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血月」
“放开她！”
“小心点哦，”朱颜咯咯笑着，“否则我可不知道怎么控制力度。要是你吓到我了，我就会忍不住抓紧东西，那我手里这个纤细的脖颈，就要断了。”
虽是这样说，朱颜却没有用力，只是扼住孟甜的喉咙，让她不能说话，基本的呼吸没有却受到阻碍。
薛入画真的停住动作，似乎是害怕朱颜下死手。
见状，朱颜笑得更欢了。
听到身后越来越猖狂的笑声，孟甜又急又气，奈何说不出话，命门又被制住，只能干着急。
“真是仁慈呢，”朱颜的另一只手轻轻刮过孟甜的脸颊，又冰又凉的触感让孟甜浑身一颤，“也是，毕竟她是你的半身啊。”
孟甜听不太懂朱颜的话，薛入画却皱紧眉头。
朱颜继续说：“当初她死的时候，你拿走了身体，而我带走了灵魂。这缕灵魂，已经跟这位小姐彻底相融，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没有灵魂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很痛苦吧。来，我给你一个选择。”
朱颜丢下一把匕首，而后又摸着孟甜的脸，强迫她抬头。
“杀了她。”
孟甜瞳孔一缩，她死死地盯着薛入画，盯着地上的匕首。她想要逃跑，想要反抗，身体却像是被施展了什么定身咒，除了最基本的呼吸和眨眼，完全不能动弹。
犹如一具僵化的木偶，只能任人摆布。
被掐喉的感觉消失了，身后紧贴着的，犹如寒冰的温度感触不到了，但朱颜的声音却依旧在。
“杀了她，你空洞的身体就能拥有灵魂。拿起刀，刺下去！你很渴望吧，不要再犹豫了。来吧，来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朱颜的蛊惑起了作用，薛入画竟然真的捡起地上的匕首。
一步，一步，一步地向孟甜走来。
不要！不要！不要！
孟甜在脑海里大叫，她想要劝阻，想要哭泣，奈何身体被禁锢，根本做不出半点动作。
只能无助地，恐惧地，看着那把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
温热的眼泪突破眼眶的限制，一滴又一滴地掉落，渐渐形成水流，洇湿整张脸。
她惶恐地闭上眼。
很久过去了，只有一个冰冷的小点贴在她的脖颈上，不痛，就是凉津津。
睁眼一看，才发现那把匕首与她近在咫尺，甚至抵在她的喉咙上，刀面有些湿润的反光，应该是她的眼泪。
匕首没有更进一步。
“以为我会杀她吗？”薛入画丢下匕首，刀尖正正好好插进地上的瞳孔，“我从不滥杀人，更何况是无辜的人。”
朱颜突然出现，捡起匕首。
“是不滥杀无辜，还是下不去手？我真没看错你，优柔寡断，首鼠两端，”朱颜走到孟甜的背后，捧上那张脸，“感谢她的仁慈吧，你可以活了。”
话音一落，天花板的电灯亮起来。
朱颜消失了，铁门开着，一切恢复正常。
除了地上那个眼睛图案。
孟甜双腿虚软，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多亏薛入画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此刻的她，没有人扼住她的喉咙，她可以说话，可看着薛入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支支吾吾半天，也只吐出个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
又是这样的说辞。
要是之前，孟甜肯定不会说什么，可得知「半身」这件事，她就再也淡定不住。
犹豫了很久，孟甜决定问出来：“那个，「半身」，朱颜说的「半身」，是不是真的？0439？”
“你知道？”
薛入画扭头，看向她。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梦，关于0439的梦，”孟甜说，“在一片很红很红的雾里。”
“没错，朱颜说的是真的，”薛入画微微一笑，“0439还有一个名字。她有一天被一个人捡到，那个人把她女儿的名字给了0439。”
孟甜知道，在梦里发生过这件事。只是具体的姓名，她实在想不起来，可能是那时候，梦刚好醒了吧。
“那个名字，是薛入画。”
尽管孟甜有了些许猜测，可亲耳得知这件事，还是令她颇感惊讶。
“薛入画？这不是……你的名字？”
薛入画目光深远，好似在回忆什么：“这个名字，是我继承来的，继承自0439。”
“你从0439的身体里复生，继承了她的姓名？”孟甜道，“那你不就是0439吗？”
“这么说也没错。”
孟甜吞了吞口水，她融合了0439的一缕残魂，这么说来，岂不是……
她浑身一抖，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偷偷瞄了眼薛入画，那人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0439为什么会死？”孟甜问。
“为了使命，”薛入画说，“她是人造人，生来就被赋予为人类扫除危险，开辟家园的使命。最后，她也为了使命而死。”
“那她的使命完成了吗？”
“当然，”薛入画忽而笑了，“她舍弃了自己的灵魂，给人类创造出一个新的未来。”
孟甜不解：“既然她舍弃了自己的灵魂，为何还会有一缕残魂？”
“灵魂是世间最玄妙的东西。万物生而有灵，就算湮灭，也会有一丝一缕逃逸到天地间，不可能彻底灭绝。至于你身上的那缕残魂，应该是朱颜特意收集来的，0439的魂魄。”
