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兰袖留仙

    忽忽数日，已是七月初二，距离蓝岚的生辰已不过一天时间。这日蓝岚未在小筑留宿，倒给了梁浅趁夜溜走的大好机会。

    是夜亥子之交，月华深藏，星汉西流，梁浅趁着月色，悄悄溜出了日月庄，他怕给师父瞧见，那便算不得惊喜了，脚下飞快，二三十里路程，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徐裁缝庄上。

    但见屋门虚掩着，未曾合实，梁浅轻手推开，屋内烛火昏黄，徐裁缝坐在桌子旁，桌上酒壶里还残存一些酒液，显然刚刚喝过，也不抬头，将剩下一盏残酒一饮而尽，开口道：“你来了。”

    梁浅应了一声，奇道：“你知道我要来？”徐裁缝并不答话，又自斟一壶酒，自饮自酌。梁浅道：“我要的裙子呢？”

    徐裁缝依旧不理他，梁浅心下有气，走近徐裁缝的身边，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冷哼一声，道：&34;你若是违了约，我便把你这裁缝铺砸个稀烂！”

    徐裁缝冷冷地向他一瞥，他目光炯炯，眼眸深邃如潭，透着一丝睿智精明之色。

    梁浅被徐裁缝瞧得一呆，不觉失神，手上忽地一空，却是徐裁缝一把夺过酒杯，一仰头，最后几滴酒液顺喉而入，开口道：“随我来。”梁浅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急忙跟了过去。

    梁浅跟着他进了内室，眼前忽地一花，内室里的布置与厅堂中简陋破败截然不同，整齐有序，陈设皆以淡雅清新之色，左侧陈列着葛藤、黄麻、青麻、苎麻等染色布料，右侧则种着蓝靛、茜草、茈草、红花、黄栀等染料植物，正对面的则是一个衣橱，橱门大敞着，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红绿蓝靛，耀眼夺目。

    徐裁缝洗干净手，从衣橱中取出一件白裙，在床铺上展开，白裙上绣着几朵兰花，洁白无瑕，看不见半分针脚，轻飘飘如一朵云彩，在灯光下，更显飘逸灵秀。

    梁浅看得呆了，心里对徐裁缝敬佩莫名，躬身行礼道：“晚辈方才无礼，还请先生恕罪！&34;徐裁缝微一颔首，不为已甚，问道：“银子带够了吗？”

    梁浅忙从包裹中取出银两，双手递过去。徐裁缝也不细数，将兰袖留仙裙整齐叠好，放入他包裹之中。

    梁浅又行谢过，告辞欲走。徐裁缝忽道：“你既已下决心，老朽也不勉强，但日后须得隐姓埋名、江湖绝迹，否则惹来天下人非议，那老朽也帮你不得了。&34;

    梁浅强自忍住怒气，心道：“我与我师父堂堂正正，何必躲躲闪闪？我偏要光明正大地喜欢她！”

    他喜欢她！

    梁浅自己也吓了一跳。

    梁浅得了兰袖留仙裙，给师父的生日礼物已经齐备，心情上佳，欢天喜地地回到日月峰，瞅着四下无人，借着夜色蹑手蹑脚地回到小筑。

    他将包裹藏在自己书案下的暗格里，脱鞋上床，盖上薄毯，心里幻想着蓝岚收到礼物时惊讶喜悦的模样，心中一团热烈，辗转难寐，索性起身去窗格上等蓝岚回来，将近五更时分，仍见不到人影，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抵挡不住睡意。

    蓝岚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一骨碌爬起身来，瞅见太阳将上三竿，不觉一惊，急忙从暗格里取了包裹，走出房门，却不见蓝岚身影，他又去敲蓝岚卧室房门，却是没人开门，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却是空无一人。

    于是又去小筑屋外的空地寻找，一声声“师父，师父”地唤着，却无半点回应，梁浅心中寻思：“想来是还在师伯那个老怪物那里，又或是在师祖那里，我还是再等候一番罢。”

    可他心里想着，身子却哪里耐得住，他从徐裁缝庄上取了礼物那一刻，便想将它交予蓝岚，等了一夜，已是极大的耐性，如今要他再等，实在有些焦躁难耐。

    他想：“索性我去师伯庄上去，今日是师父生日，师伯说不定也正在给师父庆生。”想到这里心下登宽，提包就走。

    他走到那“古柏幽居”门前，他来日月峰已有三年，这地方却是他头一次进来。石屋四周光秃秃的，不比兰韵小筑鸟啼蝉鸣，一片萧瑟寂寥之感，梁浅略觉脊背发凉，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又敲了几次，依然没有回应。

    他心下纳罕，将门推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但见屋里静悄悄的，陈设甚为鄙陋，只有几张椅子和木桌，许多地方已生灰尘。他心中暗忖:“怪不得师父这些年来都在兰韵小筑独居，她生性爱洁，这地方哪里是给她住的”

    他心里正嘀咕着，忽听着屋内似有簌簌之声传来，梁浅心道：“难道是老怪物在里面？又或是师父？”

    他大着胆子向里走去，只见一间角落里一间房屋，不曾设门，屋里一张屏风，隐隐绰绰地有人在。那屏风乃是木制的，不知用了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已有不少地方生出了裂痕，上面只蒙一层粗织的白纱。

    梁浅微觉好奇，走进屋内，不知怎的，窗口一阵风灌进来，再加上那屏风后面的人似是急着套好衣服，胳膊肘一碰，屏风应声而倒。

    梁浅本待开口询问，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下子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