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怨灵阁:枯骨
楔子
世间既有生灵,祭有亡灵,继有冤灵;
冤久成怨,即为怨灵。
地府〉〉〉
满目的血红,刺骨的阴风,凛冽的寒意,阴风宠拂的曼珠沙华,红的白的,像极了尸横遍野的血和浆。
无处可依的游魂,无道可入的散鬼,三三两两的飘荡在奈何桥两端;
桥下彼岸河潺潺滚滚的血水,似卷着哀嚎,似夹着怒风,伴着肉眼可见的恶鬼残肢,呼啸着涌入深处。
彼岸河边一群散鬼游魂唧唧喳喳的讨论着什么,阵阵阴风吹过,声音忽大忽小。
“咦,你们看那彼岸河对面的可是几月前新来的枯骨鬼?”,一长舌鬼尖着嗓子说。
枯骨鬼,顾名思义,骨枯如柴,形如干尸。
另一个割腕鬼接着说:“可不是嘛,听说是含冤饮恨而死,为了打点地府这大大小小的差员,花花绿绿的票子可没少使。谁曾想到现在还在这终日游荡”。
她一边说,腕上的伤口像是配合情绪似的缓缓流血。
“哈?听引我进来的黑白二差说,这家伙还是挺有来头的,不是说元神是通天教主座下得意弟子么?怎么到了现在还没血恨?”,跳楼鬼惊讶极了,本来就摔得一根线吊着似的眼珠震颤不已。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害死他的那人来头也不小,据说是纠缠几世的仇恨了。涉及的各自背景以及纠缠进来的几股势力都不好惹,所以现在就是天庭推地府,地府托天庭,不好也不便详解”,整容鬼一边细细的描画溃烂不堪的脸,一边阴阳怪气的接话。
“哇,这么强烈的怨和恨,枯骨鬼现在就是怨灵了吧?像这种天地不受理的怨灵可真是少见,活着的时候想也是个遭人唾弃的主儿。真是好奇死了这厮的下场,不过天庭地府都不管了,估计也没什么出路了,就跟咱们这些个野鬼一样有形无体终日逛荡了吧?”
小儿鬼眼珠滴溜溜转,幸灾乐祸的嘲弄着。
“也不一定,要是怨灵阁出手的话,事情就会有转机。只是那位阁主最是个嫉恶如仇的主,怨灵本身就是生前有恶的存在,所以怨灵要想复仇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是故怨灵阁都是议论的鬼多,真真敢去委托的鬼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哭丧鬼暗哑着破钟般的嗓子插嘴,听的众鬼的寒毛耸立……
枯骨鬼一直在彼岸河对面听着众鬼议论的飘忽声,想想几月来自己的际遇也是心酸无奈满腔忿恨。
本想今天再去求求地府一众官员,虽然十王殿的官员相互间推脱之词听的都快能背下来了。
在听到哭丧鬼说的怨灵阁时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上桥走向河对面。
兴致盎然的众鬼见枯骨鬼走来,一时无声,面面相觑。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的怨灵阁可是确有其事?天庭地府都互相推脱的事怨灵阁真的能受理么?这位阁主何许人也?”,走投无路的枯骨鬼恭恭敬敬的请教哭丧鬼。
“当然是真的,怨灵阁是介于天庭和地府之间的新兴存在,专门受理那些后台强大的天地不好接手的委托。阁主是上古神兽转世,四世形神,也被称为象主。与三十三天之上诸神尤为交好,不受九重天制肘。所以,怨灵阁和阁主都是不受天地限制的存在”,哭丧鬼缓缓的说着。
另一个水鬼接着说:“听说阁中有一三界判官魏执予,她是玉壶宫主转世,她的朱笔予取予夺,最是厉害”……
听得他们这些话,枯骨鬼真是快要喜极而泣了,忙问:“怎么才能去往怨灵阁委托阁主?这其中有什么讲究么?”
