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叶卿放平心绪,施施然走进去,到酸枝木八仙桌一位空缺上落座下:“我没胡思乱想啊,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兄弟的?”
裴云焕在两个人中间愣了会,随即附议点头道:“是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何况我跟萧兄还有过一段渊源,上次我们在赛场上博弈一局后,就互相引为了知己。”
“你们下了一次五子棋,感情就这么要好呀,”一旁的何心澄懵然眨眼,她也不管了,转头去找自己的玩伴:“姐姐,我好想你呀,终于回到陪都了。”
叶卿揶揄笑笑:“你是想念在陪都逍遥自在的生活吧。”她早就发现,在松江的时候何心澄有一点作为裴家老宅女主人的姿态端着,回陪都就像回了娘家一样,身心都感到自在。
何心澄吐吐粉舌,握住她的手:“都想,不过我的确想你帮我出出主意。我爹要从京都回来了,他还不知道我跟裴云焕的事呢。”
萧恪早先听他们提过两句,也是他留在这的主要原因,毕竟裴云焕帮过他,而这件事他正好力所能及:“别的忙我帮不上,等会我将裴云焕的委任状送过来,到时拿给你未来老丈人看看。”
若是何光济反对他俩,无非出于三点。一是夙怨,这点可有可无了,何光济忌惮的死对头裴衡已经死了,这方面何家甚至算亏欠裴家的,何光济不会拿这个说事。
二是门第,三是人品。后者要靠裴云焕他们自己去说服打动何光济,前者无非就是高官厚禄,何光济要是得知裴家非但没倒台,还登上仕途,对裴云焕的门第应当没话说了。
这是要给他身份渡一层金,裴云焕大喜过望的同时,有些忐忑:“但朝廷交给我办的事还毫无建树,这会就封官早了点吧。”
萧恪拍拍他肩:“迟早的事,提前给你救急何妨,再者你有了权力后,也能尽早取信敌寇。”
“嗯,我一定会做好的,”裴云焕心生感激,早发觉萧恪叶卿二人的僵凝氛围,便想帮把手,把话说开:“其实你俩的事也不难,以萧兄的权势,可以将叶卿抬为平妻,再把姓秦的冷落放置,再是强龙还能压地头蛇不成。”
只这话一出,原本就怪诞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凝了。
何心澄见势不妙,桌底蹬了裴云焕一脚。裴云焕噤声。
默了默,没有等菜上来,萧恪起身告辞:“你们慢慢吃,都督府还有点事等我处理。”
萧恪背转过身的一瞬,墙面烛光投去的影子似乎昂扬起一团。
他转头余角瞥去刹那,那人却是捧茶垂头。
萧恪顿了顿,继续往外边走去。
叶卿复抬头看向男人消失的背影,神情怔忡。没多会,她也起身说想去恭房一趟。静静。
何心澄不悦的拍拍空桌:“都怪你,把人都气跑了,裴云焕,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萧恪怎么会娶别的女子。”
裴云焕嗟叹:“不是我不会说话,事实本就如此,萧恪要么两个都娶,要么只能娶秦家小姐,这是他作为总督的责任。依我看,娶两个总比失去叶卿的好,萧恪可以跟秦家小姐做对挂名夫妻,以萧恪的强悍,秦小姐能逼着他洞房不成。”
“我也不懂,反正姐姐不开心了,”何心澄眯眼打量他:“你怎么脱口就这馊主意,是不是心里早就想着三妻四妾的美事呢?我看你不是帮他们,是为自己做铺垫。”
裴云焕捂额喊冤:“这从何说起,从何说起啊,有你在我敢吗,以你的个性,我要是纳妾你还不上房揭瓦拆了我家。”
何心澄小脸更冷,如覆寒霜:“没我在就敢咯,你骨子里原来是这样的人。”
很显然裴云焕给出了一个错误答案,诶,是要见岳丈太紧张了吗,他今个怎么频频出错。裴云焕定了定心神,揽过何心澄抱着,亲密贴耳道:“我跟萧恪不同,他的婚嫁系战争命脉,是迫于无奈。我不会遇到这种情况,顶多哪个富家千金看上我联姻,我若拒绝,损失一些银两而已。”
“那要是很多很多的银两呢。”何心澄窝在他怀里,环手比划了一大周。
裴云焕捉回她手连人圈抱,灼灼定定道:“再多也换不来你这个无价珍宝。”
何心澄耳廓酥软,心头熨帖的桀桀发笑。正耳鬓厮磨时,叶卿推门回来了。
腻歪的二人赶紧各自坐好。何心澄也不敢为裴云焕方才的话道歉,怕越描越黑:“姐姐你回来了,我们商量怎么应对我爹吧。”
叶卿道:“我也没什么经验,但是我想,交往贵乎真诚,与其想那些花里胡哨的方式,你得先将自己的事情坦白,看你爹的反应再作打算。”
坦白什么呢,他们需要坦白的只有一样。
俩人盯着何心澄尚还平坦却的确孕育了一个生命的小腹,感到难以启齿的头大。
另厢,萧恪回到都督府,使自己沉浸在公务中。
而有人不断来禀报有关秦百川的事,最近这位大军阀的投诚掀起巨大风浪,又跟萧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事事少不了他的决断。
当吏员问到该给秦家回多少聘礼时,萧恪心弦绷断,怒扫桌台文卷:“你们自己决定,不要来问我,问我也没用,我能做主吗,出去!”
