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章 偷袭
顾平印几乎没什么行李。
他以为，一个真正的剑客，一柄剑，一袭衣衫，足以仗剑江湖。
出了巴中城之后，他一路策马疾驰，往巴山而行。无奈川中路险，多盘山小道，虽疾赶了半日，仍只是过了巴中地界。看看天色已至正午，顾平印便引马往前面路边的一处饭馆奔去。
他记得那家饭馆的卤牛肉非常不错，自酿的米酒也极为醇厚甘冽，是山中难得的佳酿。
蜀地多山，山中多村落小镇，山道旁常有一些山民自开的小饭馆，为过往的人马供一些简单的饮食和草料。山中颇多野兽，若是运气好，过往旅客还能吃到一些山外少见的野味。
可能是因为诛邪吸引了大批江湖人物入川的缘故，小饭馆的生意居然很不错。饭馆里面坐满了人，很多客人便坐到了外头。有些人因为没桌子，甚至盘腿坐在地上。
顾平印将缰绳交给饭馆的小伙计，嘱咐他给马儿喂足草料，切几斤牛肉，炒几个小菜，另加一坛酒，一起送到外面来。
伙计出来的时候，左手拎了一坛酒，右肩上居然扛着一张桌子。伙计后面跟着五六个人，显然是一桌刚刚吃喝完毕的客人。
伙计刚将桌子放下，饭馆里又出来五六个人。在外面吃饭的人中，也有一桌客人站起身来，在桌上摔了一块银子，往山道边行去。
三拨人竟隐隐将顾平印围在了中间。
顾平印恍若未见，在桌旁坐下，拍开酒坛，旁若无人的往嘴里倒了几口。
先前出门的一拨人中，有一人一挥右手，将一颗黑色的圆球朝顾平印扔了过来。其余诸人亦已取出包中的弓弩对准顾平印，随时准备射出一轮劲矢。
顾平印右手拔剑，左掌托住桌底，身子迎着圆球的方向飞掠而起。圆球“嘭”地一声在空中炸开，“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激射而出的银针大多刺入了桌面之中，并未伤及躲在桌子后面的顾平印。
十余个持弩之人纷纷扣动机括，朝着尚在空中的顾平印发出了一排劲矢。劲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三个方向朝顾平印疾射而至。
顾平印左掌一拍桌底，桌子斜飞而出，迎向正面射来的十余支劲矢。右手长剑连挥，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施展开来，护住全身。数十枝疾射而来的劲矢为长剑所挡，纷纷落向地面。
劲矢射出后，持弩之人立即弃弩于地，拔出腰间佩刀，身形腾空而起，往顾平印扑去。
顾平印一跃之势已尽，身形已自空中往地面跌落，望着从三个方向往上扑来的十余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可以以剑击刀，身形借力再次腾空，可是若来袭之人再以暗器攻袭的话，应付起来就会有点麻烦。
十余人瞬息即至，顾平印不及多想，在空中翻一个身，头下脚上，长剑如轻风拂柳，分袭十余人头部，胸部。身子也如离弦之箭，射向地面。
数声兵刃交击声之后，顾平印的身子已落至地面，长剑疾舞，严防暗器攻袭。
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无暗器攻来。
顾平印正感诧异，却见十余条人影已自空中跌下，直挺挺地躺于地上，不再动弹。
十余人身上，或眉心、或前胸、或喉咙，赫然插着一柄三角形的尖刃。
尖刃约拇指宽，呈黑色，刃尾扁而平，钉在十余人的身上，闪着淡淡的黑芒。
在外头吃饭的人早已站起，唐俊从中缓缓行出，笑道：“顾兄的七七四十九式回凤舞柳剑，果然名不虚传！”
顾平印淡淡地道：“二公子怎会在此？”
唐俊道：“家兄已知顾兄会在此遇袭，特遣小弟在此恭候，助顾兄一臂之力。”
顾平印弯腰从一具尸体的胸口拔出一枚尖刃道：“此为何物？破空时悄无声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唐昊笑道：“这是我唐门特制的破风梭，以我唐门独门手法打出，几无声息，对付这些专施暗袭之人，正是再合适不过。”
顾平印扫视一眼地上的十余具尸体，冷笑道：“我与这些人无怨无仇，这些人却欲置我于死地，难道真当我巴山剑派无人？”说罢唤伙计取来坐骑，飞身上马，掉转马头往巴中方向疾驰而去。
楚玉搬入唐门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唐沐雪。
每日清晨，她必会准备好精致的早点，亲自送到楚玉居住的小院，看着楚玉吃下。
