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错误
最近林娜跟沈木希的关系不太好。
应该不是叶玫的错觉，因为他们经常吵架，这件事非常明显。
是因为沈木希对她很冷淡。
这是林娜的想法。所以她经常没事找事，找借口跟沈木希吵架。
叶玫发现自己对林娜的最初印象根本就有问题，这个人哪是什么温文尔雅气质典力的淑女，简直是个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泼妇。
她跟沈木希吵架的样子，哪怕是跟上世纪的抢盐大妈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叶玫觉得，沈木希对林娜其实还是比其他人还是要好的，比对她更是要好得多。只是整体来说，沈木希这个人比以前更冷了。
比喻来说，如果沈木希以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他现在就成了块冷峻英爽的冷美人。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把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用在驯养叶玫上了，而他对叶玫非常不客气。所以导致他对其他人也不同程度地冷傲起来。
他对林娜其实称得上好，但林娜很明显并不满足，所以她变着法子挖苦沈木希，像个用大嗓门证明自己存在感的怨妇。
吵架是不可能吵起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毕竟沈木希喜欢林娜，所以他根本不和林娜吵架，最多冷着脸紧绷下颌线沉默，隐忍不发。
哪怕眼神冰冷得能杀死人。
对方一直没有反应，林娜一个人吼着也很无聊，所以没多长时间就会结束。只是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定期总要吵起来，甚至频繁程度还有攀升的趋势。
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按说应该跟叶玫没多大关系。
但事实上跟叶玫关系大了。
他们吵架，叶玫反而成了受伤最深的那一个。
因为林娜不但觉得沈木希对她不上心，对她太冷淡，根本不关心她，她还觉得导致这一切的都是叶玫。
天知道叶玫有多委屈，沈木希对她算好吗？根本就是把她当狗养的！这能算好？！沈木希对她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要承受旁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苍天在上，这还有天理吗？！但她只能咬碎了牙，把苦都往心里咽。
林娜是谁，林家大小姐，有气肯定不能憋在心里，她一般是冲叶玫发火。
她撕过叶玫的课本，在叶玫的凳子上放过图钉，泼过叶玫冷水，扯过她的头发。她见到叶玫就要皱眉，简直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被甩脸色叶玫早习惯了，毕竟她从小到大几乎一直被排挤，被冷暴力，这点小事她几乎不会放在心上。但林娜这根本不属于冷暴力了，她直接动手打人啊！真特么疼，委屈死叶玫了。
在林娜这里的状况已经算是地狱了，在沈木希哪里的情况也堪称天愁地惨。
沈木希舍不得跟林娜吵架，不代表他舍不得刁难叶玫。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他有气没处撒，也去找叶玫。
“我要吃草莓。”
他双手环胸，大爷般往后一仰，居高临下看着叶玫，语气强硬得简直像在威胁她。
仿佛叶玫不给他买草莓，他就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叶玫要怕死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节，哪儿来的草莓？或许也是有的，但学校肯定没有卖的啊！
挨不住沈木希的威胁，她只能屁颠屁颠地跑去楼下小卖部找。果然没有，最后她给沈木希买了盒草莓牛奶。
沈木希看到牛奶就皱眉，开始挑刺，“让你买草莓，你买牛奶干什么？！”
“这里面也是有草莓的……”叶玫垂着头，小声反驳。
沈木希不说话，就静静盯着她，眉头紧皱。半晌他把牛奶丢给叶玫，语气平淡，“没关系，不用了。”
“我现在想吃椰子。”
“……”叶玫简直震撼，宁当这里是哪？海南三亚吗？这个地方，我去哪儿给你找椰子？！
这明显就是在为难她！
叶玫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可她只是喜欢沈木希而已，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或许是没有的，但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真的很痛苦。
她发现自己还在爱着沈木希，她想起沈木希就兴奋，甚至连身体都会主动为他产生反应，下意识脸红心跳。
在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地方，爱意在心底疯长，在日常的相处中变得越来越浓烈。
这种爱生在内心，发自本能，源于直觉。
是她自己都没法控制，甚至意识不到的爱。
但在长久的驯养迫害中，那种害怕沈木希的情绪，似乎更占上风。
这天沈木希难得没有折腾叶玫。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进了教室就开始往下趴，一个劲儿睡觉，完全不打算醒的样子。
叶玫当然不会傻到去吵他睡觉，但是她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今天的他未免有点太安静了。正常来说，就算再能睡也不会连着睡这么长时间吧？他是昨天通宵了吗？
没有人在耳朵边吵吵闹闹，世界都安静了。叶玫只能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窗外。
窗外的榆树长出了新枝嫩叶，郁郁青青，满眼清新可人的绿。
平时的叶玫应该会特别喜欢，怎么看都看不腻，一盯可以盯半天。但是今天她却望着榆树开始出神，眼睛也逐渐飘忽。
