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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鸾凤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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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草丛生的山坡上,在众多铁甲战将的层层护卫下,全副武装,身披亮银甲的赵瑸,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莹白如雪的战马上。

    那呼啸凛冽的山风,不时将他背后火一般燃烧的红色披风,招摇肆意地高高扬起,像是泼洒在青空中的一瓢鲜血。

    他一手握着胯下坐骑的缰绳,一手按着腰间削铁如泥的龙鳞宝剑,玉面紧绷,剑眉倒立,正怒目瞪视着山下的将士们与辽军短兵相接、浴血奋战。

    他为何在此处?

    因为虎驼关之战,他亲率十五万大军长驱直入,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歼灭、俘掳了辽军三万余人,弃那四散奔逃的残兵不追,提前率领得胜大军,凯旋回城。

    大军刚来到距离齐州城五十里处,先头探路的飞骑营就发现了敌情。

    在得知对方是辽人后,赵瑸立刻按下大军,借助地形,在两面的山坡和道路的正前方设下埋伏,布下一个口袋阵,专候这群大胆的辽贼自投罗网。

    他们占据了高地,两旁的山坡上又埋伏了数千弓弩手,原本应当很占优势才对。

    奈何这群辽人不一般,他们不知从何处装备了极其坚硬的钢盔、铁盾,又排列了极其精妙的盾阵:手持巨型铁盾的士兵将身体隐于盾下,时而聚成圆环,时而变成方队,时而三五成群,时而各自为战。

    这些人的分散聚合皆有章法,还灵活的借助道旁的山石作掩护,叫高处的弓弩手们不得大展身手。尽管山上万箭齐发,命中率却并不高。

    更加可恶的是,他们还不时从盾阵里射出火箭,一旦射中山上的军士或是枯草,火势借着干冷的山风,立刻烧成一片,杀伤力极大,令人防不胜防。

    迫不得已,赵瑸只得暂时叫停了弓弩手,派骑兵入阵厮杀。

    辽军铁骑虽然骁勇善战,但他们人少。

    他自虎驼关大捷后,手下损兵折将不少,但好歹还余下十多万人马,对付眼前这千余人绰绰有余。

    因此,就算他们个人的能耐再厉害,也敌不过宋军的人海战哪!再加上,宋军借助地形优势,不时从山上滚下来石块、火球助阵,也伤了他们好些兵将。

    那耶律洪眼瞧着己方军兵处于劣势,一面急忙命人通知骨查前往齐州城,调集叛军助战,一面策马上前,用刀尖点指赵瑸,厉声叫嚣挑衅。

    “喂!那山上的小白脸儿,咱们又见面了!我说这手下的兵也打累了,有种的,咱爷们儿真刀真枪的单打独斗一回,怎么样?你要是胜了我,我立马束手就擒,给你为奴作隶,任你打杀砍剁!

    你要是输了,呵!瞧你这小模样儿,嫩的跟个小娘们儿似的,不如就直接扮成女人,跟我回大辽,好好伺候大爷我如何?”

    一番话引得他身边的辽兵哈哈大笑,可把赵瑸气得青筋暴起、火冒三丈!

    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就够狂的了,眼前这人竟然比他还狂!

    这不知死活的辽贼,竟然还当众出言不逊,如此羞辱他,叫他怎么能忍?!

    他刚要掣出宝剑,冲下山去与之对战,但回头又一想:不能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想要打赢他,还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这些辽人,都是天天在草原上跟熊、狼、虎、豹打交道的凶猛恶汉!

    他们一个个壮的都跟野兽相似,要是比拼力气,他还真不是对手。

    况且,自己这边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又何必为了赌一口气,让自己落入险境,与那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厮杀搏命?

    他如今才娶了娇妻,不久后便是要成为父亲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为了争功夺权而冒险拼命了。

    他以后的好日子还长,家里还有极重要的人在等待他,牵挂他,他得惜命才是!

    想到这里,他冲那耶律洪轻蔑一笑:“哼,手下败将!你当我是同你一样的莽夫吗?你叫阵,我就得出战?我告诉你,我手下的将士个个英勇善战,一个无名小卒就能灭了你!不过,你们辽人向来野蛮,同你们也没什么道理可讲,我也懒得同你们这些恶贼浪费时间!”

    不等对方回应,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柄杀敌无数的宝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在半空中打出了一声刺人耳膜的剑鸣,直指耶律洪的面门:“众将听令!速速剿杀山下的辽贼!那为首的黄面恶汉,乃是辽国三皇子,若将他生擒活捉,我赏黄金千两,农田百顷,官升三级!

    若斩下他的头颅,赏黄金两千两,农田二百顷,无论品阶,一律封为一品骠骑大将军,与本王平起平坐!其余辽贼,皆以人头论功!凡斩一头,留耳做记,一耳万钱!将士们,到了你们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给我杀!”

    随着赵瑸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将士们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个个奋勇争先,不顾生死,前赴后继的杀向敌军。

    耶律洪见状,急忙命手下的将士奋力抵挡。两方军兵,如同洪水遇上猛兽,刀枪剑戟,各展身手,山下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眼看手下的军兵死伤惨重,耶律洪立刻向身边的护卫耳语了几句,并再次向赵瑸高喊:“嘿!小白脸儿,你还不知道呢吧?你的老巢被我端了!你部署在城郊的军营,武库和粮仓都被我一把火烧了,就连你的心爱之人都被我抓来了!你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还有什么颜面在我跟前狂吠乱叫?!”

