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荒山居士
梁浅听得提及父亲,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道:“正是家父。前辈可认得他?”
紫衣人沉默片刻,缓缓道:"梁兄仙去多年,却不想有子如此出类拔萃,其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梁浅心下一酸,只觉这位老者与父亲大有渊源,便问道:"前辈既是先父朋友,可否告知晚辈大名,晚辈好记在心上。"
紫衣人摇头叹道:“我已是个活死人,名字什么的早已不重要了。"梁浅听他这般说,反更激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之念,却见他坐在案前,望着一面空壁,微微出神,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过了良久,忽听那紫衣人问道:“你可知我所患的是什么症状?”
梁浅一怔,答道:“晚辈不知。”紫衣人又问:“那你总知晓令尊是如何仙去的吧。”
梁浅叹道:“那是中了杜鹃血掌功的缘故。”蓦地想起方才紫衣人也是浑身滚烫发热,与中了血掌毒的人的反应如出一辙,惊问道:“前辈……前辈莫非也是……中了杜鹃血掌?”
紫衣人眼中闪烁异样的情绪,道:"是。"梁浅忙追问道:“如此,前辈定知晓是谁害了先父,还望告知。”
紫衣人摇了摇头,叹道:“以你的武功,比令尊在世时如何?”梁浅叹道:“那自是远远不如。”
紫衣人冷笑三声:“既如此,连梁兄都敌他不过,换做你便能胜过吗?老夫之所以隐居于此,一者是为养病,二者便是要远远地避开这个大仇家。”
梁浅听他语意中略有讽刺之意,心下不快,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使梁浅手无缚鸡之力,也需为先父报此仇。故而还请前辈告知他的下落。”
紫衣人沉默半晌,道:“不愧是梁兄的儿子,不愧是青城派的弟子。你既有心问,我便用心答。杀你父亲之人,现在辽国为官,唤作李宗弼。”
梁浅自父亲去世以来,第一次听闻他杀父仇人的名字,但觉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只听紫衣人续道:“当年老夫听闻梁兄驾鹤西去,四下打听,找遍了各大州府,终于在辽都中京打听到了消息。我欲为梁兄报仇,在中京宫里潜伏了数月,却不想李宗弼此人,奸诈狡猾,城府极深,武功更是极高。我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机会,却恰好是他布置的圈套,我中了他一掌,死里逃生,才保得一条性命,只是却留下了这血掌毒的顽疾。”
“前辈怎的不去医治?”梁浅问道。
紫衣人摇头笑道:“你这孩子,倒也单纯,若是说治好便能治好,老夫又岂会在这种鬼地方藏上数十年之久?"
梁浅听罢,也觉有理,问道:“那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吗?”
紫衣人叹道:“这血掌毒是以掌心毒素混入人体经脉血液之中,人血本就鲜热,那血掌毒便是将这种热气散发至十倍、百倍,最终全身滚烫而亡,死法甚为惨烈。老夫在此隐居这么久时间,目前所知的法子,唯有一种。”
梁浅问道:“是什么法子?”
紫衣人道:“这杜鹃血掌功乃是至热至阳的武功,毒性炽热,中毒者体内阳气极盛,阳盛阴衰,阴阳失衡,热气愈强,阴气愈弱,这才会浑身滚烫欲裂,若要解此毒,需用阴阳相济之法,以阴力化解阳毒,方能无碍。
“那如何以阴化阳,阴阳相济呢?”梁浅复问道。
“这血掌毒是前代高人所创,我试过不少其性属阴的奇珍异草,竟都奈何它不得,”紫衣人缓缓道,“为今之计,只有寻得一高人,能以寒阴真气注入我体内,我借此阴气镇压体内热毒,如此以阴驱阳,便可化解。
“只是外头都是我的对头,我便是想出去,只怕未过顷刻便给人杀了,哪里还来机会化解此毒?何况我多年不出,不曾结交什么人物,又有谁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大耗功力?”
梁浅闻言,讶道:“如此说来,在下练的冰河玄功不就是前辈要找的吗?那便可以帮前辈解毒了!”紫衣人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孩子,你又何苦这样热心?”
梁浅道:“前辈是先父故交,那便是我的长辈,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
紫衣人呵呵直笑,笑声中殊无暖意,徐徐道:“那么你助我解毒,可有什么条件?美人佳丽?亦或是金钱财富?老夫一定助你实现。”
梁浅一愣,忽觉心血上涌,愤然道:“前辈小瞧我了,您是我的长辈,长辈有难,晚辈焉能见死不救?”
紫衣人唔了一声,默然不语,道:“你要想清楚,你以阴气镇压此毒,颇耗功力,你好不容易练到这般地步,岂不可惜?”
梁浅摆了摆手道:“不必多想,救人如救火,我帮前辈,只求心安。不过在此之前,需求前辈高姓大名,否则不知名姓,未免有些不敬。”
紫衣人微笑道:"老夫在这荒郊野岭里隐居这么久,你便叫我荒山居士便是。”
他不以真实姓名示人,梁浅也颇感奇怪,但不愿强人所难,便没有多问,“那前辈便告诉我该如何助前辈驱毒吧。”
“这也不难,”紫衣人道,“你像方才一样,从我背心灵台穴中缓缓注入真气即可。你若感到热气难耐,大可停下,切不可为我枉送性命。”
梁浅道:“前辈是小瞧晚辈了,晚辈虽然不才,但帮人帮到底的道理还是懂的。”
紫衣人微微一笑,也未说话。二人当即静坐,屏心澄虑,默运真气。梁浅自紫衣人背心灵台穴缓缓将真气注入,初时倒没什么不适,后来只觉掌心处微微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跟着便要蔓延到自己手腕、小臂上。
梁浅一惊,真气运转加速,要将这股热气消解在体外,可他愈消解,热气反而愈强,不一会儿已是遍及全身。
梁浅只觉肌肤如遭炙烤,仿佛置身天地洪炉之中,只能咬紧牙关忍着,眼前似乎喷出百丈地火,熔岩四流,他身子向火,不胜酷热,几乎便要熔化。
猝然间,梁浅灵机震动,神志忽清,掌上热气稍减,回想方才情形,仍觉心惊肉跳。但他心念方转,忽觉一股真气迎面涌来,笔直注入胸口膻中穴,冰河玄功竟然阻拦不住,便如冰川融化一般,尽皆流入汪洋大海之中。
梁浅颇是难受,忍不住凝神抵挡,但他抵御之力越强,那真气注入也愈快,初时尚如小蛇,渐次化为岩浆洪流,筑成一个大气球,在梁浅身体内外滚来荡去,冰河玄功与之遭遇,好似雪崩瓦解一般,蓦然间,那气团向内一缩,猛地四面爆裂开来,梁浅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两眼一黑,知觉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