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凶楼
寿城有条过了凌晨就无人行走的老街叫开州路。
传闻凌晨之后，死去的人要走这条路入黄泉，活人不得出现。谁要是在凌晨之后走这条街，会冲撞到鬼魂倒霉很长时间，街上的店铺没有一家营业到凌晨。
无数冲着传说过来直播的网红主播，每天凌晨过后就会打开直播设备，进行深夜直播。
一波又一波的网红主播来了又走，谁都没拍到过所谓的灵异事件，也没任何一个主播会在这条街上直播第二次。
除去那些期待能拍到灵异事件的网红主播，一些在网络上拥有不少信众的“道士”，也过来直播作法。
这些道士和网红主播一样，几乎都是只直播一次就离开，只有一个小道士例外。
他不作法只是直播探秘，今天是他第四天连续直播。
才下过一场雨，街道两旁绿化树的树叶被雨水冲到低洼处，混着水浸透的黄色纸钱、没烧干净的香烛，成堆成堆的散在排水口附近。
树尖还在滴水，有风吹过，水滴簌簌落下。流浪猫叫春的声音骤然响起，寂静的街道，陆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一声一声宛如婴啼。
小道士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叫声却停了下来。
他摇摇头，对着镜头跟直播间里的观众说，“是流浪猫，每年春秋两季猫发情，家附近有流浪猫的应该都不陌生这个声音，真不是鬼哭。”
刚停下来的猫叫声，在他说完话后又响了起来。声音比方才要细一些，像是两三个月大小的婴儿在啼哭，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听来，格外渗人。
“前面就是传说中最可怕的十字路口。”小道士在银行门口停下来，转动镜头方便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也有很多惊悚的传闻。最有名的要数这个路口就是黄泉的入口，据说凌晨经过这里不管走进哪个路口，都要倒霉一段时间。
“昨天晚上我走了左边那条路，今天我们走右边。”小道士将直播支架固定到自己的背包上，让观众体验第一视觉的直播效果，“我们要科学地看待这条街的传说，现在跟我一起去探秘吧。”
直播间的弹幕刷过成片的豪华火箭，想看他住进凶楼的弹幕，密密麻麻。
小道士拐进十字路口右边的小巷，说话声逐渐变小，开州路路口的方向又走进来一名6岁左右的男孩。
他走几步就停下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嘴里嘀嘀咕咕。
另一边的巷子里，元锦一手拿着手机查看招魂地图导航，一手抄在裤兜里，拧着眉疾步而行。
眼看着导航上的蓝色光点停了下来，她收起手机小跑冲出去，拦住停在路口不知该如何选择的男孩。
这是一名头七回魂的亡魂，今年6岁，6天前死于一场车祸。
两个月前，寿城头七回魂的亡魂无故失踪，特别灵魂安置处收到消息，随即派灵魂摆渡人调查此事。调查没有进展不说，头七回魂的亡魂失踪数量急剧上升。
冥王不得不取消休假继续掌管忘川，特别灵魂安置处也因此受罚，限期一月内查出真相。
如今半个月过去，摆渡人依旧查不到任何线索，她作为特别灵魂安置处的轮值鬼王，只好亲自带队彻查。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元锦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黛眉笼着霜雪。
所有头七回魂的亡魂，身上都有忘川的标记。时间到，招魂铃会为他们打开通道将他们带回忘川。
那些消失的亡魂，失踪的时间和地点没有丝毫的关联，像是随机开盲盒，轮到谁就带谁走。这些亡魂失踪的同时，招魂导航上的信号也随之消失，无法再准确定位。
“姐姐，你是不是能看到我？”男孩惊喜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元锦，“你就是能带我回到爸妈身边的人，对吗。”
元锦眸光闪了闪，顺着他的话点头，“对，我就是能带你回到你爸妈身边的人。”
他家并不在这个方向，而是几公里外的一个小区。
头七回魂他不回家，应该是阳间修炼邪术的人，作法挡住了他回家的路？
也有可能，寿城这里曾有亡魂被招魂铃遗漏，未有将其带回忘川导致其戾气、怨气增长，以亡魂为食增强自己的法力。
“我死了爸妈好难过，是我不对不该往大街上跑。”男孩上前两步，低着头哭起来，“我不想死。”
“让你来这的人还说了什么，我只负责接应你，不清楚要去哪里。”元锦故作为难，“我是新来的，他现在还没传消息给我。”
“啊？”男孩停止哭泣，抬起头，诧异瞪大双眼，“姐姐，你也太菜了吧，居然不知道要送我去哪里。”
“刚工作没经验，我也不想的。”元锦睁着眼说瞎话，“老板抠门又讨厌，你要是不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可能会被扣工资的。”
她一边说一边给在另外一个区，跟踪其他头七回魂的亡魂的宋云策发消息，询问那边的情况。
“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男孩抬手擦去眼泪，又哽咽起来，“你这么笨，我肯定回不了家了。”
“要不这样，我们先去你家看看，然后再去我老板让你去的地方？”元锦弓下脊背，抬手揉他的头顶，“我也会飞，很快的。”
