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话忘川
冰封永冻的忘川，寒水不流，北风吹雪，寒酥如蝴蝶花纷纷落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微微一颤，好像是被冷到了，不禁抱紧了双手，寒冷使他不禁缓缓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月光铺满整个雪地，他靠在一棵枯树旁，枯树的枝干已经萎缩到几乎一阵轻风就能吹断的地步，但它却是白霜铺地中唯一存在的树木。
那人对眼前的景象很是茫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又在这里？他是怎么过来的……
当他迷惘地从枯树旁站起之后，那棵枯树顿时幻化成无数银色碎片，碎片交汇之处化成了一朵蝴蝶花，这朵蝴蝶花随着寒风摆弄，正好又落在了那人的手心上。
雪花点缀在花瓣上，顿时化作霜露，露珠随着花瓣上的剔透银丝反射着苍穹婵娟光芒。
明明身处大雪，却觉得这光好暖。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衣，长发如墨地披散在身后，一双生的极好看的眉眼微眯，散发着一种刚睡醒的慵懒。
在这时，远在百米外似乎闪着一道幽蓝的火光。
明明还有百米远的距离，却听见对头那人很是清晰地喊了句：“喂，哪里来的孤魂？忘川禁地你也敢闯？”
听到声音，男子先是将蝴蝶花收入袖中，便转头望去，心念：“忘川？我在忘川？那我是已经死了吗？”
都说人死后会来到忘川，喝一碗忘记前程的汤水，了无牵挂地前往下一世。
他当下什么都不记得，那应该是已经喝完汤水后的症状罢。
想着，他冲着那幽蓝鬼火大幅度地招手示意，如和煦般温柔的嗓音喊着：“我在这，我迷路了，大人，快引我去下一世吧。”
话音落下，那幽蓝鬼火一下子离他只有三米距离了。
那是一位提着鬼火灯笼的青鬼，他们守护忘川千万年，模样却仍然是十三四岁的孩童模样。
当这孩童般的青鬼看见眼前站的男子时，眉宇不禁一蹙，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男子不人不鬼，连魂魄都是一缕残魂，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残魂还有裂魂之象。
裂魂者，七魂六魄，似乎像是自断过魂魄，这种裂魂之人大多数都走不到忘川就直接灰飞烟灭，眼前这人竟还能存在一缕残魂，还活蹦乱跳的，实在是让鬼匪夷所思。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
且这男子长着一副让人见了一眼就忘不了的容颜，看上去约莫二十，身如玉树，一席白衣在月光下笼罩下泛着一层鎏金般的光泽，有几分神仙的气质，右耳上戴着一枚极为银质镂空青鸟羽翼模样的耳环，雕刻手法相当精美，不似人间之物。
那人肤白如玉，却好像因为是一缕残魂的缘故，气色不太好，白的甚至有些发青，然而男子一双极为出挑的眉眼让整张脸有几分妖孽之态，浓密纤长的睫毛倒映在极黑的瞳仁上，眼尾轻微上扬，淡粉的薄唇微勾，平添几分妖气，可却又与仙人的气质这么一结合，给人几分靠近不了的清冷感。
如此模样如此神态甚至比这当差的青鬼还要有几分鬼气。
青鬼若不是当了万年的差，耐得住性子，不然就真的被眼前这人给恍得直发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有这种颜值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叫什么名字？”青鬼道。
男子却摇手道：“不知道，应是喝了忘记前尘的汤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青鬼一听，觉得不对劲，又将青灯靠近了几步，嗅了嗅道：“你不是凡人。”紧接着又说道：“你身上没有凡人气，也不曾喝过汤药，模样倒是生的有几分仙人的模样，当真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神仙死了可不归忘川管，那都是天道，且陨落的神仙再无复生的可能，这人只是看着像神仙，但肯定也就是个孤魂误入忘川禁地，毕竟天道怎么可能出过错。
男人摇了摇头，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右耳的耳环在发丝间发出的窸窣声响，微微一怔，伸手将耳环将耳环给取了下来。
当他看见了手中握得是这枚精巧羽翼耳环时，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小幅上扬了，他轻轻地抚摸着羽翼，发现了在那羽毛上小心翼翼地雕刻了一个“忆”字。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
“俞忆……”
男子眼前忽然一亮，将耳环重新戴回了右耳之上，他轻道：“想起来了，我叫俞忆。”
“俞忆，俞忆……嗯，没听过这名。”青鬼还多念叨了几遍，他对仙界众仙的名字滚瓜烂熟，不论是现任的还是被贬陨落的神仙里，都没有一个叫俞忆的。