    赵瑸自然不会轻信他的话,随即厉声怒骂:“大胆辽贼,休要口出狂言!你想诈我?没那么容易!将士们,继续给我杀!将他们统统斩尽诛绝!”

    “呵,还真是个犟骨头!我都把实话告诉你了,你怎么还不信呢?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谁?!”

    就在耶律洪说话的功夫,早有人将一个五花大绑、披头散发,浑身被打的血淋淋的人押了上来。

    赵瑸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对面那被绑之人,正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宋喜!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此刻,不是应当贴身守护在自己的爱妻身旁吗?

    他的身手不差,赋予他的权柄也不小,身边还有数千黑衣卫保护,城内更有将近五万守军,可以任由他随意调动,他怎么会被抓?是如何被抓的?!

    他被生擒了,那、那他视如珍宝、还怀着身孕的爱妻呢?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有可能落入贼手,顿时叫他一阵心惊胆战,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可是,在敌人面前,他不能露怯!

    他得镇定,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失了分寸,乱了阵脚,甚至贻误战机!

    再说了,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人,一切都做不得数,不能因为手下的一个奴才被俘,就中了敌人的圈套!

    身为统兵打仗的将帅,他的一切行事作风,都得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来,他得为手下的军兵做好表率!

    想到这里,他果断抓起侍从手上的弓弩,随即捏弓搭箭,将目标对准了那血人一般的心腹之人:“宋喜,你我相识多年,既是主仆,又是君臣!你自少年起,就随我背井离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次救我于危难,这份恩情,我感激不尽!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这份赤诚之心,我将永远铭记!可现如今,你被敌军俘虏,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我当立时将你射杀,叫你免受苦楚!我的一片苦心,你可明白?”

    宋喜费力地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冲他勉强笑了笑:“王爷,小人有幸从九岁起服侍您,一直陪伴您度过了十四个年头,看尽了人世间的喧嚣繁华,享尽了您带来的荣华富贵,此生足矣!

    要是没有您,小人只怕还是个目不识丁,在街上做苦力、艰难讨生活的贩夫走卒。小人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小人的命也是您的,我至今未自刎谢罪,就是想看王爷您最后一眼!

    现如今,小人的心愿已了,已经死而无憾了!再者,小人辜负了您对小人的嘱托,没能帮您看好家,实在是愧对您,死有余辜!能死在您的手上,是小人的福气!请王爷恩典,给我个痛快吧!”

    说完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他苦笑着闭上了眼睛,静待死亡的到来。

    赵瑸心头一颤,眼中也不由得闪出了哀痛的泪光。

    这是打小就贴身跟随他,从总角到弱冠;从孤身一人,到成家立业;从富庶繁华的汴京城,到苦寒动乱的大名府;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始终任劳任怨,无限度的忍耐他的坏脾气,纵容他的嚣张跋扈,不遗余力、赴汤蹈火的为他实现一切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愿望之人。

    长久以来,他一直身兼多职,既是自己的仆人,是他的管家,是他的军师,更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好兄弟。

    有时候,他也会拿他出气。

    可是,他就像自己的兄长一样,会无限度地忍他、让他,不管自己如何待他,他都会像没事人一样,无限度地原谅自己,为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想,拼尽全力,在所不辞。

    他信他,就如自己的左手,相信自己的右手一样!

    他可以完全放心的把自己的家交给他来打理,甚至可以把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最宠爱的妻儿,都毫不犹豫地交给他来保护。

    他无法想象,假如失去了他,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多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已如同是自己的亲人一般重要了!

    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让他死的!

    可是现在,他人在敌军手上,想要救他,谈何容易?

    更何况,如今是在战场上,不论对方提什么条件,他都不可能答应的。

    一军之主帅,岂可受人胁迫,听命于人?一旦低头服软,那他在数十万军兵面前,还有什么威信与颜面?

    低头折节,委曲求全,不是他的作风,更不是他执掌整个北境的最高兵权,身为最高统帅该做的!

    一旦妥协,无异于是向敌人示弱。他这带头的认怂,必将影响军中士气,是犯了兵家大忌。他可万万做不得这事!

    他反复思虑再三,内心挣扎了好一阵,最终拉满弓弩,强行忍住了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宋喜,你跟随我多年,本王会记得你的好!我一定会为你照顾一家老小,为你的父母养老送终的。

    你的幼弟,我必将他培养成才。你的妹妹,我会给她备好嫁妆,为她择门好亲事。这些,你都不必担心。你死后,我必定会为你向圣上请功,送你荣归故里,风光后葬,你就安心去吧!”

    宋喜仔细听完,眼睛虽然还紧闭着,嘴角却露出了会心一笑:“奴才多谢王爷恩典!今生能为王爷效忠,小人不枉此生,虽死犹荣!”

    赵瑸听后,便不再犹豫不决。

    他忍着泪,狠下心肠,将箭头瞄准了宋喜的面门。

    紧接着,他一咬牙,一闭眼,随即将手一撒,利箭“嗖”的一声,立时向着目标飞袭而去!