哭丧鬼清清嗓子,回答道:“如果是阳间有尚未处理之事,则需转托后继之人描朱漆拜帖于丁字路口焚香以告;
如果是阴间有尚未解除之恨,则需入阁亲禀阁主公断。
彼岸河每天都会有一叶无底扁舟,无人渡,有需要的怨灵自行上舟,随流而去,行过尸骨山,阿鼻狱,于七色堇石花田深处幻光之上便是怨灵阁了”。
哭丧鬼话音刚落,远远的就见那彼岸河上行来一叶无人无底扁舟。
枯骨鬼忙对哭丧鬼道谢:“万分感谢,就此别过”。说完纵身一跳,血红的河水推着无底舟疾驰而去,眨眼间不见踪影。
众鬼见状,纷纷散去。
地府地宫〉〉〉
幽暗的幕景,阴冷的氛围,潮湿的鬼气,摇曳的白烛,不时回荡的鬼声怪叫。
正殿中央,鬼泣案阶下,十殿阎罗战战兢兢的向鬼泣案后面十刹鬼榻上一人影禀报:“禀宫主,众鬼按照您的吩咐议论,已经有了效果,一切跟您预想的一样,那枯骨鬼业已跳上无底舟去往怨灵阁”。一边回禀,一边拭汗。
十刹鬼榻上慵懒的横卧着一红衣女子,冷烛晃动间其神情可窥一二。
在听到那枯骨鬼已去往怨灵阁的时候,秀眉微挑,狐目中戾光恍动,嘴角一抹淡淡的冷笑,转瞬即逝,漠然开口:
“我和象主原是不愿深管这事。闹到这步,那枯骨鬼所恨之人已经干涉到了我们的现世,既然你等地府之人与天帝老头都不愿插手,那么往下的事你们就束手旁观好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们接手了还有人出面掺搅,哼哼,可别怪我不给留脸面”。
殿中阎罗听完忙不迭的应和,转身着人去往天庭禀报。
红衣女子见状起身,翩然离去。
怨灵阁〉〉〉
波光粼浔的水玉珠帘,入目可见的清冷别致,窗外七色堇石花争妍怒放,阁内幽香暗陈。
水天清,影湛波平。
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过沙溪急,花溪冷,景溪明。(出自苏轼,行香子过七里濑)
阁内更有数扇珍奇屏风,古董字画,奇珍异宝目不暇接。
枯骨鬼心想,如若不是听闻这是怨灵阁,还以为是不小心误入了珍宝阁。
有道是,眼见得重重似画,画入灵;耳听得曲曲如屏,屏映心境。
枯骨鬼走着转着眼花缭乱着,阁中阁门前两侧各挂一幅行篆:
上联是‘蓦来路,过影鸿惊;’
下联是‘南柯旧梦,错影空鸣;’
横批上书‘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正当枯骨鬼沉醉其中的时候,一声冷音破空而来:"枯骨鬼,你为何怨而来?”
枯骨鬼循声望去,只见阁内悬空建有倒吊楼台,内饰五色狐尾兰,不细看就像是吊着一个巨大的花盆。
楼台中端坐一俊朗男子,想来必是阁主无疑。
浓墨剑眉寒星目,水剪双眸点绛唇,眼神清冷气自华;玉色衣裳,不怒自威掩风华。
端的是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一个穿着黑色戴帽斗篷的侍从和一个穿着白色戴帽斗篷的侍从分立于阁主左右。
枯骨鬼在接触到阁主的目光之后倒头便跪,那是怎样一种目光呢?
就像是浩瀚的夜空,容得下一切黑暗,又引得人想去探寻光芒,融合了寒芒与温暖,了然一切而又无辜澄澈。
“阁主要为我伸冤血恨呐阁主,呜呜呜,我死的好不甘呐,呜呜呜呜呜,我有一个蛇蝎心肠佛口蛇心猪狗不如的妹妹;
数年间霸占了我的房产,田产铺子,和苦苦攒下的钱财,我虽有心反抗却力不从心,呜呜呜,数月前,那禽兽不如的妹妹一家威迫胁令我搬离我刚刚建好不久的宅院,为她的儿子腾出婚房,我不从,谁想到,呜呜呜,
谁能想到,她们一家竟然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墙进院将我灌药毒打致死……呜呜呜呜呜……”,枯骨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阁主哭诉。
哭了一会又接着说:“呜呜呜,她们,她们先给我灌了毒药,眼见着没什么效果,我还能反抗,所以她们就用农具兜脸给了我狠狠一下,打的我鼻腔出血,血流如注,眼冒金星,一下子就懵了,
摇晃撕扯间又用斧头的钝处猛击我的头部,直接把我的脑袋打出一个窟窿,院子里到处都是血,呜呜呜呜,
其实我本来不用死的,是她们一家没有为我找来郎中医治,而是匆忙间换掉了我身上带血的衣物,用她家的车拉着昏迷的我扔到了车水马龙的管道上……
呜呜呜,这才致使我血尽车祸而死,车轮从我的脸上胸上碾压过去,真疼啊……
我的颅腔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脸骨胸骨全碎了,我的脸变成了一坨烂肉,我的胳膊断成了好几段,呜呜呜呜呜,
我的骨骼全部枯竭,毒药致使我像一坨碎掉的干尸……”
说着说着就涕泗横流泣不成声,缓了缓又接着说:“这还不止,我死以后,我那妹妹所做的不是忏悔,不是让我入土为安,而是第一时间搜出了我的房产田契藏好,焚毁了我生前带血的衣物和其他遗物。
我死了几个月,就跟了我那妹妹几个月。看着她不停流连于各个衙门、状师处,四处奔走打通关节……
看着她为了财产找好状师,看着她为了否认我后人的存在而向官府提出滴血认亲,看着她为了给我后人下绊子使了不少银钱买通县官衙役,看着她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将我的后人告到府衙,非说是我的后人见财起意谋害于我!
呜呜呜,世上哪有这种亲人,置枉死的我的尸身于不顾,只想着榨干我的一切价值……如今天庭地府互相推诿,都不愿插手,可怜我求告无门,求阁主大人为我做主啊!”
一直静默不语的阁主听到此处,淡淡开口:“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确是你的冤屈,但是能入怨灵阁的怨灵可不是只有冤屈,
说说吧,不论往世,只谈今生,那些你没说出口的恶迹,那些导致天与地不愿插手的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