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晨光熹微,叶卿揭开横在身上的胳膊,起床去门外抻腰呼吸新鲜空气。
叶卿探向肚腹。昨天仓促之下没做准备,幸好据记忆,昨天在这具身体的安全期范围,赶明她得去配一副药悄悄备着。
他们各取所需之后,终究要分开,自然不能有子嗣羁绊。
“姑娘,来用朝食了。”
叶卿收敛思绪,走到乌桕树下的石桌边坐下。
她望一圈菜色,有些失望的扁唇:“怎么清汤寡水的,你们早上不兴吃辣?好吧,不过这里正好有面条,给我一个人洗根辣椒行不行。”
“辣椒?”夏雨一会才反应过来,葱指指向墙沿边一溜盆栽:“姑娘可是说那个,据奴婢所知,辣椒是用来赏玩的,不是拿来吃的……姑娘若想吃,我先找大夫验验,还得找会做的厨子。”
叶卿顺着目光看到陶盆里垂挂的红彤彤、绿油油的尖椒,顿时口齿生津,揎拳掳袖:“不用找厨子,我自己做,差人搬两盆进厨房。”
夏雨瞧她信誓旦旦,好像吃过的样子,只好由着她,不过昨夜春风一度,她好歹是半个主子了,安危方面马虎不得,她还是叫住后罩房的私人大夫来验过。
叶卿在厨房里忙活没多久,下人通秉门外有人找她。
粉墙黛瓦外,一个少年徘徊踱步,看到叶卿走出来,他迎上去:“对不起,让你又回到这里,你还好吗。”
这个劲瘦似竹节的少年便是她异父异母的弟弟,沈墨。
本以为会遭到姐姐的迎头痛骂,叶卿却拍拍他的肩,安抚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险些被倭寇捉住,又被淮宁侯的人救了回来。”
沈墨目光落到左肩柔荑上,微微诧异抬头,迟疑道:“那需要我再带你走吗?”
这一抬头相望,他泛着血丝的眼睛、苍白清癯的容貌郝然呈现在眼前,叶卿不忍的摇头:“不用,你也不要谋划劫狱了,”她压低嗓音:“母亲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吃早饭了没有?”叶卿随口问了一句,想到灶台上还堆了好多。
沈墨被她几句话扰乱心神,讷讷摇头。
然后他就看到叶卿转身进屋,片刻回来,怀里揣着油纸袋,还冒着热气朝他走来:“里面还有好多吃的,不够我再给你拿,唔,下次叫他们少煮一些。”
重重的纸袋沉进他怀里,他的心也跟着仿佛被一股诡谲的暖流浇灌。
从小他便是个惹人嫌的孩子,生母偷奸私奔丢下他不管,生父对他恨屋及乌,即便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别人口中却成了多余的孽种。
叶卿自幼被薛灵芸养得娇娇怯怯的,听说了闲言碎语,平时对他避之若浼,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忍下嫌恶同他说一两句话。
沈墨习惯了,也不得不习惯,薛灵芸对他有养育之恩,只要薛灵芸母女需要他,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虽然这么想,其实他不是个好人,在他看来,赴汤蹈火这种看似义气的辞藻,在他那里其实跟义气并没有关系,或许继承了生父冷血的缘故,他对叶卿的关心是虚伪和被动的,只是出于一种报答、不欠情的目的。简单的说,叶卿叫他端茶送水,叫他劫狱逃亡,他都会照做。但某一天叶卿的裙子上要是破了个洞出街上会丢脸而不自知,他绝不会主动提醒。
叶卿不知道递早点的刹那,面前的少年闪过千头万绪,她转身之际,被他唤住。
沈墨怀揣着香喷喷暖烘烘的食物,无法再对她脖颈上的红痕视而不见:“你不要去,你不想去的话,无论淮宁侯地位再高,权势再大,我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啊,”叶卿回首,坦然道:“我没有不情愿,放心吧。”
她没有受过程朱陆王思想的洗礼,即便日后事情败露,遭人诟病,她换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独自生活便是,她没有不嫁男人就无法生存的想法。
眼下的选择,除了名声有暇,是她不怎么在意的点,其它的她都非常满意。