    眼看宋喜就要被他的主人射杀,耶律洪不干了:“快!快护住他!不能让他死!”

    两旁的军士得令,立即举起一人来高的铁盾,快速向他涌了过来。

    就在飞箭即将射中宋喜的面门时,两旁的铁盾齐齐罩出,将他牢牢护在盾下,并生生截住了那支夺命的利箭。

    耶律洪气急败坏的叫人把他带了下去,转头就怒不可遏的痛骂赵瑸:“好你个冷心冷肺的小白脸儿!看你长得女里女气的,这心肠怎么这么硬啊?跟了你十几年的心腹之人,说杀就杀,真是个薄情寡义之徒!亏我之前还敬你是个人物,算我看走了眼!”

    赵瑸当然不服,立刻咬牙切齿地怒骂他:“你这卑鄙小人!竟拿我的心腹之人来威胁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辽人还个个妄称自己是勇士,就这?你也配?!呸!寡廉鲜耻的龌龊小人!”

    “哼,小白脸儿,别看你现在这么张狂,有你哭的时候!你既然无情无义,就别怪我心黑手狠了!来人!上火器!”

    话音刚落,忽然从他身后窜出来十多名身强体健的彪形大汉,他们各自扛着一个极重的木箱,步履生风地来到众人前头。

    待他们列阵立定后,两旁的军士纷纷手持火种,并快速取出箱内一尺来长的竹管,在点燃那竹管后头的引线后,一齐向宋军的阵营奋力抛出!

    赵瑸见状,立刻意识到不妙,赶忙冲手下的将士们大喊:“不好!有危险!快避开那些竹管子!”

    话音未落,早有人被那些竹管子击中了,只听“砰 砰 砰”的几声,顿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那些人也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那些竹管子竟是炸弹!

    它们里头塞满了火药,但凡击落之处,便瞬间燃爆炸裂,周围的军兵也顷刻间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有了这以一敌百的火器加持,辽军顿时扭转了战局。

    随着一根根竹管如蜂群般袭来,宋军阵地不时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受伤的军兵们在滚滚的浓烟中哀嚎哭喊,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手下的将士拾到一根哑火的竹管后,赵瑸仔细查看了上面的标记,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他命人特制的,藏在军火库里的一批极其稀有的火炮吗?

    它们是由炮仗演变而来,但威力却远比炮仗更为凶猛,更加可怕!

    但凡中招,活生生的人,立刻粉身碎骨,甚至灰飞烟灭,叫人找不出半点可供辨认的残肢断臂,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因其效力实在太强,表现过于残忍,且耗资甚巨,他轻易不使用。平时更是把它们当成宝贝似的,牢牢珍藏在军火库的最里头,严禁将军以下级别的士兵靠近。

    可这群辽人是怎么得到这些致命武器的?难道,是宋喜屈打成招,泄露了军事机密,引这些贼人偷了他的宝贝?

    那他的齐州城呢?他的大本营呢?

    他视若珍宝的妻子呢?

    难道……

    不会的!

    那座城池,被他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围护的固若金汤,绝不可能被他们千余人就攻破了;宋喜一定是不小心才被他们抓住的;他们手上的火器,也仅仅只是样子相似而已,绝不可能是他珍藏的那批宝贝!

    对,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他绝不容许敌人嚣张跋扈,不能让自己手下的军兵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他急忙向一旁的左副将下令:“凌将军,快率领飞骑营赶赴城内,速将军火库里的火器取来助战!他既如此心狠手辣,要比拼火器,咱们就奉陪到底!我大宋军兵乃正义之师,顺应天意,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定能将这群犯我国土的辽贼斩尽杀绝,永除后患!”

    “末将遵命!”

    那副将刚要领命出发,一抬眼,忽见战场上冲来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直奔宋军阵地而来。

    战场上乱跑的战马并不稀奇,可叫人眼前一亮的是,那马背上用长枪撑起的一件宽大秀逸的素衫,在风中飘飘荡荡,犹如旗帜一般招摇,上头似乎还写了几个字!

    副将不禁大声急呼:“王爷快看!那匹战马颇怪,莫不是辽贼暗藏了什么机关,想要毒害我军?可要末将将其射杀?”

    赵瑸此时正与右副将商讨躲避火器的法子,经他这么一提醒,赶忙抬头观望,这一看,顿时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件素净飘逸的衣衫,正是他最爱的妻子身上常穿的!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爱穿白,但长大后,因作战需要,还要时常巡逻边关,不得已,只能一直以深色衣衫为常服。

    因此,她便常穿素色的衣裳给自己看,虽是素服,但她巧用浅色绣花镶边,显得既秀雅高洁,又精致华美。

    他也喜欢她这么穿,显得她尤其清丽绝伦,就如同他小时候见过的,那画儿上的麻姑仙子似的……

    她的衣裳,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他爱妻的衣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难道……

    他不敢想了!

    “王爷?可要末将杀了那畜生?”

    就在他惊惧的浑身颤抖、胆寒心悸时,副将见他没有反应,又生怕那战马闯祸,便急忙拈箭拉弓,想要将那孽畜射杀。

    听到弓弦的响声,他吓得连忙制止:“住手!放它过来!”

