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叶卿怕露出端倪，半句不敢搭腔，仿佛不认识一样，被薛灵芸碰了碰：“卿儿，怎么杵在那木讷讷的，还不赶紧表示一下，今天多亏了侯爷解围。”
叶卿意识到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忙蹲福：“侯爷吉祥。”
薛灵芸面上浮上一抹尴尬，细声纠正：“吉什么祥，是谢谢，你这孩子今天怎么神思不属的。”
叶卿咬唇咂舌：“谢谢侯爷。”
萧恪配合道：“二位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薛东家，你受了惊吓，留在店里休息吧，可否让叶卿跟我同行，去蚕房探探情况。”
经过一通事件，萧恪俨然成了薛灵芸心目中五讲四美的优秀后生，她微微受宠若惊后，不假思索的把叶卿推过去：“那就劳烦您了，卿儿，路上多听侯爷的安排。”
出了街拐角，萧恪眉梢上挑，露出嬉笑面目：“怎么样，我像不像得到了岳母认可的好女婿。”萧恪想到这个比喻分外愉悦。
叶卿撇唇：“我们又不是正当的男女关系，哪来什么岳母，别贫了，快走吧。”
萧恪去抓住叶卿的手紧握：“不是可以变作是，你说是不是。”
叶卿侧观一眼萧恪孩子气的雀跃神情，没有应声。
他要风得风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却不能跟着做梦。
人多力量大，他们先去侯府找来随扈白轩、主簿罗良、副将周青等人并护卫数名，一同前往调查情况。
养蚕条件严苛，蚕房建立在郊区一带依山傍水的优美环境当中，方圆十里的地皮被租赁下来，四周没有别的建筑物。
他们到来的时候，沈墨也来了，看到他们，过来会合。
“姐。”沈墨臊眉耷眼的，眼尾微红，像在竭力隐忍什么。
叶卿诧异：“你也来了，你不是第一天去军营报道吗。”
“我分派好士兵要干的活，听说了这里的事情，就过来看看。”沈墨垂首道。他怎么能不来，织造行每一次出事，十有八九跟沈知节脱不了干系，他作为沈知节的儿子，实在对薛灵芸母女羞愧难当，他过来看有什么能做的，能弥补一点便是一点。
叶卿点点头，没再管他，跟萧恪一行人说起养蚕的忌讳，让他们外行人对这次事件的危害有所了解。
养蚕害怕异味，不管是沉香、檀香的香味，还是咸鱼、死畜的臭味，都属于异味。
蚕遇到这些异味就会生病乃至僵死。
有时哪怕养蚕娘们邋遢，当天没有及时清理茅房秽物，也可能对蚕造成损害。
现在在他们眼前，就有群工匠在蚕房的上风口处轰隆施工，要是那里住进了人，主人家的卫生没有达到蚕房的标准，制造的异味飘到蚕房，便会危害到蚕。
看工匠数量和工具种类，不像某个豪绅地主随意盖座竹楼雅舍那么简单，看样子会盖很大的房子，住很多的人，危害愈大。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遇到了在店里一样的情景，那些养蚕娘们忧心忡忡、气势汹汹的朝他们靠近。
不过她们比那群男人好对付，当副将周青几个人拔剑时，她们就胆怯退缩了。
他们需要争取时间瓦解施工工程，不能浪费时间跟这些人纠缠。
萧恪让部属照看好叶卿，他上去跟工头交涉。
工匠们来自陪都工部，建造这座房子的主人来头很大，工头态度敷衍，趾高气昂，对萧恪的质问充耳不闻。
但萧恪还是从木材、石材等东西推断出一些情况。
他当机立断勒令他们停工，如果继续建造下去，再撤除，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工头不肯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见状，周青他们立刻上前支援，制止施工的工匠们。
工头知道萧恪是谁，掳袖嘿了一声：“萧都督，别以为你是水师总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劝您先打听打听，这房子是为谁建的，再来找我们的茬吧！”
叶卿鲜少看到有人敢对萧恪不敬，有些担忧的扯扯他的袖子。
罗良他们观察一眼场地奢华昂贵的用材，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果这是为那人建造的，他们还真不能插手阻止。
萧恪却闲适的反握叶卿的手，面上凛然的对一帮工油子喝道：“本都督怀疑有倭寇混入藏匿在你们中间，现在需要你们停工配合排查，等查完了任你们自便。”
通敌卖国的帽子他们可担不起，一群工匠登时胆寒息声。
况且萧恪没让他们罢工，只是暂停一下。
叶卿罗良他们均松了口气，这样就算是为皇帝圣上打造的宫殿，萧恪此举也无从诟病。
稳住这里的局面后，萧恪要去工部衙门印证自己的揣测。
他留周青下来盯梢，其余人回到城中。
工部衙门等闲人不能进去，萧恪独自进去，让他们陪着叶卿。
日头有些晒，主簿罗良见对面有一个茶寮，指道：“叶姑娘，我们去坐那等吧。”
叶卿说好，去到阴凉的馆子里，罗良随手扯出一张手帕来，垫在粗糙的横凳上。
叶卿捧着茶水，眨眨眼睛：“我记得，你们清楚我的身份吧，你们也太客气了点儿。”
出于对萧恪的敬畏的爱屋及乌，和主动表达的友好，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们朝廷命官对一个外室毕恭毕敬就罢了，还细致周到，有点子诡异。