男孩抿着唇静静注视她片刻，点头答应下来，“也行，我们先回我家再去找你老板。”
元锦冲他笑了下，牵起他的手走进鬼道。
宋云策回了消息，他跟踪的亡魂突然消失，信号也在一瞬间去失去，正在往这边赶来。
男孩名叫叶子昂。6天前，他在小区里和其他的小伙伴一起玩平衡车。在追逐过程中平衡车失控，冲出人行道进入行车道。
当时正好有辆车开过，司机拿着手机打电话，没看到摔在地上的他和另一名女生，直直开了过去。
他和女生一个当场死亡，一个抢救了48小时没救活。
按照忘川的规定，今晚是头七，他可以回魂24小时，见家人最后一面。
鬼走鬼道，几公里不过眨眼的功夫。
元锦牵着叶子昂的手出了鬼道，顺手抹去痕迹，和他一起上楼。
家里冷冷清清，他的爸妈各自占据沙发一角，神情麻木地看着天花板，眼泪干了又往下淌。
“他们怎么了。”叶子昂松开元锦的手跑过去，哇哇哭起来，“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他的父母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无论他怎么尝试，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爸妈好像也看不到送自己回来的姐姐？
叶子昂停下来，好奇发问，“姐姐，你也死了吗？”
“你说呢。”元锦揉揉他的头顶，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入梦见他们？”
叶子昂摇头拒绝，又跑回去试图叫醒还在发呆的爸妈。
他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爸妈还是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默默垂泪。
“姐姐……”叶子昂哭着回到元锦身边，抓着她手往外跑，“我们现在就走，爸妈很快就能看到我了。”
元锦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父母，拧着眉跟他一块离开。
从楼上下去，他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带着元锦进了鬼道再次回到开州路，停在1号的金辉宾馆门口。
“就是这里，我死的那天，有个人跟我说头七回魂一定要来这里，他可以帮我回到爸妈身边。”叶子昂的眼泪越擦越多，“我不该玩平衡车，也不该骑着平衡车在小区里跑，我想回爸妈身边。”
忘川又黑又冷，他不要待在忘川。
“我老板让你来，就一定有办法帮你回到你父母身边。”元锦继续哄他，“不过我们要等一会，我的另一个同事马上就到。”
叶子昂坐到金辉宾馆门前的台阶上，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
元锦坐到他身边，侧过头看向身后的金辉宾馆。
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也感受不到古怪的气息。这家宾馆是整条街上，唯一一家24小时开门的店，其他的店铺最晚不超过10点就关门。
收回视线，宋云策从另一头跑过来，身后跟着个小道士。
元锦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去，落到他身后的小道士身上，狐疑眯起眼。
小道士身上有亡魂留下的气息。
“阿姐。”宋云策停下来粗粗喘气，“我有发现。”
“我这边也有。”元锦朝坐在台阶上哭的叶子昂点点下巴，再次看向那个小道士。
他还在做直播，脸上透着明显的疲惫。
“各位道友，我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凶楼，现在去办入住。”小道士从元锦和宋云策面前走过去，大步走进宾馆大堂。
“这里是凶楼？”宋云策回头看着小道士的背影，飞快掏出手机，查阅寿城凶宅、凶楼的记录。
灵魂摆渡人在该区域工作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是凶楼。
“我们也住进去。”元锦现出身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过去，“拿好证件。”
宋云策接过来随手揣进裤兜里，激动压低嗓音，“找到了，凶楼传说和亡魂开始失踪的时间，只相差了三天。”
“凶楼传说只存在网络上，现实里谁都不知道？”元锦瞟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抬脚走到叶子昂身边，弯腰跟他说，“进去吧，我同事到了。”
叶子昂闷闷地应了声，牵着她的手，跟着他们一起进入宾馆。
元锦和宋云策去办理入住手续，叶子昂发现后，惊奇瞪大双眼，“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们一样，回到爸妈的身边？”
元锦拿回自己的证件，正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又有客人进来。
这两人身上也有亡魂留下的气息，跟小道士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