    待那乱窜的战马飞奔到近前,只见那随风飘荡的素衣上,赫然写着四个殷红似血的大字:城内有贼!

    那细巧工致的笔法,一看就是自己爱妻的亲笔!

    令他感到彻骨伤痛的是,那素白的衣衫上,断续深浅的大字,空白处的点点红痕,像极了斑斑血迹!

    见此情形,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陷入一阵胡思乱想……

    血衣、血字在此,那她人呢?

    她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她以血字传书,难不成……

    他原本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她的衣裳失窃了,妄想以此来麻痹自己,安慰自己。

    可现在,明晃晃的证据就摆在眼前,他不信也不行了!

    他那爱如珍宝的妻子,此时凶多吉少!

    她蘸血成书,拼命向自己报信,告诉自己,城里有辽军的内贼!

    难怪宋喜被抓,军火失窃,再联想到那耶律洪先前极其嚣张的态度,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事出紧急,情况复杂,让他头痛欲裂,心神不定!

    可是,他是军中统帅,手上握着十多万军兵的性命,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火速稳定了心神后,急忙叫住了正要出发的左副将:“慢着!那血字,是内人亲笔所书!如今城里有内贼和叛军作乱,将军此去必中埋伏!凌将军,快率军包抄到敌人后方,将这伙贼人团团围住,切断他们与叛军的联系!”

    “末将领命”

    打发了左副将后,他又急忙向右副将下令:“李将军,速命弓弩手射杀投掷火器之人,并以山石、火球击杀、搅扰敌方的战马,配合骑兵全力剿杀辽贼,务必将他们悉数全歼!”

    “是!末将遵命!”

    部署好战略后,他呆呆地望着那匹早已被辽军收服的战马,内心悲不自胜!

    他不知道自己的爱妻究竟如何了,但眼前的战事刻不容缓!待他把这些辽贼通通杀干灭尽,他就立刻飞奔前去找她!

    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她向来福大命大,少年时便屡经坎坷,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且,她又多行善事,上天一定会保佑她,她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与此同时的战场上,在看到那战马上的血衣、血字后,把耶律洪也急坏了!

    他原本的计策是,先拿出火器威慑宋军,此举定会让赵瑸起疑,并派兵前往城内求证。在杀灭一群自投罗网的军兵后,骨查便会按计划纵火烧城!

    在得知自己的后院起火,又不知叛军几何的情况下,赵瑸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在心理上,也必将陷入进退维谷,腹背受敌的绝境,届时,他的手下必定军心大乱!

    他们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散兵游勇,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作战?

    这就是他的攻心乱军之计!

    到时,他再率兵偷袭,说不定就能一举拿下对手,将他生擒活捉。实在不行,也能威吓住他们,自己好趁乱逃跑。

    不管怎么算,结局都对他有利!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这匹战马乱入,还用素衣血字事先提醒了赵瑸,让他有了警觉,非但没有让他乱了阵脚,反而叫他孤注一掷,急命军兵奋勇厮杀,令自己这边的军士死伤惨重,损耗极大!

    他手下的军士本来就少,两军实力悬殊,已经是在竭力强撑了。

    现在,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又被破了,让那赵瑸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气势,自己就更加心虚胆寒了!

    而且,即便火器的杀伤力再大,数量也是有限的,对方的人数又多,哪里是几箱炸药就能悉数剿杀除尽的?

    眼看着身边的军兵一批批倒下,他顿时急得不行:照这样打下去,非把手里的军兵都耗光了不可!

    他若被生擒活捉,亦或是人头落地,草原上的辽军群龙无首,宋军便可乘虚而入,一举攻入辽军的前沿阵地,踏平他们的大本营,侵吞他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甚至直捣上京皇城……

    如今宋国强盛,军队又兵强马壮的。

    反观辽国,政局动荡,朝廷势弱,且又连遭天灾,诸事不顺,真要闹得两国大战,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造成此等局面,他就是国家,是百姓的大罪人!那样的罪责,是他一个小小亲王万万承当不起的!

    想到这里,他立时被惊的冷汗直流!

    情急之下,他只得急忙命令左右军士:“速将那小白脸儿的王妃押过来!注意,莫要伤了她,好生带过来……”

    “是,大王!”

    两名小将火速驾马出发。

    望着二人飞奔离去的背影,耶律洪的心里顿觉憋闷赌气,各种思绪翻涌奔腾,难受得很……

    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啊!

    在战场上,他打不赢对手,竟要靠威胁一个女人来逼退敌人,真是叫他汗颜!

    可事情既然是由她引起的,也是她通风报信,毁了自己的计划的,那就得用她去弥补这一切损失!

    他不奢求能扭转败局,但求逃出升天。

    毕竟,一个女人而已,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还能逼得对方十万大军,向自己这几百人认输投降?

    再说了,那赵瑸也不是好惹的,万一把他逼急了,索性命人猛攻烂杀,把他千刀万剐了,那他可就亏大了!