罗良捻抹胡须，微笑道：“叶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除了是主子的知己红颜，更是织造行的少东家，你母亲薛氏乐善好施，从前她管理织造行时，每年都带头募捐军饷，心系民众，不输给束带顶冠的男儿，现在你继承她的衣钵，不仅继续发扬薛东家的德行，行事还带了一份利落潇洒，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跟都督可称得上是同道中人，我们自然友好尊敬你。”
外室说成知己红颜、同道中人，这帮文人真是有趣，叶卿摇了摇头。
看到对面的萧恪出来了，叶卿不跟他们鬼扯，忙将迎上去。
听到萧恪公布结果，此事确实是沈知节授意工部尚书而为，旁边的沈墨听了遍体生寒。
叶卿问具体怎么回事，萧恪不答，先吩咐罗良、白轩他们去拦截驿站。
只剩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萧恪详说，建立在蚕房上风口处的房子，是为当今圣上建造的行宫。
行宫建造计划是早就有的，但地点一直没敲定，沈知节便献毒计，祸害蚕房。
蚕房的选址苛刻，搬迁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势必会拖延一些大宗生意的交货。
为了蚕房拆除行宫建设更是不行，普天之下谁敢教皇帝老子让路？
听完分析，叶卿倒吸气：“真狠呐，那现在怎么办？”
“行宫工程将将开始，只要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有转机，让工部尚书撤销决定。”萧恪道。
沈墨接话道：“所以都督方才派你那两个手下去驿站，拦截奏疏……沈知节一定鼓动工部尚书将此事上报，大力夸耀蚕房附近那一带是风水宝地，让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他紧紧握拳，好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他的亲爹，如此邪恶，如此卑劣。
萧恪颔首称是，叶卿担忧道：“封锁圣听，皇上有几个渠道接收消息，数得清，拦得了吗。”
萧恪对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关键在这里。我数过了，几个驿站都在我掌控之内，还有一位，是数月从京都来的巡按使，专为陛下搜集消息，拥有秘奏权，只要把他搞定就没事了。”
“巡按使性情如何，容易劝服他吗？”叶卿问。
萧恪沉吟了一瞬，扬起自信满满的笑容道：“官场上的事交给我吧，不会令你失望的。”
叶卿点点脑袋：“那工部尚书的事我总帮得上忙吧，他一会听沈知节的，一会听你的，应该是用钱砸，这个织造行该出的。”
“也不用，他以前修葺城墙，弄了一个豆腐渣工程，害我军损失惨重，我为了某些原因帮他隐瞒下来，他还欠我一份人情。”萧恪道。
沈墨耳朵一动，听出机遇，冷声道：“既然如此，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沈知节自尝恶果。”
萧恪凛然抬眸：“我正有此意。”
“你们在说什么？”叶卿有不妙的预感，秀眉微拧。
沈墨冷眸抱臂，事不关己得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恶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行宫修到沈知节的织造行蚕房附近。”
萧恪颔首：“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快速扳倒他的好办法。”
叶卿出声反驳：“不成，那里将来我会讨要回来，尽量不要损害那里，而且，这样做跟沈知节没什么区别。”
沈墨讨厌跟那人扯上关系，登时收敛了心思，抿唇低声道：“听姐姐的。”
阴谋只是一时苟且，方正才是大道，萧恪也就想想罢了，实施的念头并不强烈。
萧恪亦点头：“先处理好眼前再说……叶卿！”
说着说着叶卿不知怎么就在他们面前轰然倒了下去，两个男人同时伸手扶她，萧恪抢先把人横抱起来，就听怀里的叶卿窘迫挣扎：“呃，放我下来，我是太困了，刚一解决心头大石，就睡着了。”
萧恪听了这才放心，也是，他们昨晚正在闺房里耳鬓厮磨，突然被打搅，接到工人暴动的消息，打那后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
沈墨握拳，收回了自己的手：“劳烦侯爷照看我姐姐片刻，我去雇马车送你们回去。”
萧恪头也不抬的嗯了声，抱着叶卿往无人的巷道里去等待。
两个男人压根不听她辩解，把她当成易碎的琉璃一样准备运送回去。
叶卿羞愤的埋在萧恪怀里，直到沉稳的步履移入深巷，远离喧闹市井。
叶卿鸵鸟出动，慢慢探出爪子挂在男人的脖子上，把脸贴在敦实的胸壁上，瓮声道：“今天谢谢你。”
萧恪微笑，清浅的在她额角亲了一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