“朱颜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甜始终想不明白。
从朱颜的言行举止和薛入画的举动来看，她与0439明明是仇人，却还要大费周章地收集来仇人的残魂。
好像要复活0439，却又叫薛入画杀了她。
桩桩件件，都太令人费解。
根本没有逻辑。
“朱颜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红雾占领这个世界。”薛入画说。
孟甜还是不懂：“可这跟0439，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薛入画没有回答，她扭过头，盯着地上的眼睛图案，面色凝重。
“你有没有发现，地上的眼睛睁开了一点？”
闻言，孟甜怔了怔，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闪着红光的图案上。
她左看右看，又把这个图案与印象中的图案做对比。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眼睛是半睁着的，而现在，则是张开一大半。
“我们快走吧。”
孟甜拉着薛入画，想要带她一起走。
薛入画岿然不动。
“不能走。要是这个眼睛完全睁开，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孟甜用脚擦了擦地上的图案，没有作用，她又拿手用力擦，全都无济于事，“不行啊。”
“看来只能毁掉这里了。”
孟甜还没问薛入画要怎么毁掉这里，就见薛入画蹲下身，一只手按住地上的图案。
瞬间，丝丝裂纹顺着薛入画手的位置铺陈开来，像是一滴水滴入池塘所泛起的涟漪，最开始只有一小圈，很快就扩大到整个池塘。
裂隙以极短的速度蔓延至整个301。
不止是地板，墙壁、天花板，也都布满蜘蛛网般的纹路，罅隙越扩越大，以至动摇了大楼的根基。
地面开始摇摆，越发剧烈。
孟甜几乎站不住，她扶了下墙壁，甚至没用力，砖石瓦砾便齐齐掉落，扬起一片尘土。
墙面破了个洞，赤色的月光倾洒而下，孟甜站在洞的边缘，远远望见原本深蓝的天空，被蒙上一层怪异的绯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甜还没回头，便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
薛入画抱着她，足尖轻点地，从破洞一跃而出。
卒然的失重感让孟甜不由自主地抱住身边的人，她的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瞄了眼身后的大楼。
只听轰隆巨响，无数尘土飞扬，砖石瓦块齐飞。
不消片刻，一座几十米的高楼便轰然倒塌，余下满地废墟。
薛入画稳稳落地，将孟甜轻放下来。
尽管踩在结实的地面，孟甜仍旧双腿虚浮，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堆棉花上。
她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空，那抹红已然不见，象征着不详的赤色月光也恢复成往昔那般皎洁的模样。
“好厉害。”
孟甜称赞道。
而做出这一切的薛入画，只是一个淡然的转身，挥一挥衣袖，背着月光而去。
孟甜连忙追上去：“请问能教我吗？”
“我不收弟子。”
“可我这么羸弱，光是强身健体就很难了，想要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就更难了。要是有一个好师傅，肯定能事半功倍呀。”
孟甜这样说，又蹿到薛入画面前，想要缠着她答应自己。却蓦然瞥见薛入画嘴边的奇怪粘稠液体。
“你的嘴角……”
她掏出一片纸巾，轻柔地擦掉那些液体。
薛入画怪异地侧过脸，强行抢走纸巾：“我自己来。”
匆匆擦了一下，薛入画丢掉纸，走得更快了些。
孟甜捡起那张沾满奇怪液体的纸，借着月光，能隐约看见，是暗红的液体，稍微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
孟甜的心猛地一抽，她小心收好那张纸，快步追过去。
“欸，等等我。”
在两人远去后，朱颜从一栋废弃的高楼后走出。
一个套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高楼跃下，跪服在朱颜身后。
“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抱歉，尊主。”
黑衣人垂首低头。
“这么好的一次机会，都没把握住，没用的废物。”朱颜冷淡地说。
几句平淡的话语，在寒冷的冬日里，却让黑衣人出了满头大汗，她焦急地辩解道：“祭祀本来很顺利，可她把祭品全杀了，血月时间又太短，所以……”
“一共有多久？”朱颜不耐烦地问。
“只持续了五分钟。”
“算了，这次也不怪你们。”
黑衣人小心道：“尊主，那……”
“别管她了，没用的废物。”
朱颜遥望天空高悬的白月，翦水般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
“继续，加大力度，务必让这个世界彻底乱起来。”
黑衣人低眉颔首，领命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