    他可不想把命送在这里,让他那愚蠢憨傻的七弟夺了所有兵权。再者,这噩耗一旦传回皇城,必定会惹世人耻笑,让自己的母亲蒙羞,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她的性命……

    就在他心惊胆战的胡思乱想之际,刚刚派出去的将士押着人回来了。

    当那乌发披散,身形瘦弱,衣衫单薄,且面色苍白的秋霜被扛到战场,把耶律洪也看心疼了。

    才仅仅隔了半个时辰不见,她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他立刻飞身下马,快步来到那军士面前,一把将人搂到了自己怀里。紧接着,他迅速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尽可能轻柔的擦去了她脸上的一抹烟灰。

    他无奈地捧起她的泪脸,面色凝重地叮嘱她:“娘子,我本不愿将你拖入战场。奈何情势危急,叶某属实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你放心,我只是拿你吓唬吓唬他,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我若有命逃出去,一定带你回大辽!”

    秋霜目光呆滞地望着他,脸上无力做出任何表情。

    先前的烟熏火燎,担惊受怕,一路的战马颠簸,再加上她为了写血书而故意扯开伤口,失血颇多,让此时的她头晕目眩,耳中轰鸣不止,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消化不了他向自己表达的任何意思。

    她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他的双唇一张一合的冲自己嘱咐了几句。随后,她就像个木头人一般,被他反手锁在了怀里。

    紧接着,一把明晃晃,寒气森森的钢刀,不偏不倚,正好架在了她细嫩莹白,又血迹未干的脖颈上。

    但当她看到,在那斜对面的山坡上,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威风凛凛,面白如玉的俏郎君时,瞬间哭的泪落如雨!

    这场面像极了当初,她被兄长设计骗到了汴京城,十六岁的他,精神抖擞地骑在雪一般的白马上,全身银装素裹,满面春风的守在城门口,悬悬巴望她回城时的画面。

    那一天,她把他伤得最深。

    但好歹,那是生离。

    而这一次,却是死别!

    她已然被敌人抓住了,哪里还能活?

    她不愿让自己成为拖累他的绊脚石,不想他因为自己一个人,害得他畏首畏尾,甚至纵虎归山,养痈遗患!

    他作为战在前线的最高统帅,杀狄灭夷,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和使命,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放过这群烧杀劫掠、肆意妄为的恶贼!

    为了国家安危,为了他的使命和前程,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默默垂泪,胡乱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耳边隐隐约约地听见耶律洪在用自己的性命,气势汹汹地向她的丈夫要挟喊话。

    而此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赵瑸,半点没搭理他,只是满眼痛苦的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

    那满目的深情厚爱,满面的凄苦悲凉,顿时让她心疼不已。

    她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汹涌澎湃如灾难般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摧毁了!

    是啊,他为了自己,费尽了心机,吃尽了千辛万苦!

    他从繁华富庶的汴京城,不远万里,跑到这荒凉冷寂的苦寒之地,抛下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一心投入这残忍无情的战场,时时处处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他几乎是用命来换取眼前的权势,与只手遮天的高位的。为的就是能权倾天下,兵权在握,并不再畏惧她的舅父舅母,能随意动用手中至高的权势,接近她,抓捕她,甚至囚禁她,只为了成全他少年初见时的一见倾心。

    想当年,他那么一个被祖父母捧在手心里,娇宠无度,养尊处优的宝贝疙瘩,手上只是裂了道小口子,都能惊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的主儿,为了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

    蹉跎了这么多年,就在前阵子,二人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喜结连理了。可这才过了短短半年的甜蜜时光,就要面临生离死别了,这让他怎么受得了啊!

    而且,她腹中还怀了孩子。他原本还沉浸在初为人夫,又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中,现在,这一切却都将化为乌有了!

    他已经失去了他至亲至爱的祖父祖母,失去了极敬极爱的叔父一家,现在还要失去妻儿。那他以后,就真的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了!

    她实在舍不得,也不放心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世上!

    因为,他又是个极其念旧,极其执拗,又极其顽固的人!

    他会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久久沦陷在回忆里出不来,那以后的日子,得多痛苦?他要怎么熬过去啊!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到变形的俊脸,便将朦胧的泪眼从自己丈夫的身上收回,并缓缓移到了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刀锋上。

    那寒光闪闪的刀锋极其锐利,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出惨白骇人的亮光,刺得人无法直视,也迷得她脑中一阵晕眩。

    她因悲伤过度,浑身无力,几乎站立不稳,几度瘫软在地,却都被身后挟持她的男人生生架住了。

    他的一条钢铁般的臂膀,死死环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将她紧紧缠贴在他身上的。

    他一手持刀,把那刀锋装模作样的架在她的脖子上,向赵瑸大声叫嚣:“嘿!小白脸儿,你看看爷手里的这是谁?那个下人你不在乎,那她呢?你的娇妻在我手上,识相的,赶紧让开道,放我们过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赵瑸是真的被逼急了,暴怒癫狂地向他咆哮:“你这混账东西!不许伤害她!卑鄙龌龊的小人!恶贼!懦夫!你在战场上,正儿八经的打不过我,就使这下三滥的手段威胁我!男人打仗,关女人什么事!

    亏你是皇族后裔,还自诩是你们大辽国的勇士,竟不顾礼义廉耻,抛却道义规矩,拿一个女人来要挟我,算什么男人!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吗?!”