吏员唬了一跳,极度纳闷,怎么就做不得主了,无缘无故的发什么火。
旁桌当值的罗良挥挥手,示意吏员先行退下。
罗良帮忙捡拾地面纸张,归整到桌案上,缓声道:“天色不早了,先给您摆饭吧。”
对方不应声,罗良很担心,主子这几天吃得很少,脸型日渐消瘦。
搁平日就罢,现在外寇内敌来势汹汹,随时有硬仗要打,萧恪把身体整坏了怎么办?
想到主子平日吃饭都大快朵颐的,罗良明白他心结所在:“不然,我把叶姑娘请过来陪你用饭。”
“不需要,”萧恪终于有所回应,一口否决:“摆饭吧。”
从今天起,什么都要习惯一个人才行。
新年伊始,家家户户贴了红色的窗花,地上可见鞭炮碎屑,喜庆热闹。裴云焕穿了身靛青锦袍系玉带,打扮得非常济楚,同穿得圆滚滚的何心澄准备去何家正式拜见何光济。
他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表礼,准备得很充足,然而何心澄心中还是没底:“裴云焕,要是我爹提起过往的恩怨。”
裴云焕懂她心思:“我说放下就真的放下了,只要他不辱及祖先,我尽量保持缄默。”
“嗯,他要是这样,我第一个不答应,”何心澄仍面带踌躇:“但你呢,我爹骂起不顺眼的人,说话会很尖锐,你别往心里去,别被他吓跑呀。”
裴云焕好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别看我平时对你温柔,对外人可不这样,你想想我以前的名声就知道了。”
何心澄脱口道:“不用想也知道,你折磨我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以泪洗面。”
了不得给自己挖了个坑,翻起旧账来了。裴云焕拎着礼物腾不开手,侧头低首用下巴蹭了蹭她唇:“别多想了,一切有我在。”
俩人一直对拜访家长的事抵触不安,递上谒帖的时候,没具体说明情况,导致何光济看到裴云焕带来珍贵礼品时,闹不懂他要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何光济向来对裴家观感不好,此刻更打起精神:“心儿,人家裴公子公务繁忙,有什么事你不能代为转达一声,害人家跑一趟,还破费许多。”
如他们所料,何光济开口没有提之前的恩怨,何光济夙愿得偿,还耍了手段,得了便宜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但何光济仍不敢对这个小辈放松警惕,他虽没有裴衡的狠毒,却有远超裴衡的实力,将来不免又是一祸患。
难道他是来刺探虚实,想争夺商会二把手位置,挤开何家?
而裴云焕一句话直接如惊雷炸响,裴云焕端正身姿,危言正色道:“伯父,我是来向您提亲的。”
“?”他的多端诡计还在酝酿中,对方居然趁他北上不在的日子,直捣黄龙。
瞧女儿怯怯窝缩在裴云焕身后,何光济气血上涌:“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无媒无聘,成何体统!”
“爹,那时我跟你说过了的。”何心澄弱声道。
何光济脑子一懵,回忆起来,是在给何心澄下达反间任务时,她的确提过。
没想到他的不以为意酿成大祸。
何光济喝道:“那时是那时,你怎么如此糊涂,不怕他是假意报复你吗。”
“伯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朝廷已经给了严厉惩处,我们都不要揪住过去不放了,”裴云焕眸光湛湛,温和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坚毅:“我对阿澄的真心日月可鉴,请伯父给我们一次机会。”
何心澄想到叶卿的话,接连道:“而且我孩子都有了,您想反对也晚了。”叶卿说她月份太大,到时说是不足月出生也牵强,瞒不过去的。
“???”他们想联合起来气死他。难怪进来时支开了所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