不禁在心中默默舒了口气，既然不是神仙，又没有凡人气，应该就是个修炼的还不错的散修，要是这俞忆真的是神仙，那就不是件小事了。
青鬼轻咳了一声：“孤魂野鬼误入忘川禁地的事我也见多了，你第一次犯错，又只是一缕残魂，本次误闯忘川的罪罚也就给你免了，你走吧，离开忘川。”
虽然不知道犯的什么罪，但是一听到免罪了，俞忆双手作揖恭敬道：“谢过大人，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青鬼见俞忆生的好看还礼貌，便也随意摆手道：“但说无妨。”
“大人说我是一缕残魂，这和渡忘川又有何干系？”
反正他横竖啥都不记得了，渡过了忘川好歹能重新活一世，总比在这当这半死不死的残魂好。
青鬼听罢却道：“不是残魂不能渡忘川，这万年来，我见过的残魂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大部分的残魂都是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而导致于灵魂受损，也就有了些七七八八的伤口，并不影响渡忘川。”
言下之意，那些残魂都是受些小伤，不碍事。
“但是你……你这缕残魂虽然保护的极好，没有一丝伤，但是气息确实弱到了极点，再加上……”青鬼沉默了片刻，抬眸思考了片刻，不知道是否要将裂魂一事说出去，毕竟裂魂一般都是只有本人能够做到的，能够真正做到裂魂都是非人级别的。
更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青鬼担心这缕俞忆残魂会继续受到裂魂后遗留的裂魂之症折磨。
到时候在他面前直接发疯了可怎么办。
不过看这俞忆一副全然置身于世外的姿态，再加之这人法力再怎么高强也不过是残魂罢了，便继续开口说着。
“再加上你有裂魂之迹，比一般的残魂要弱了不是一星半点，换句话而言，以你现在的这状态去渡川，还不如直接丢到川里去喂鱼——横竖就是死，还不如好好活着呢。”
青鬼将这一大串话说出来之后，想来这俞忆应该不会作死吧。
毕竟当个飘哥飘个几百年还是可以的，活着总比坐船渡川死的划算。
然而俞忆却很快地打脸了青鬼。
他甚至脸上都没有一丝担心的神色，只见他轻轻一笑道：“也就是说，大人…不管是不是残魂，都有资格渡川，所以”他顿了一会儿，“那我的舟呢？”
青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更加大，眼珠子似乎都要掉出来了，再次问道：“你真要渡川，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俞忆却点头淡淡道：“听见了啊，你说了我会死嘛。”
青鬼内心：说了你会死，你还往死坑里跳？？？你是真傻子还是裂魂把脑子也给搞丢了？
俞忆却又摆手随意说着：“你都说了我反正横竖都是魂飞魄散，做个阿飘飘个几百年无聊到死，亦或者是渡川直接给渡死，然而渡川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既然如此，不如来赌一把，万一我还真渡成功了呢？”
“怎么可能，状态比你好很多的残魂都失败了七八成，要是真渡成了，就真是你的命好。不，要是你渡川成功了，我以后就跟你姓。”
俞忆听罢，又笑了一下，他眉眼生的好看，眸子宛如月曦，每笑一下，总让人感觉到一种入到骨子里的温柔。
“那我就默默期待一下忘川中的俞大人了。”听他说完后，青鬼有些无奈地晃了晃头，他几乎是在鼻息中叹了口气。
好像在说：“诶唷，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残魂居然这么快就要殁咯。”
青鬼举着青灯给俞忆带路，一条带到忘川河畔的路。
俞忆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之所以想渡川，并不是因为不想当阿飘无聊死。
而是，他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说来也奇怪，他讨厌黑暗，喜欢人间的白日晴天，讨厌忘川无尽的黑夜，却又喜欢方才那朵蝴蝶花反照出的月光。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一叶扁舟前，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也是忘川唯一没有结冰的地带。
同时也是唯一能够离开忘川的地方，渡川河。
青鬼知道自己再去劝说俞忆别渡川也没必要，毕竟他一个活了几万岁的老鬼难不成还对着俞忆说：大帅哥求求你留下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他只是觉得有几分可惜，眼里似乎也在说着可惜二字。
“喏，这个你接着。”青鬼将手中的青灯递了过去。
俞忆转身便看见青鬼有些孩子气般地将青灯递过来，不知为何，俞忆总觉得这青鬼有些可爱，甚至有点想弯腰摸摸他的头。
他忍住冲动接过青灯，点头道谢后上了舟。
随着俞忆双脚站稳，小方舟便开始自己飘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