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他没那么多钱，也不会向家里多要钱，更问不会问萧则要钱。
不在萧则跟前的时候，他处处都很拮据，几乎捉襟见肘。
他节制着，不去买自己喜欢的书，不买习题册，不买最喜欢的豆花……甚至偶尔还要靠每周几个小时的假期去做辅导赚钱，好累好累。
日子过的愈发疲惫。
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party结束，已经深夜，萧则送他回家。
到了楼下，他终于摸出口袋里，早就撸下来的镯子。
“这个还给你，我不能收。”
萧则低头睇了眼那镯子，眉梢一抬：“为什么？”
他说：“太贵了，如果它是十二块，我会收的。”
“十二块还能买东西？”
“十二个阿尔卑斯，六瓶玻璃可乐，两份烤冷面，一本余华的书。”
“可是你戴着很好看，收下吧。”
“谢谢你，但我不能收，你会尊重我吧？”
男朋友嘴角绷直了，路灯留下的阴影停留在脸上，显得有些阴霾。
他喉结动了动，“你总是跟我这么生分，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不要，鞋子也给我退回来，我只是想对你好，那些女的话里有话，我听得出来，我想给你撑起排面，你怎么就是不懂？”
他觉得讽刺，轻笑一声：“你不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拉着我去和她们混吗？”
萧则讶然，扯住他的手腕：“我不拉你出来，你会来找我？冷暴力你比谁都擅长吧？”
他把他拎到跟前，一脸生冷怒火：“叶栀，是我逼你跟我在一起的吗？你还想我怎么对你？”
又来了。
又是这样。
萧则是疯子，他惹不得。
对待疯子，不能讲理，疯子才不会听你说什么，疯子只会觉得自己做的全是对的。
他抬眸，看着路灯下暴戾藏不住的少年，琢磨着现在提分手，他应该会发脾气，他一发脾气，周围的风险指数就蹭蹭往上窜。
他也懒得再纠缠，把那镯子丢进萧则口袋，不管了，他要回家吃面。
可这一个动作，彻底惹恼了萧则，从前那一连串的拒绝，不经意流露出的疏离，他所有的气全都攒到一起，从口袋里扯出那镯子，随手一丢。
叮铃铃几声，淹没在雪地之中。
好累啊，他心想，萧则这么大一只，竟然还没他成熟，以后再找男朋友，可不能找这样的。
为了让自己和旁人的日子好过，他弯腰捡起镯子，抬手又塞回萧则的口袋。
趁他咬牙切齿又要丢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别生气了，你生气我也不会收。”
“你……”
萧则骂骂咧咧地还想说什么，小叶子就蹦跶着又亲一下。
他提起他的细腰，加深那个吻，唇齿缱绻，心里却没底，因为不安，所以索吻也更激烈。
缺氧的感受并不好，趁着萧则埋在他颈间轻咬，他缓了口气，顺利顺他脑后的发，把他抓来，在缠绵结束之际，吻在唇上、鼻尖、眉心。
那琥珀色的眸子被他撩得有些迷离，腰上的爪子收紧了，“小叶子……”
他拍拍萧则的脸：“快回家吧。”
雪夜明明没有结束，可一转眼，他已经身处病房之中，看着窗外抽芽的春木，捏着自己越发纤瘦的手腕。
远山如黛，雾霭苍茫，山城的嶙峋尽收眼中。
临床的女人说着朝鲜语，低声宽慰着自己受伤的丈夫。
他手里暖了一杯红枣羹，递给病床上的爸爸。
“栀栀，还适应吗？在这里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啊？”爸爸慈爱地看着他，眼角细纹堆叠在一起，显出年岁的苍老。
“不会啊，”他心里有种难得的轻松，“我很喜欢这里。”
有种就在樊笼里的感觉。
他离开的萧则，走的悄无声息。
终于不用再受那群富家子弟嘲讽蔑视的眼光，不用为那些话里有话的贬低失落，不用忍受他阴晴不定的脾气，不用浪费时间在那些纸醉金迷的聚会上。
他忘不了那些轻蔑，那些嘲弄，那些拉踩，那些针对他的一切险恶，是终其一生都难以治愈平复的。
他曾经，活在自己小天地的时候，是九空的雄鹰，很骄傲，是山林的百灵，很灵动。
如今，只是强撑着一副静好的样子，他已然有些自卑。
人淡如菊，可人，怎么可能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他逃了，本以为这回终于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书，买习题册刷题，买最喜欢的豆花，可是家里出了事故，这一切，又都落空。
那么，他再努力些吧。
他舍不得看妈妈日夜操劳，受累又受气，也舍不得看爸爸躺在病床上，忍者病痛还要为生计苦恼。
他再努力些，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不是说，上天会眷顾努力的人吗？
