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众生（三）
前面人声嘈杂，许多人聚集在一堆。
明郡还在看着路边小摊的首饰，就被自家姐姐带到人最多的地方。
“嗯？”明郡疑惑。
明辞带着明郡挤进了人堆，旁人看到明郡自然就让开了位置。
成年男子挥舞着手上的鞭子，抽打着地上的孱弱少年，少年的脖颈上戴着铁制的项圈。
看上去十分可怜，凉信不解，这种残忍完全不当人看的表演方式怎么会让人喜欢，尤其是在历史悠久的长恒帝国。
直到凉信看到那双异瞳，一眸黑曜石一般，另一眸却是幽暗的紫色，像是摄人心魂的鬼魅。
凉信也知道了，神州子民轻信传言，天生异瞳的人就是不祥，会给人们带来灾难，对于其余人们来说，不杀了这个妖怪就算不错了。
明郡也是第一次见到世界另一面的黑暗，心生不忍，不由自主的拉住凉信的袖子。
地上的少年颤抖着站起身来，只要钻过那个火圈，他就能活下来，平常也是这样的。
不过今日有几个小孩子打翻他的饭食，加上这些活动本就很耗体力，他都有些站不起来。
周围的人漠然置之，甚至带着好笑的意味看着这一场好戏。
又有人觉得这把戏早已看腻了，早早离了场。
凉信只觉心凉，他们都没把少年当做人看，何论同情？
少年走到火圈前的每一步都很艰难，炽热的火纹烧在少年身边。
就在少年正要一鼓作气钻过去时，凉信出声。
“拿人来表演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觉得未免太过分了吗？”
众人的兴致被打断，还以为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结果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成年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现在凉信站出来，可是在打他的脸。
“小姑娘家家的，看不了就走远点，我虎豹做什么还要你来说了？！”虎豹凶起那一张脸，本就豪横无理的脸显得更为嚣张跋扈。
明郡气不过，站到凉信身前，姐姐的身份不方便，那就让她来好了。
“她不可以说，那我呢？”清脆软萌的声音回响在每个人耳朵里。
明郡的样子，有多少人没见过，这位明家的掌上明珠，帝都可是每个人都见过。
“是，是明二小姐！”
“竟然是明郡小姐，这虎豹嚣张了这么久，总算有他收拾的了。”
“这小子算是走运了啊，被明郡小姐救下来了。”
少年顺着人群的议论向焦点中心看去，的确，他们嘴里的那位姑娘可爱活泼。
他却忍不住看向那个在后面的人，明明是一张很普通的容貌，唯独那一双眼睛，透过人山人海，最终落在他的身上。
让他觉得，原来区区人间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她。
那双眼睛是什么样的呢？他曾经畏惧到害怕看别人的眼睛，害怕从里面看到对自己的憎恶和嫌弃。
那双眼睛却平静中带着怜悯，就算是怜悯也好，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虎豹自然是知道明郡的，刚刚的大声叫嚣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原来是明郡小姐的好友，明郡小姐想说什么都是可以说的，是虎豹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对明郡小姐的好友恶语相向，明郡小姐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把他当畜牲了。”
虎豹小心翼翼的说，生怕惹得明郡一个不开心，凉信感叹一句，有身份就是好用。
周围的人看到虎豹变脸如此之快，脸上都是鄙夷，虎豹看到了也不敢发脾气，在明郡小姐面前发脾气，他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明郡在亲近的人面前是乖乖巧巧的软妹，在外人面前可就要拾起明家二小姐的气势了，毕竟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坐在地上的徙野起不来身，心中只想着就算这一次能吓到虎豹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小姐们看不得这种血腥残忍的画面，心生可怜罢了。
等到这些小姐走后，他会被打的更惨，只是没有人看到，也没人护着他。
护的了一时又护不了一世，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谢，若有机会，再报答。
“既然你知错了，把人放在你这里我也不放心，那就把人给我吧。”凉信可不给虎豹反悔的机会。
小可怜她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看小可怜生无可恋的样子，之前怕是被这人收拾狠了，留下还不知道出多少祸患。
徙野闭上的眼陡然睁开，真的会有人愿意带他走吗？
虎豹当然是不愿意的，正如徙野想的那样，在他看来，这些小姐不过是起一时善心，等人走了，当然就不记得，到时候他再重拾旧业，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徙野的异瞳，虎豹可是赚了不少钱，这么一个活牌子，他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这位小姐不知啊，这小畜……他这里有点问题，而且生下来就是个异瞳，他母亲都是因为生他才死的，留在小姐身边，多不吉利啊。”虎豹尽全力抹黑徙野。
徙野听着虎豹说的话，心中黯然，不管如何，他的确是这样的，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这样的人一起的。
凉信盯着虎豹脸上的不舍和利欲熏心：“异瞳怎么了，你们说异瞳是天生不详，他有做过什么坏事吗？母亲难产而死，他不过是个婴儿，他能决定什么？”
一顿输出把虎豹和路人整懵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什么不祥，不过是他们的固有思维而已。
明郡更多的是惊讶，她是知道自己姐姐的性子的，平日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现在为了一个陌生人敢于和路人力争。
还真是不像本人啊。
徙野睁开的眼睛悄然注视凉信，生怕被她注意到，因为异瞳而讨厌自己。
凉信却是不管诸人目光，径直走到徙野面前，伸出手：“你愿意和我走吗？”
徙野看着眼前纤细的手，有些不敢把手搭上去，是自卑，低着头不回答，害怕被看到的双眸闪烁。
旁人只道这傻小子没福气，在刚刚的事情中，不少人也看出来，明郡小姐是以这人为首的，人家只是显山不露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