    “哼,你当初率领大军,强占了我大辽的数万顷草场,霸占了十多处矿山,煤窑,掳掠了无数的女人,孩子,以及成千上万的牛羊马匹,可曾用礼义廉耻来约束自己?那背后搞偷袭,行劫掠,以我皇族人的性命要挟我军撤退的丑事,你也干过不少!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

    我们辽人的命贱,你宝贝妻子的命就比旁人金贵?呵!果然,刀砍在别人身上,你永远都不知道疼!等架到你心爱之人的脖颈上,才知道害怕了?哼,我原本也不想出此下策的,可既然你欺人太甚,就休怪我心黑手狠,不择手段了!”

    “你个无耻小人!你把她放了,我们男人的事,别让一个女人来掺和!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将人头留下!别使那些肮脏的下作手段来恶心人!”

    “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今日带的兵少,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更不想与你们多做纠缠。这次就点到为止,等爷集结了大军,再来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绝不罢休!爷我说到做到!你今日放我离开,一切好说,否则,就别怪我刀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厚颜无耻的恶贼,把锐利的刀锋又贴近了自己爱妻柔嫩如玉的脖颈几分,淋漓的鲜血顺着她细滑的颈部往下流淌,染红了颈肩处素白的衣衫,把赵瑸看得心胆俱裂,痛不欲生!

    若说没了宋喜,相当于是斩断了他的双臂,叫他心痛不已;但要是没了妻儿,就相当于是要了他的命,叫他以后可怎么活啊!

    他这么多年来,付出的努力与心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她吗?如今要是没了她,他的所有付出,不就都白费了?

    以后,他的人生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身为一个男人,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又哪里还能统兵打仗?

    谁还会服他?

    人生无她,他即便身居高位,活着也如行尸走肉一般,再无半点快活自在可言!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救她!

    可是,他肩上还担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贻误战机,纵虎归山!

    他自己做不到,军兵更是不服啊!

    若是被有心之人捅到圣上那里了,担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他百口莫辩!

    他皇叔原本就因为他不断扩张领土、权势渐盛,而对他生出了几分忌惮。

    再加上去年那段时间,他私自扣下圣旨,拖延救援潼关城的事,惹得朝中不少人发出了反对他的声音。

    即便他是皇亲国戚,也难免遭人非议,甚至恶意栽赃嫁祸。毕竟树大招风,眼红他位置的人可不少。

    而且,皇权贵族之间的竞争最是激烈,哪有半点亲情可言?他的几个堂兄表哥,恨不得立刻把他拉下水,将其取而代之才好!

    他此次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征虎驼关,大战辽军数十万人马,可谓是拼尽了全力!为的就是想以此证明,只有他才能带领军兵打胜仗,没人可以撼动他的权威和地位!

    他要用一次次的胜仗来武装自己,震慑住那帮在背后嚼他舌根的小人。

    抛开那些顾虑不提,眼下,他的处境无比艰难!

    若是妥协了,他的威信与尊严将荡然无存,军兵百姓必将群情激愤,会怒骂他是重色忘义的懦弱无能之辈!

    若不妥协,他千辛万苦才娶到手的妻子,还有她腹中未出生的孩儿,都将随她一道香消玉殒!

    他今后,就成了真正的孤苦伶仃之人,无亲可奔,无家可归,一辈子都将活在痛苦里,无药可解、无医可救……

    经过内心一阵激烈的挣扎与斗争,他一咬牙,一跺脚,向左右副将下令:“来人!把那黑熊精给我带上来!”

    不多时,几名军士火速将一名胡子拉碴,身形高大,却遍体鳞伤的黑壮汉子押了上来。

    赵瑸立即翻身下马,大踏步来到那人身旁,揪着他的脖领,用剑尖点指耶律洪:“那无耻小儿,瞪大你的贼眼看仔细了!别以为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看,这是谁?!”

    说着,他用力将那被五花大绑的壮汉往前一推,叫他直面山下的战场。

    耶律洪定睛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呀!那不是他的七弟,耶律海吗?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虎驼关吗?

    唉,如今赵瑸就在眼前,他哪里还能继续留在那杀人的战场呢?

    再看他这副狼狈相,明显是吃了败仗,被赵瑸生擒活捉了。

    他先前还在担心前方的战况,因为一直没收到战报,还时不时的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现在看来,也不用再派人了。

    这永安王被誉为常胜将军,自己在他手下吃了好几回败仗,即便难得有几次胜利,胜也是险胜,总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又怎么会把打败他的希望,全寄托在自己七弟的身上呢?他比自己吃的败仗还多好几倍呢!

    他原本想着,让他这憨弟弟尽可能的在战场上拖住赵瑸,好让他在后方生事捣乱,最大限度的重挫他的锐气。

    以他对自家弟弟的了解,凭他的本事,即便不能得胜,至少也能全身而退。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被生擒活捉了!

    他与这傻憨憨的弟弟虽说有些不睦,在军事决策上常有分歧,但好歹是一家人。加上他又呆傻莽撞,断不会成为自己将来争权夺势的阻碍。

    再说了,他母亲是奚族族长之女,背后的势力极其庞大!若是与他搞好关系,兴许还能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得好好拉拢他,让他站到自己一边。

    因此,他说什么都得救下他!

    可是,他又不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美人,以及她身上所蕴含的价值!

