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以德报怨

    梁浅卧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翁天闰打开匣子，徒呼奈何，却见匣子打开一瞬，空中似有暗器飞过，翁天闰仰天便倒，摔在地上。

    这一切实是令人始料未及，暗器似是从匣子里发出，疾如电闪，一枚射进翁天闰胸口，一枚更是射入他左目之内，翁天闰倒在地上，滴滴鲜血从他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至地面。

    此情此景，实是令人胆战心惊。此时屋内有四人卧倒在地，另有三人被死死的钉在了磨盘上。屋内一片死寂，时不时传来鸟雀扑簌簌的振翅声，风铃清脆的叮咚声，甚至鲜血从地上缓缓流动的声音，宛如一座坟场一般。

    磨盘上的三人惊惶而绝望，他们甚至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便已给夺走了性命，廉英智似是死得明白，却又似死得不明不白。翁天闰亦是未曾瞑目，只是左眼早已失去目光，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中一个瘆人的血洞。

    梁浅和蓝岚穴道被点，不能动弹，与屋内死一般的寂寥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蓝岚手指微微颤动，她功力精深，穴道慢慢解开，她缓缓爬起，略微舒活开僵硬的手脚，便为梁浅推拿，她手脚僵硬，更兼内心恐惧，推拿了许久方才给他解开穴道。梁浅握住她手，只觉她手掌较平时更为冰冷，忙将她拉在怀里，不住安慰。

    过了许久，梁浅道：“我去看看那匣子里有什么。”

    蓝岚忙拉住他：“且慢，天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吓人的机关。”

    梁浅点了点头，蓝岚又道：“陈师太说要咱们先去她墓前磕头，咱们先依言去瞧瞧。”

    二人顺着石阶向下而行，梁浅走在最前头，蓝岚在后头紧随，那石阶弯弯曲曲地东绕西回，两人走了半晌，终于到了一个大厅之内，但见大厅之中空旷旷的，唯独中央放了两座石棺，一具石棺的棺盖已紧紧地盖上，另一具却只推上一半。那具紧盖的石棺前放着一团较大的蒲团，蒲团前另有一个小蒲团，想是供人磕头用的。

    蓝岚细细道：“弟子蓝岚，今日于师太故居中多有得罪，师太在天有灵，望饶恕弟子犯上之罪。”说着跪在蒲团上，拜了下去。梁浅也跪倒在旁，跟着磕了十个响头。

    蓝岚一个头磕下去，只见石棺底下似乎刻有字体，蓝岚坚持磕过十个响头，这才凝神去看。那字刻的甚是隐蔽，若非蓝岚听命行礼，又再凝神细看，绝难发现。

    蓝岚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尔既听命行礼，当为至诚之人，可入我门下，切记门外磨盘，断不能动，西侧三排砖石处另有机关，可通暗格。黑匣中另藏机关，慎之，慎之！”所刻字迹与羊皮卷上甚是相似，应当出自陈烛伊手笔。

    蓝岚将事说与梁浅知晓，梁浅吐了吐舌头，道：“翁天闰那些人不听师太的吩咐，反而中了师太的道，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吧。不过师太这脾气也当真邪门，生怕一道机关不够，还要在匣子里多设一道。”

    梁浅指着另一侧未曾盖上的石棺，问道：“怎的这里还有一具棺，岛上除了陈师太还有别人吗？”

    蓝岚道：“想来是陈师太特意为穆祖师所留，只可惜她等了大半辈子，也未等到心上人与她重逢。"

    二人嗟叹不已，又在棺前拜了两拜，转身出了石室。

    梁浅从地上取过匣子，便要打开，蓝岚忙拉住他道：“当心机关！”和梁浅退开到数步外，拔出佩剑，插入匣缝，轻轻一挑，那匣盖便被挑开，并无冷箭射出，梁浅又要去拿，蓝岚道：“再等一会。”

    话音未绝，果然又是嗤嗤数声。几枚短箭钉在天花板上，箭尾犹自抖动，蓝岚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梁浅咋舌道：“这师太也真是……未免有些太工于心计了。”