沈墨的关心超出了平时的界限,他微微咬紧后牙槽,竭力劝说:“姐姐非名门之后,也乃儒门之女,岂能做人家不见光的禁脔,这样即使母亲平安回来,知道你为她作此牺牲,恐怕也无颜面苟活世上,请你三思。”
这倒是个问题,叶卿思索的摸摸下巴。
薛灵芸不仅品行端庄,对叶卿更是捧在手心里疼,要是知道爱女失贞失节,一定自责不已,还可能做出傻事来。
“你先瞒下母亲,我不会在萧恪身边待多久的。”
破晓时还醒着的萧恪,打算温存一会便回侯府更衣梳洗的,毕竟除了打仗需要,他还没有夜不归宿的经历。
谁知软玉在侧,他不知不觉进入酣甜梦乡,在这里睡了一个晏觉,这时方起。
他的贴身随扈白轩打水进去侍候,萧恪整好衣冠出来,太阳已经高升至头顶。
今天都督府没有要紧军务,但有一些政事需回侯府跟叔父商量,再去都督府当值。
萧恪规划好行程,婢女秋叶却过来问:“侯爷,要留下同叶姑娘用午食吗。”
萧恪想说不用,侧首便看见蹲在草坪里,用剪子剪辣椒、鼻尖儿上沾染了泥土的叶卿。
她居然用水洗一洗,直接朝辣椒咬了一口,眼圈被辣得微红,露出要哭不哭的满足神情。
“摆饭,”萧恪撂下一句,大步走过去,白了叶卿一眼,拎着她后脖颈,掬水给她清洗嘴巴:“你这是干什么,大夫拿来入药的东西,随便乱吃。”
“你去看一天卷刃的兵器,再得到一柄锋利宝刀,就明白我的感受了,”叶卿跟他说不清楚,眼皮一跳,作势抢回萧恪端起来想拿去丢掉的辣椒盆栽:“这很好吃的,我早上吃过了,这会剪点做辣椒酱,还想留点根苗培植呢。”
“小气劲,不就辣椒苗吗,你吩咐他们去买。”萧恪信以为真的摘了一个辣椒想尝尝,刚递跟前,鼻子就被那股味儿呛得受不了,嫌弃的扔回土里。
二人移步到石桌用饭,看萧恪大快朵颐、心情不错的样子,叶卿开口提了薛灵芸的事。
既然是这层关系了,叶卿开宗明义的提出条件:“我娘被抓进大牢了,她什么错都没犯,你不信的话找人调查一下,请侯爷明察秋毫,救救我娘。”
“知道,昨天夜半有一会时间你睡过去了,我离开屋子吩咐了主簿罗良他们去府衙提人,最迟今晚之前你就能见到你娘。”既然叶卿成为他的女人了,萧恪当然不容自己的人受欺负。
萧恪肩背修直,骨节分明如玉的手端着碗吃饭,搁下碗盏时,对上叶卿欲欲解释的神情:“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盘问情况,就是,你不必随意动用权力的,免得传出不好的名声,你可以叫人仔细查查。”
“不用叫醒你,你们家的事,一查便知,”摊上那么一个继父也是遭罪,萧恪放低嗓音:“不用解释了,我都清楚。”
虽然他说得轻松,叶卿知道对方毕竟是三品府尹,不是街头混混,斡旋起来是要费一番心力的。
叶卿托着双腮,真心实意道:“那你爱吃什么菜,我下次给你做。”
萧恪想到昨晚十指相扣时,触到的柔骨玉肌,舔唇摇了摇头,不想她弄糙了那双手:“这倒不用了。你要是想为我做点什么……没有我传召的时候,不要随意出现在我面前。”
这在昨晚之前,是萧恪一直以来对身边女人的预想标准。
女人讨好殷勤,女人争风吃醋,在他这都是顶级麻烦的事。
但这会子,他们昨晚才如胶似漆,他说这种话会不会显得冷酷绝情?
萧恪心头戚戚的偷瞄叶卿的反应,就听叶卿爽朗道:“好啊,没问题。”不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吗,讲道理,谁不想找一个需要就到、不要就别烦我的对象,她理解。
萧恪军务繁忙,见她的时间肯定不多。
不需要的时候,她就可以尽情浪啦。
萧恪吁了口气,蜷指敲桌,表情微的凝重:“还有一桩你要注意的事,我跟广平侯素有罅隙,他少不了派人监视我的行动,我在梨花巷的事情,无论巨细,你不得向人透露。”
叶卿思忖半晌,有一个疑问:“那会不会是别人透露出去的,你却怪到我头上?”
“有可能啊。”萧恪揶揄逗她。
叶卿拧眉摆手:“那你有什么机密文书千万别带来,有重要的客人也别带来,万一你说梦话,把秘密说给我听怎么办,哎呀真麻烦,你还是少来梨花巷为妙。”
萧恪越听面色越沉,有她这样的吗,为了自个不揽麻烦把男人往外推。
啧,倒是符合第一项标准了,怎么他心里反而不得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