    那赵瑸可以丝毫不念旧情的将他的心腹之人射杀,却对他的妻子百般牵挂忍让。

    那么一个狂傲不羁、冷心冷血的人,竟然罕见的服软了!他把自己的七弟拉出来,不就是想要交换俘虏,好救回他的妻子吗?

    难得这向来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王,也会心甘情愿的,把吃进去的肉给吐出来!

    他明白,只要他的女人在自己手上,他就会忌惮自己三分,绝不敢伤害自己的七弟,他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而已!

    他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立刻向赵瑸高声呼喊:“喂!那小白脸儿!你想救回你的女人,我想救我的七弟,你现在把他拉出来,不就是想跟我交换吗?行!但是,我有个条件,你接受,咱就换!不接受,你就等着为你的女人收尸吧!”

    “卑鄙小人!你胆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斩尽你的兄弟子侄,灭尽你全族的男女老幼,为她殉命陪葬!”

    望着他凶狠到残忍变形的脸,听着他冷酷决绝的威胁,把耶律洪也吓了一跳。

    他知道,这小白脸儿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心里也慌得不行,但在众多的将士们面前,他不能露怯,更不能示弱。

    于是,他赶忙故作镇定地冷笑了一声:“哼!你的心爱之人如今在我手上,自然是要听我的!至于我那兄弟,你要杀便杀,少一个人与我争权夺势,我求之不得!

    不过,他好歹也是我的血亲兄弟,能救,我当然还是要救的!这样,你今日先放我一马,五日后,咱们两军对阵,在盘龙河互换人质,如何?”

    赵瑸气得咬碎了银牙:“少废话!要换就今日换!你们辽人向来不讲信义,不守承诺,你这卑鄙小人又诡计多端!一旦放你回去了,还能遵守约定吗?你不要再找借口欺哄于我了,否则,我立马剁了他!”

    他当然不会答应那狡猾的恶贼,把自己的爱妻带走,还整整五日!

    谁知那些粗野蛮横的辽贼,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她长得美,往日里就一直招蜂引蝶的,再说了,自己这些年残杀了他们不少的军兵百姓,难保那些禽兽不会把气都撒到她的身上!她的性子,自己最了解不过,岂肯受辱?只怕当场就自杀明志了!

    即便他们不动她,她又不吃嗟来之食,只怕会绝食抗议,哪里能熬过五日?

    再说了,他也万万舍不得将她弃于敌营啊!她腹中还怀着孩子,身体正是弱的时候,怎么经得起折腾?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他这无理要求的!

    那耶律洪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声保证:“小白脸儿,你放心!她是我大辽的贵客,我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还会好吃好喝的伺候她,保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五日后,我定会遵守约定,完璧归赵,绝不敢欺哄于你!”

    赵瑸决然不信他的说辞,冷着脸,断然拒绝:“不成!要换,就今日换!否则,我们同归于尽!”

    “哎,你别生气啊!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你手上握有百万雄兵,我与七弟合起来才三十万大军,怎么是你的对手?我与他此次行动确实鲁莽了,可他不是被你俘虏了吗?我也被你围住了,半点逃脱不得。

    我如今只想活命,没有旁的奢求。我也并非刻意要扣下她的,怎奈你我兵力悬殊,你如今亲率十万大军,我仅剩百余残兵败将,岂能与你抗衡?我且将她扣为人质,待我率部回到辽境,脱了险,必将人完好无缺的奉还与你!

    届时,你将我七弟还来,相当于施以再造之恩,我兄弟二人必定感恩戴德!并报奏父皇,请求两国永结秦晋之好,百年之内,绝不生事,再不交战,如何?”

    赵瑸听后,沉吟不语,一时无法做出决断。左右两边的副将纷纷献计献策,议论应对之法。

    正在他们埋首商讨对策时,耶律洪悄然回头,冲身后的一名小将下令:“速去通知骨查将军,叫他准备好火药!只要见到这小白脸儿进城,立刻点燃引线,务必要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绝不能留活口!”

    他的声音虽小,但字字句句却如雷贯耳,把秋霜吓得魂飞魄散!

    这奸猾狡诈的小人,嘴上说着漂亮话,背地里竟然谋划着伤人害命的龌龊勾当!

    那骨查回城,不仅仅是指挥贼军叛乱,还肩负着暗杀宋军最高统帅的重任?!

    短兵相接,厮杀搏命,赵瑸不在怕的。

    可若是敌人提前设下了火器炸药,即便他本领再大,身手再灵活,但也是血肉之躯,哪能与那毁天灭地的大杀器相抗衡?

    尽管她已经事先提醒他,城内有伏兵了。可他绝对想不到,他们在城门口就埋下了炸药,到时火光冲天,爆炸四起,叫他怎么躲呀?!

    那耶律洪实在狡诈,笃定他会妥协服软。可他一旦回城,定会中了恶人的埋伏,必死无疑!

    不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羊入虎口,中了小人的奸计,饮恨而亡!

    因此,她趁耶律洪不备,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赵瑸高声急呼:“平安郎,千万别答应他!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城内有伏兵,门口埋了炸药,你万万不可回城!你听到了吗?千万别回去……唔……”

    她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身后的耶律洪捂住了口。情急之下,她双手掰过他的大掌,在他的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吃痛,只得慌忙撒手!