    隔了良久，再无动静，梁浅才去取木匣，那匣子盖下钢丝纠结，都是放射冷箭的弹簧机括，梁浅拨开钢丝，下面放着一本书，上面写着“金乌奇录”四字。

    梁浅道：“怪不得陈师太修建金乌作指示标，原来她的武功就是拿这个做名字的。”揭开几页，见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又有许多图画，有的是武术姿势，有的是人体经络的图案。

    二人正缓缓翻页，忽听一人嘶哑着声音道：“师妹……”蓝岚吓了一跳，拉紧梁浅手臂，问道：“是谁……”梁浅将她拉近自己几分，清清嗓子，问道：“你是人是鬼！”

    只听那声音道：“师妹……是我……”蓝岚这才听清，那声音竟是从翁天闰“尸体”上发出，只见他身躯缓缓挪动，一只手伸在半空，似是在祈求什么，嘴唇微微张合，过了好久才出声道：“师妹……救……救我一命……”

    梁浅奇道：“你还没死！”翁天闰一口气未曾喘匀，不曾回复。他虽身中毒箭，仗着内力深厚，全力运转内力阻住毒素上行，能将性命保至此刻，已是他极大的能耐，但若迟迟没有解药，终究会一命呜呼。

    梁浅实是恨极了翁天闰，见他竟然未死，提剑便要了结了他。翁天闰惊骇之余，忙道：“且……且慢……能否容我……容我说几句话。”

    梁浅耐着性子道：“有屁快放。”

    翁天闰好不容易匀上一口气，有气没力地道：“师妹……从前的事，是师兄对你不住……师兄不该……咳咳……不该虐待你和师侄……”梁浅喝道：“谁是你师侄！”

    翁天闰脸色惨白，连连咳嗽，忙换称呼道：“是，是……梁少侠，是在下的不是，能否劝劝尊师，我今后结草衔环……咳咳……报答二位的大恩大德……”

    蓝岚冷冷地道：“师兄言重了，做师妹的福薄，受不起你的重谢。”翁天闰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却仍不死心，道：“师妹……师兄虽有负于你……但……但请你惦念着同门学艺时的旧情……救师兄一次……”

    蓝岚素知翁天闰狠心，所谓的什么结草衔环，她通通未放在心上，但这一句“同门学艺时的旧情”，反倒戳中了她。她本就为人心软，从来都是以德报怨，却不知何以报德，听了这话，反而心有动摇。

    梁浅知道师父心软，怕师父轻易就原谅了他，跟着骂道：“放屁！跟你同门学艺也算旧情吗？你在祖师灵前那般撒野，也敢提同门二字吗？”

    翁天闰战战兢兢，忙道：“当日是为兄鬼迷心窍……失了分寸，现在我已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咳咳……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师妹，求你救我一命……日后我必为师父重建陵墓，在他老人家坟墓前，叩首认罪……”

    梁浅转过头去，望向蓝岚，蓝岚也在望着他。梁浅问道：“师父……你当真要救他吗？那东西珍贵得紧……”梁浅知道师父身上的“天香造化丹”有起死回生之效，现下也只剩三颗，若要救他，势必又要损去一颗。

    蓝岚微微咬了咬唇，低头不言。梁浅也向来知道她心肠甚软，此时内心定是大为纠结，倒不如自己替她做了这个决定，咬了咬牙，向她伸出手来，道：“救吧。”

    蓝岚见他对自己这般理解，又是感激，又是内疚，反而愣了片刻，才将一颗天香造化丹递到他手中。

    梁浅接过灵药，掷到翁天闰面前。翁天闰濒死之际，闻得沁香扑鼻，精神登时一振，忙拿过丹药塞入口中。

    蓝岚道：“翁先生，今日之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往日旧情一刀两断，休再提起。”

    翁天闰忙应道：“是，师妹，不是，是蓝女侠……多谢蓝女侠，多谢梁少侠，今日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祝二位鸳侣成谐，白头偕老……”

    梁浅哼了一声，离楼而去，蓝岚听他这般祝愿自己，反倒觉得有些怪怪的，叹了一声，随梁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