每日午后，只要楚玉在，她一定会过来给楚玉泡一壶顶尖的峨嵋毛峰，腻着楚玉给她讲一些中原的风土人情。
当楚玉、楚惊风、唐昊三人踏进楚玉居住的小院时，唐沐雪已经坐在屋里的桌子边上，双手托腮，似乎在生闷气，又似乎在想着心事。
桌上摆着三个食盒，尚未揭盖，却有香气自食盒里冒出。三个人顿觉饥肠辘辘，大步往屋里行去。
唐沐雪一见三人，心中一喜，却故意板着脸，道：“你们几个这么早出门，难道是做贼去了？”
唐昊笑道：“我们去做贼，你一个大姑娘家，一大早来楚兄这里，却是做什么？”
唐沐雪俏脸一红，赶紧将桌上的食盒打开，道：“他是我唐门的客人，又住在唐门之内，我自然有责任要照顾好他。”
楚惊风道：“我也是客人，我也住在唐门之内，怎就无此待遇？”
唐沐雪冷哼道：“你算哪门子客人，你最多只能算我唐门的一房亲戚而已。”
楚惊风苦着脸道：“在四小姐眼里，我至多只能算一门远房亲戚。”
唐沐雪忍住笑，对楚玉摊开双手，道：“将剑借我一观。”
楚玉将掌中诛邪递与唐沐雪。唐沐雪的身子忽地掠起，在院子中咯咯笑道：“你如此轻信于人，保不准哪一日就将剑给丢了，还是由本小姐帮你暂管。”说罢竟不理屋内三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全不知这位四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昊苦笑道：“舍妹实在刁顽，尚请楚兄多多谅解！”
楚玉也觉甚是好笑，道：“无妨，四小姐拿去把玩几天，自会归还。”
三人肚中饥饿，将食盒里的早点拿出，分着吃了。刚吃过，唐冰雪居然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一把将剑掷给楚玉，道：“怎样，刚才是否被本小姐吓到？如此好骗，不定哪日就给人骗走了。”
楚玉笑道：“那些有意此剑之人，可能想过千百种法子，想要夺得此剑。却绝没有人想过，能如此简单的从我手中骗走。四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远胜那些人一筹。”
唐吴和楚惊风相视大笑，唐沐雪冷哼道：“看在你还算信任本小姐的份上，送你一样东西。”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紫色的袋子，抛给楚玉。
楚玉伸手接过，摊开一看，袋子约有半掌大小，开口已被缝死。用手指捏了捏，里面装的似乎是花瓣一类的东西。
唐沐雪道：“本小姐的礼物，你一定要收好，绝不能丢了。”
楚玉点点头，将纸袋收入怀中。
唐沐雪似乎非常满意，也不言语，转身径自走了。
唐昊与楚惊风市抱拳告辞，临出院门时，唐昊转身道：“舍妹虽然顽劣，但刚才给楚兄之物，请楚兄一定好好保管，贴身藏之。”
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寂静。
卓一凡躺在棺材里，已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无尽的绝望与恐惧包裹着他，无尽的悔恨与懊悔侵袭着他，已快将他逼疯。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活着，竟会比死了更难受百倍千倍！
他曾给自己设想过很多种死法，却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亡，竟是一个如此漫长的过程。
他曾试过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睡过去。可是恐惧、绝望、愧悔、不甘等情绪犹如百爪挠心一般，令他一刻也不得安宁，根本就无法睡着。
他无数次张嘴大呼，却只在喉咙里发出一点轻微的嘶嘶声。
他不知道还需多久自己才能死去。早点死去，已成了他此时唯一的奢望。
该死的卢老三 ！该死的唐门！
卓一凡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在心里将卢老三和唐昊又骂了一遍。
一握之下，卓一凡不禁一愣！
刚刚的一握，手指头仿佛微微动了一下。
卓凡一时难以置信，又微微动了动手指，不觉心头大喜，猛吸了一口气。
原本淡淡的檀香味，此刻已似有似无，仿佛随时都可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