行为里确实不包含对太宰治的私情。
真弓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真要论私情的话,她对一方通行沢田纲吉从者刀剑的私情要甩出太宰治十个学区。
但太宰治丝毫没有在这里结束的意思,他笑了笑:“第一次见面你就同意和我殉情,但那之后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不断地拖延时间。”
怎么又拿这件事出来车轱辘?
真弓叹了口气:“都说了,那是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在那之前我不能答应你。”
“是吗?我倒是觉得,真弓同时也是在试图给我希望呢。”
太宰治的声音温柔而轻缓:“你明明不必找理由也能拒绝我,但却一次又一次地编织出拙劣的借口,让我对下次见面产生期待——这样的话,至少在下次见到你之前,我就不能自杀了。”
一直对答如流的真弓这次终于陷入了沉默。
“有人希望我活着,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有人希望我活着,是因为我手握尘封的秘密;有人希望我活着,是因为我被他当作友人……”
太宰治微微俯下身凑到真弓耳边,鬓边的碎发拂过真弓的侧脸。
“你呢,真弓?你为什么希望我活下去?”
为什么?
真弓也问着自己,却发现自己给不出答案。
好在太宰治似乎并没有要真弓回答他的打算,他后退一步笑着说了声晚安,独自走上楼去。
没有了太宰治的阻挡,暖色的灯光重新洒在真弓身上,晃得她一时睁不开眼睛。
翌日早晨,真弓默默地吃着早餐。
忍了好几次,她还是憋不住开口问道对面的人:“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悠然自得地坐在我对面吃早餐啊?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昨天的气氛很尴尬吗?”
太宰治眼睛瞪得溜圆,一副万分惊讶的样子:“完全不啊。”
“……”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问的。
真弓带着一丝憋屈撕下一块面包,心想既然太宰治能这么没脸没皮,那她也可以。
她清了清嗓子:“太宰君,昨天晚上的问题,在那之后我也思考了很久。”
“那么真弓找到答案了吗?”
“没有。”
真弓非常干脆地回答。
“并且我觉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可能都找不到这个答案。”
她完全解析的能力,可以看透世间万物,可以窥探人心记忆,却唯独无法剖析自己的心。
太宰治笑出了声:“最后果然是这个结果吗,不愧是真弓啊。”
“不过,我还是明白了一件事。”
真弓望着青年鸢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太宰治,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希望你死。”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弓和哒宰的关系性的灵感来源之一,是太宰治老师本人的那句“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下一章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太宰的主场,他们两个真的很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