    她的口得了空,又声泪俱下地冲赵瑸大喊:“平安郎,你别管我了!这辈子,你我夫妻缘分已尽,天意如此,就莫要强求了!你为了我一个弱女子冒险,不值得!

    你快杀了这群辽贼,为城内死伤的军兵百姓报仇,为我报仇!平安郎,我保证,下辈子,我一定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欢欢喜喜的嫁你为妻,再不叫你为我受这么多的苦楚了!”

    她的一番话,顿时如晴天霹雳,把赵瑸震得心惊胆颤!

    他的爱妻,此刻正满脸绝望而凄苦地凝望着自己,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似的,他的内心瞬间惊慌恐惧的不行!

    他急忙冲她摆手呐喊:“蓁蓁,你千万别想不开!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离开我,不许抛下我!你听到了吗?!我不要什么下辈子,这一世,你就老是哄骗我!

    下一世,你要是再说话不算数,不记得我了,让我怎么办啊?你不许胡闹,不准离开我!我只要这辈子,你必须得跟我白头到老!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声嘶力竭的哀求哭喊,顿时把耶律洪也惊到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忽见怀里的女人伸长了脖子,硬生生地往他手中锋利的刀锋撞了过去!

    她这残忍决绝的惊人之举,几乎把对面的赵瑸吓得哭晕过去!

    耶律洪惊觉不好,慌忙撤刀撒手,只听“当啷”一声,带血的钢刀瞬间落地。

    耶律洪急忙接住女人,为她查看伤势。

    他伸手一摸她脖项处的伤口,万幸!她的脖子上只是又多了一条血痕,出了点血,并没有伤到要害。

    不过,女人因为情绪激动,已经晕厥了过去。见此情形,耶律洪也对这看似柔弱胆怯,实则重情重义,坚贞不屈,不畏生死的奇女子而感到肃然起敬。

    他也不想再继续激怒赵瑸了,于是,他果断向此时也几乎晕倒的赵瑸高喊:“你放心,她还活着!先前是我不对,我立刻命人将城内的炸药清除,撤回军兵,绝不再暗派伏兵,加害于你了!

    咱们按照先前所说的,五日后,我们在盘龙河畔互换人质,绝不食言!以后,我们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我定会在战场上打赢你的!”

    此刻的赵瑸,早已被自己爱妻的骇人举动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心血与努力都倾注在她身上了,他不敢拿她的命去赌,他输不起!

    而且,她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得住!

    他在左右的搀扶下,勉强稳住心神,在看到她确实没有伤到要害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好!我们一言为定!五日后,在盘龙河畔,两军阵前,互换人质!你若食言,我不仅要杀了你的兄弟,还要灭了你的全族,杀光你的百姓,吞了你的国土,叫你亡国灭种,永绝于后世!”

    耶律洪被他吓得心里直打颤,连忙点头答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绝不食言,否则,必遭天谴!”

    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的面如死灰的赵瑸,红着眼眶,凄惨而愤怒的向左右下令:“众将听令!让道,放人!”

    听到他的命令,又见宋军让开了道路后,让耶律洪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正要感谢他宽宏大量,重情重义时,他接下来的一道命令顿时让他心胆俱裂,哑然失声!

    只听赵瑸厉声呼吁手下的军兵:“众将随我进城!铲炸药,诛伏兵!剿杀所有叛军、内贼,绝不留一个活口!”

    杀叛军,除内贼?!

    那他与叔父耶律龙崎,叔侄两代人苦心经营了数年的联络网,岂不要全军覆没?

    而且,那骨查将军还在城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撤出来?

    唉,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管得了他啊?

    耶律洪呆呆地望着身后的百余名残兵败将,一个个灰头土脸、伤痕累累的,心中一阵绞痛:他们可都是大辽数一数二的精兵强将啊!他这回烧城劫掠,虽有收获,但与他付出的代价相比……

    唉,都是温婷玉那泼妇,伙同骨查杀了木查,还打草惊蛇地向宋军泄密,一股脑儿地把责任都推到宋军身上,逼得他提前动手,大张旗鼓地率军攻城。

    他们在城内烧杀劫掠时,确实是痛快了。可现在这结局,真是一言难尽哪!

    他看了看倒在自己怀里,无知无觉的美人,又紧张地望了望急速回程的大批宋军,急忙命令左右:“快,趁他们还没发现,立刻传令众将,速速赶着车队撤离!”

    “是!可是,骨查将军他还……”

    “他本领了得,自有办法逃生!咱们先行一步!”

    他真的顾不了他了,因为,他实在是心虚啊!

    他那长长的车队里,满载着从城里搜刮来的各种金银珠宝,玉石器皿,珍稀药材,名贵的丝绸锦缎,还有好几车年轻貌美的宋国女人。

    此刻,他们都藏在山坳里,要是让宋军发现了,怎么肯放他们带着这些宝物离开?

    他见手下的军兵还在扫荡战场上的武器,忙着抢救伤者,急忙大声喝止:“武器不要了,快带上伤兵撤退!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火速抱起怀里纤弱美丽的女人,急匆匆地向着车队最前头的那辆马车飞奔过去。

    他手忙脚乱的将人塞进车厢里后,急忙亲自驾着马车,火急火燎的扬鞭策马,逃命似的向着通往辽境方向的大道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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