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假扮
小谢不是个坏人，衡芜却是实打实的一颗棋子。一颗棋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夜深了，她却怎么都睡不着。梦里出现的不再是往常的火场，而是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中许多人都曾经待她很好，现如今却再也认不出她，对她冷眼竖眉。她不愿意去想，等到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会不会有一天知道真相？
半个时辰后，她起床点了灯，却发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纸，确切地说是一封信，信上写着一个棋字——顿时，仅存的那一丁点儿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封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她的房里的，也许是方才她出去的时候，也许是她灭了灯的半个时辰里。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打开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即刻出门，御花园，兰心亭。
谢棋不知道这个“即刻”会不会晚，她哪里敢耽搁？
御花园里静悄悄的，兰心亭曝露在月光下带着一丝光华。可是亭子里却没有一个人。谢棋在选择要不要进到亭子里面而纠结的时候，突然亭子里有人影一闪，两个畏畏缩缩的人，踏着几乎听不见脚步声的步子进了兰心亭。
兰心亭外都是灌木。谢棋悄悄靠近了，听见那两个身影的低声细语：
“娘娘真的要把这个玉娉婷扔进荷花池吗？”
“那是当然了！娘娘咬定了是那个裙带司舞偷的，陛下也信了，万一以后被人从宫里翻出来怎么办？”
“可是这玉娉婷价值连城呢……”
“价值连城也得扔啊，不然被人发现，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和我！”
“可……荷姐姐，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埋了？这样既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可惜，等你我出宫之日，我们再把它挖出来……”
“这……”
“可行对不对？荷姐姐，有了它你我出宫后的日子会滋润很多呢！”
兰心亭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才是另一个宫婢的一声叹息：“好吧，你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要是说出去谁不得好死！”
“我发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谢棋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偷笑，雅妃栽赃嫁祸这口恶气还没出呢，这一次楚暮归居然这么贴心给她一个机会将错就错吗？
那个宫婢小心翼翼地在亭子边找了一个角落挖坑埋了玉娉婷，又鬼鬼祟祟在周围找了些碎石铺在上面盖严实了，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谢棋耐着性子等她们处理完毕，眼看着她们已经走得看不见人影，才从灌木丛中探出了脑袋。
那玉娉婷埋得还真深，她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挖了许久，终于挖到了传说中被她“偷走”的玉娉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玉娉婷，原本以为是什么玉佩玉玺，没想到是一个玉制的连环扣，在月光下其貌不扬，完全看不出价值连城的模样。
就为了这个东西，她居然在雅妃宫里跪了整整一天？她要是不拿下这东西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的一番好意的巧心安排？不要白不要，哪天心情好了丢回雅妃宫里去！
“挖好了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谢棋吓得差点儿摔了玉娉婷，赶忙转过身去——就在刚才她藏身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老妇人目光如炬，声音透着威严，她说：“哪来的小宫婢，好大的胆子。”
完了！
谢棋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楚暮归怎么可能会特地让她来看这两个宫婢藏玉娉婷？即刻动身，御花园兰心亭……十有八九是来会这个威仪凛然的老妇人。结果她却会错了意，搞砸了吧……
“手里是什么？”
谢棋僵硬地拿出手中的东西给老妇人看：“玉娉婷。”
“这不是雅妃宫里的东西吗，你怎么得来的？你刚才是在埋偷的东西吗？”
“这个……”谢棋干笑，“我说出真相，你可不一定信。”理论上她早就已经“偷过”了，现在只是把偷盗的名头坐实而已，可这跟正常的偷窃顺序不一样啊。
老妇人一言不发，显然是在仔细考量她的话。她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许多，最后选择了实话实说：“这个玉娉婷半个月前雅妃嫁祸于我说是我偷的，我刚才偶然路过，发现两个宫婢受雅妃的命令在‘毁尸灭迹’，所以我就把它挖出来了。您如果不信，可以去盘问那两个宫婢，我记得其中一个名字带荷。”
老妇人沉吟片刻道：“既然不是你偷的，为什么不去申冤？”
谢棋干笑：“反正都被定了罪受了罚，我只是拿了早该在我这儿的东西，名副其实而已。申冤不过是个虚名头，我才不需要。”
皇家说白的就是白的，说黑的就是黑的，既然雅妃不会因为诬陷她的罪名被关到天牢里去，她又何苦去掺和呢？老妇人几步上前，谢棋霎时被怪异的目光盯住，动弹不得。老妇人沉默不响，谢棋只能破罐子破摔朝她笑道：“老人家……”
老妇人一瞪眼，冷喝：“你叫我什么？”
叫老了？谢棋赶紧改口：“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宫中有几个人能够这么一把年纪还雍容华贵着？楚暮归给的资料上写着三个人，一个太后，两个太妃。可是不管她是不是这其中的一个，叫老人家都比叫错更容易保命吧……
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团光亮从小道而来，随之响起的是宫婢焦急的声音：“可找着太后了，奴婢来迟，请太后责罚！”
谢棋几乎是在听到宫婢对她的称呼的一瞬间低下了头，掩去了脸上的惊诧。萧太后，这个人在她还是小谢的时候就被楚暮归在睡梦中命令过一定要接近她……这一次入宫，萧太后也在她接近的目标之列。
灯笼的光芒比月光要亮多了，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萧太后：她穿得极艳，已然纯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精细地抹着脂粉……两眼如炬，皇家威仪尽显。
“摘下你脸上的东西。”
“哦。”
谢棋乖乖摘了面罩，而萧太后，她在看清谢棋的脸的一瞬间已然僵化成了石头。一张精心打扮的脸霎时间成了修罗模样。
“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