莫名觉得心悸，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居然有些担心沈木希。
忍不住侧头，却看到沈木希依旧趴在桌面上，动也不动。
倒像是在冬眠，什么都不想理的样子。
叶玫看了一会，并没有打扰他。
中午叶玫照例去帮他打饭。就一会儿的功夫，回去后就见不到人了。
她把打包的饭盒放到他桌上，忍不住皱眉。明明刚刚还是一副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样子，现在怎么突然不见了？
不安的预感被未知加强，叶玫推开椅子站起来，边走边思索他去哪儿了。
外面阳光强烈，刺眼的光射入眼睛，让叶玫忍不住闭了闭眼，挡住眼睛适应光线。
被光晃到眼的时间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她半眯着眼扶住栏杆，寻思沈木希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在学校呢，能出什么事？
然而下一刻事情就超出了她的意料，因为她意外地看到了沈木希。
他就在楼下，双手插兜，气质淡然，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只是去楼下散个步。
然而他却是被几个人围在中央——几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人。
那些人跟他的年龄差很大，身材壮实，个子也高，把沈木希围在中间，显得他整个人都低了几分，像个娇柔的小学生。
而且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实在是不善。
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他们就这样围着沈木希，带他往校门外走。
分明是正午，阴暗的窄巷却分割了光影，昏沉得像阴雨天。
墙角堆积着碎砖烂木锈钢筋，可能是时间过长，很久没有被搬动过，表面生了锈、发了霉，又堆满时间的浮尘，长出生命。嫩绿的草叶在风中摇晃，仿佛一掐就会断。
灰尘与铁锈的味道在空中弥漫，扑到鼻子里，灌进喉咙里，像是吃了满嘴血腥。
沈木希踢开脚下的石块，漫不经心地低着头，没骨头般往钢筋上倚。
不远处就是校门口卖小吃的摊贩。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接连不断，像是从丹田发出来的，震得人耳膜都疼。
间或是学生脆生生的叫喊声，油炸滋啦滋啦的声响，微信到账的叮铃声……只隔着一个拐弯，那里亮堂得厉害，是人间烟火，是吵吵嚷嚷的热闹，恍若隔世。
鼻尖几乎能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油油腻腻地，粘在鼻腔上，像是散不掉。
阴暗的分割线太扎眼，刺得人眼睛疼。
沈木希指尖颤动一下，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抬头看向面前包围着他的人。
刚刚还只有几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群。
他觉得鄙夷。打他一个初中生，居然还要叫这么多人。这是有多怂。
不过人多确实压迫感更强一点，最起码能挡光。阴影覆盖他，让本就阴暗的角落更暗了。
打头的男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粗声粗气。他力气很大，大手一挥揪起沈木希的领子，把他没骨头的身体攥在手里，强迫他前倾身子，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里有明晃晃的愤怒，还有轻贱，“我说小孩，年纪不大，你还挺能打。”
“你把我兄弟打得那么惨，你以为这事能随便过去？！不可能！我刘老虎今天还就把话撂到这了！今天不把你一只手废了，老子跟你姓！”
残酷的话音掷地有声，他充满血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向下，停留在沈木希的肩膀处。
男人身上有独属于混子的戾气，那种不要命的狠劲几乎融进血肉，写在脸上。
相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他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木希也不怀疑，但他居然浅浅的勾起嘴角，眼里的光亮得吓人，“一只手够用吗？我赔你一条命。”
饶是行走江湖十数年的小混混，此刻也被他震慑住了。他意外一瞬，慢慢皱起眉，看着对方嘴角的笑，下意识松开了攥着他的手指。
这表情太疯，简直像嗜杀成性的豺狼。
正在他晃神的功夫，一股外力从身侧袭来，强硬地分开了他跟面前的男孩。
他稳住身形，骇然看过去。那一瞬间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自己中了埋伏，比如他暗地里叫了人，然而不是，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
又脏又矮的一点，像个煤球。
女孩张开双臂，把男孩护在身后，表情坚定，但她的眼睑在颤抖。
男人抽抽嘴角，瞬间卸下防备，没有感到一点危机，反而觉得可笑。就对面这小细胳膊小细腿，风一吹能散似的，他一根小指头就能撂倒。
他好笑地指指女孩，非常不屑，“小孩，滚远点，待会吓哭了可没人哄！”
小女孩皱着一张脸，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吼出自己最大的音量，“你们别打他！要打打我！”
“呦吼。”男人惊讶地笑了，挪揄地扫过男孩面无表情地脸，“居然还有女人护着你。”
说着他嫌弃地咂咂嘴，“就是太丑。”
沈木希像没听到他的话，只是静静盯着身前的叶玫，半晌他漠然地勾起唇，扭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你们今天是打算要我的一只手，还是一条命？”
他眯了眯眼，语带讥讽，“听到了？她说要替我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