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梅竹马
梁浅给东方白提溜在掌心,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支支吾吾地道:“大师兄,老先生的辛苦钱我还没给呢。”东方白哼了一声,袍袖一抖,一锭白银平平向那托盘飞去,稳稳地落在中央。说书先生捧起那锭白银,“噫”得一声,只见银锭子两侧清清楚楚的五个指印,不禁骇然,自己方才唱到哪里却也忘了。
东方白迈开步子,提着梁浅,向青城山奔去,梁浅给他提溜着,两边树木丛林如飞一般向后驶去,颇觉好玩。呆看一会,侧头望向东方白,见他神色冷峻,显然仍未消气,于是轻声说道:“大师兄,你别生气,我出来之前,将‘城字长拳’练得熟了,回去我打给你看。”
东方白“哼”了一声,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首先,咱们青城派的功夫叫‘城字散手’。”梁浅大感窘迫,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想编一个像样的理由,如“今日下山是为了抓药”,可自己双手空空,一片药叶子也没有,实在太不像样。
未过多时,东方白已提着他,到了青城山观音阁前,梁浅砸吧砸吧嘴,未料到大师兄的轻功已精进如此。
此时已是黄昏之际,天边一抹晚霞斜照,映得山路浴火镕金。阮棠携几位弟子已在这里等候,见到丈夫回来,上前道:“师兄,你回来了。雁门关谭将军差人来了。”
东方白惊道:“谭将军的人?莫不是辽军来犯?”阮棠道:“看使者的脸色,只怕未必有什么好事。”东方白道:“使者现在在哪,我去会客。”阮棠道:“使者已安排在馆舍歇下了,今日已不晚了,你又未归,不妨歇息一夜再行商量。”
东方白道:“军情大事,半点耽搁不得,且安排在书房会客。”阮棠应了,对一旁梁浅道:“浅儿,你先自行回去休息吧。”梁浅点头答应,脚下不停,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心里默谢谭将军使者来得及时。
梁浅上山来垂头丧气的模样,都给夏若菡瞧在眼里,待师兄师姊走后,夏若菡凑到梁浅身边,微微扯了下他衣袖,笑道:“师兄,怎地又驴脸拉得老长?给大师兄骂了?”
梁浅“嗯”了一声,并不答话,反应了一会,叱道:“你才是驴脸……”夏若菡见他苦脸,意欲逗他开心,笑道:“大师兄今日教我学了两招剑法,你瞧不瞧?”梁浅素不喜练武,夏若菡的话自然提不起他兴趣,只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夏若菡道:“那这样,师姊那边我可就不好办咯!”
梁浅听到这里,双眼放光,他往日受过,往往要靠师姊从中周旋,才能“减刑”,而师姊这关,又常常需要师妹夏若菡给他出谋划策,忙道:“好师妹,你有什么方法,叫大师兄不罚我?”
夏若菡打了个哈欠:“方才我想起来了,现下我困了,我要去歇息了,师兄晚安!”梁浅忙拉住她手:“好师妹,你就救救我吧,师兄指不定怎么罚我呢!”
夏若菡格的一声笑:“上次是一百担水,上上次是扎了两个时辰马步,让我想想这次……”手指戳着头,故作思考状。
梁浅急了:“好师妹,是师兄错了……”夏若菡笑道:“好哇,你敢说大师兄错了!”梁浅连连摆手:“不是大师兄,是我,是梁师兄错了……你给我个法子救我,我……我把下山买的糖果都给你!”
夏若菡故作气道:“好啊,你买了那么多糖果,都不给我两颗,才不要理你呢。”转身欲走,梁浅忙拉住她衣袖,从怀里掏出几十颗五颜六色的糖来,塞到夏若菡手里。夏若菡“噗哧”一笑:“你跟我学这两招,练得好了,便去演给师姊看,师姊看你练武用心,没准会给你求情啊。”梁浅连连点头道:“好师妹,真有你的!”
梁浅父亲梁栖云与庐州夏文通有八拜之交,二人结交时曾许下诺言:若将来生的是两个男孩,便教他们结为兄弟,若都是女孩,则结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后梁夫人诞下一子,夏夫人诞下一女,那便有了夫妻之约。兄弟二人一商量,既然“出嫁从夫”,晚“从”不如早“从”,便让夏若菡拜入了青城派门下。
青城派众弟子均靠东方白夫妇一手带大,梁浅幼年丧父,性情孤僻,虽有东方白、阮棠照顾,毕竟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二人虽名为大师兄、大师姊,但实则却似半个严父、慈母,毕竟不能如平辈那般事事交心。后来夏若菡拜入师门,两个小孩年纪相仿,性情投契,便成了一对要好的玩伴。两人小孩心性,哪懂什么夫妻之约、男欢女爱,只当对方是自己玩伴,开心欢乐之时有人同享,难过郁闷之时有人倾吐,那便成了。
夏若菡塞了一块酥糖入口,提起两根木枝,权当佩剑,一根递给梁浅,故意摆了个高手的架子道:“进招吧!”梁浅看着好笑,也故作高手的架子道:“得罪了!”说罢,梁浅一步跨前,木枝直取对方腰肋,二人是对拆招式,是以这一招来的不快。夏若菡不慌不忙,一剑手腕一转,剑身平放,已压在了梁浅剑上,那正是方才她从阮棠与言子攸交手中学来的一招。夏若菡照葫芦画瓢,木剑划圈,带动梁浅的木枝一同圈转。
这招圈人长剑的法门,占的乃是青城剑法中的“粘”字诀,旨在以内力粘住对手长剑,要他为己所制,夏若菡限于年齿,功力尚浅,比之阮棠自是远远不及,但若与梁浅用于拆招,倒也足够。梁浅木剑随着夏若菡转了两圈,脚步已然不稳,运劲回夺,谁知粘力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梁浅功夫不稳,基础不牢,猛然发力,竟将自己摔了个跟头。
梁浅被摔了一跤,却甚是欢喜,爬起来道:“师妹好剑法,你快教我!”夏若菡便教他运剑成圈,粘剑运劲之法,两人口上讲述,手上拆解,练了约一炷香时间,均已满头大汗,便躺到大石上休息。梁浅道:“师妹,你看我练得如何?”
夏若菡道:“若是给师兄演示,那定然不成,若是给师姊嘛,那就有七成把握啦!”梁浅大喜道:“好!好!那我们便去找师姊去。”
二人寻到书房窗外,却见里面东方白、阮棠都已坐定,对面的则是一个中年汉子,身穿铠甲,想必便是那谭将军派来的使者。梁浅低声道:“师兄师姊还在同客人说话,咱们莫要惊扰他们。”他生怕给大师兄发现,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夏若菡却道:“你不想听他们聊些什么?”梁浅连忙摆手:“你怕我一百担水不够挑吗?”夏若菡嫌弃道:“这点胆子都没有,却敢偷偷下山去听书?”梁浅最受不得她激一怔,热血上冲,壮起胆子道:“谁说不敢?”当下拉了夏若菡的手,从侧书房门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