……
萧则醒来时，头脑还有些混沌，依稀分不清他与叶栀。
那种失落的情绪如雾霾，紧紧缠绕心口。
叶栀每次和他出去，花掉一分钱，就多一份负罪感。
她明明不富裕，却还要硬撑。
萧则眼眶一酸，指尖颤抖着，那种难过的余味花了他好久才平复。
他只是想对她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却忘了考量，她到底承不承受得住这样的好。
他的小叶子，那么要强，又有自己的尊严，她做的那些挣扎，只是为了和他平等对视。
平等……
萧则拂过额前碎发，垂着眸子，想了很久。
他不想让她那么难过，如果可以，他愿意给她平等。
冷嗤一声，“除非她认识到自己的确太矫情了。”
叶栀啊，她怎么会相信“上天眷顾努力者”那种屁话？
都是假的，哄人的屁话罢了。
她努力了一辈子，最后惨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不仅没让家里的状况好起来，还平添了三十几万的债务。
如果她知道故事的结局，还会相信这句话吗？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叶栀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悲。
班里的女生在谈论着舞会穿什么裙子，萧则没兴趣，提着笔，懒散地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算着化合价。
“你裙子是谁家的？”
“迪奥啊我的本命迪奥！”
“诶，最新款吧，肯定艳压全场——”
“有人邀请你跳舞了吗？”
“哼哼那肯定！”
“没有女孩子不想参加舞会，已经开始期待我的王子了！”
没有女孩子不想参加舞会？
那叶栀……
梦里那种被人嘲讽蔑视的记忆又涌回脑海。
叶栀的衣服里，过百的都很少，何况是大牌？
她甚至连个最便宜的hm都没有。
琥珀眸子沉了沉，至少他还在这呢，总不能……让她难过。
柴宗瑞拍拍他的肩膀，“走了，上音乐课。”
英华很多大课，是多个班级混上。
比如，阶梯教室里的音乐课。
叶栀有独来独往的习惯，比起校内和女伴一起做着做那，她一个人效率更高，也更自由。
这个习惯，在英华也保留了下来。
大家陆陆续续都去阶梯教室了，她还纹丝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课表。
据她统计，萧则他们遇上半分上课，通常会在28分或者29分到达战场。
所以要想在门口遇见，她就不能去的太早。
她不是想制造什么偶遇，就是……单纯的……闲得慌。
叶栀到教室的时候，29分，抬眸一瞧，萧则他们刚刚找了个最后一排坐下。
最后一排可是风水宝地，他们来的这么晚还能占到，说明这里已经被他们霸占，哦不，是预定了。叶栀她本来也想找个犄角旮旯坐下划水，但似乎，后排已经找不到位置了。
她迈着步子一路走向课室前方，想赶紧找个边缘的位置坐下。
结果，都走到第三排了，才找到个空位。
她太难了！
她一点也不想坐前排。
迟疑地看了那明晃晃的第三排一眼，叶栀微微侧过身子，朝后瞥了一眼，希望自己能找到遗落的好位置。
然而并没有。
她叹口气，认命地坐下。
如果这点代价只是让她坐个小小第三排，那……大不了她下次托人帮忙占下后面的位置就好了。
叶栀衡量了下，决定下次还是继续蹲萧则。
只是计算着时间，筹谋一场擦肩而过，就已经让她觉得很满足。
她要的很少，只要遇上，在背后瞧一眼，她就很开心。
一种全然的自嗨模式，却很轻松，没什么负担。
可怜的小叶子，她费了天大的力气才表露出这点心意。
可这点心意根本不会被察觉，太隐晦，几乎不着痕迹。
如果她想，任何人都看不出她喜欢谁。
果然，惦记着打猎，是要有付出的。
叶栀孤零零的坐在第三排，本想着过一会儿，第一排和第二排应该会有人坐下，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是最后一个过来的。
惨兮兮。
萧则睨着小姑娘的背影，垂了垂眼帘。
早点过来不就好了？
来这么晚，肯定要坐前面，做前面，就肯定会被老师cue。
抬脚踢了踢王路：“去陪叶栀坐着。”
王路伸了伸脖子，看了眼那远在天边的第三排：“靠，小学神咋坐那么前面，我不去，万一被捉上去唱歌——”
陈逸翔拎着王路就走：“不够意思啊，走走走，陪美女坐着你还不乐意？”
王路哭唧唧地被拎走了。
柴宗瑞瞧着他们两个都过去了，似乎缺了自己也不好，于是向旁边挪动了一下屁股，才挪动那么一下，就挨了萧则的眼刀，只听他冷声呲哒：“你坐好。”
凭什么他们能去，他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