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骨灰」
在医生的建议下，孟双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各项数据全部正常，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再留院观察一周。
孟双却不同意，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好了。
本着节俭的精神，她强烈要求出院。
孟甜拗不过自家妈妈，只好同意。
为孟双办理了出院手续，孟甜提着薛入画买的两份饭，准备带妈妈回家。
临走的时候，她对薛入画说：“恩人，我家还有间空房，您要是不嫌弃的话……”
还没说完，薛入画便道：
“不必。”
“可是，您不是要贴身保护我吗？”孟甜歪头，“万一我在家里遇到危险，就像之前那样，您不在我的身边，我该怎么办？”
薛入画沉默了。
良久，她从兜里掏出一根只有头发丝粗细的红绳，将其绑在孟甜的手腕上。
“这是？”孟甜抬起绑有红绳的手。
“如果遇到危险，就扯断这根红绳，到时候，我自然会来到你的身边。”
说完，薛入画就走了。
孟双刚刚去上了个厕所，一回来，就看见薛入画在往孟甜手上绑什么东西。
她凑近，往大女儿的手腕扫去。
一根细细的红线就这样绑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皙手腕上。
孟双不由地陷入沉思。
半晌，她说道：“甜甜，她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孟甜惊了下，她刚刚发了会呆，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妈妈。
稍一不留神，身边就多了个人。
“妈，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是某人在思春吧，眼里都没有妈妈了。”孟双幽幽道。
孟甜嗔怒一眼：“妈，您在说什么呢！她只是我的朋友！朋友！”
“还不承认？”孟双挑眉，她指了指孟甜手上的红绳，“哪个正常人会在朋友手上绑红线？”
孟甜一时语结。
孟双背过手，转身，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谈恋爱嘛，最重要的是敢作敢当，别老吊着人家。人好歹救过你呢，要是喜欢，就答应吧。”
“妈！”孟甜气到跺脚，“您误会了，我跟她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的？”
“就是，就是……”
孟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救命恩人？朋友？保镖？为什么感觉都很奇怪？
“大概，大概就是……朋友吧。”好像只能这么说。
孟双挑眉，撇嘴，又隐秘地摇头。
在自家妈妈的脸上，孟甜看到了嫌弃。
现在的她就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她抬起手，扫了眼手腕上的红线，小脸皱成一团，委屈不已。
要说扯断红线，她又不敢。毕竟这是薛入画给她的，保护她的一道屏障，她不想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回家的路上，孟双跟她说了很多大道理，意思大多是珍惜爱自己的人，不要玩弄感情之类的。
孟甜无奈地听着，像个机器人一样，时不时说一句好，再点个头。
所幸医院离家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孟甜的耳朵终于可以清静一会。
“乐乐，我回来啦。”孟甜打开房门，招呼一声。
“姐姐怎么回来的这么慢？饭菜都凉了。”
孟乐本来坐在沙发上写作业，一听到动静，先是抱怨了一句，再看到玄关后出来的人，立马呆住，笔都拿不稳了。
“妈……妈妈？”
孟双原本被室内豪华的装修镇住，刚想称赞两句，扭头就瞅见自家幺女穿着一身她没见过的新衣服，坐在精巧柔软的沙发上。
“乐乐？乐乐换新衣服了啊，妈妈差点没认出来。”
孟乐丢下笔，几步跑过去，抱住孟双。
“妈妈，我好想你。”
孟双也抱住孟乐，摸着幺女柔顺的发丝：“乐乐，妈妈也想你。”
孟甜站在一旁，将手中的两份饭菜放在餐桌上，高兴地看着客厅里相拥的一大一小的两人。
餐桌上放着三道菜，西红柿炒蛋，芥兰炒肉和一大碗冬瓜汤。孟甜浅尝一下，除了有点凉，味道意外的不错。
遥想当初，孟乐做红烧肉，把肉做的难以下咽，现在却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肴。孟甜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短短时间内，掌握一项陌生的技艺，肯定是件不容易的事，背后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苦，显而易见。
乐乐也长大了呢。
孟甜一边感叹，一边把这些菜，连带着薛入画买来的饭菜，一同带进厨房，重新加热。
然后装盘，端上餐桌。
客厅里，母女俩手拉着手，有说有笑。
孟甜招呼一声：“吃饭啦。”
随后又走进厨房，端出两份碗筷。
看到孟乐也坐在餐桌前，她不禁疑惑道：“乐乐没吃饭吗？”
小姑娘嘟着嘴，撇过脸去：“还不是因为姐姐这么晚回来，都怪姐姐。”
孟甜抿唇，又去多拿了一份碗筷。
她坐在孟乐的旁边，轻声将碗筷放在小姑娘面前。
“姐姐没回来，乐乐可以先吃呀，饿肚子可不好受哦。”
“姐姐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孟甜笑笑：“好，以后姐姐早点回来。不过，乐乐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哦，饿了就吃饭，不要强撑，好吗？”
“我知道了。”孟乐嘟嘴，有些不高兴。
坐在对面的孟双夹上一块芥兰，轻咬一口。
“这是乐乐做的吗？很好吃哦。”
小姑娘瞬间振奋起来：“真的吗？”
“当然啦，”孟双夹上一块芥兰，放入孟乐的碗中，“乐乐也尝尝。”
孟甜在一旁帮腔：“乐乐很厉害呢，姐姐也不一定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肴。”
孟乐被夸奖得小脸红红的：“这个番茄炒蛋，还有冬瓜汤都是我做的，妈妈和姐姐快尝尝。”
闻言，孟甜舀上一勺冬瓜，孟双也夹上一块番茄。
“好吃吗？好吃吗？”孟乐一脸期待。
“鲜香酸甜，爽滑可口。”孟双说。
相比之下，孟甜的夸赞就简单很多。
“很好吃。”
尽管是如此简单的称赞，孟乐也开心到手舞足蹈，幸福得好像要飞起来。
饭间，一直在给孟双和孟甜夹菜，再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她们，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她们没有辜负孟乐的期待，各种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一样，一筐接着一筐，直到那三盘菜见了底，赞美才渐渐平息。
洗碗的工作不需要孟甜费心。孟乐自告奋勇，哼着小曲，把沾满油污的碗筷洗干净，又把几乎没动过的，由孟甜带来的几道菜放入冰箱。
之后，才跑去写没做完的作业。
而孟双，在打量孟甜租的房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没过多久，这套房子就被她走了个遍。
走出最后一个房间，她捧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面色古怪地问正在扫地的孟甜。
“甜甜，这个盒子是怎么回事？”她打开盒子，从一堆白色的大块颗粒上拿出一张照片，“为什么里面会有云云的照片？这些白色的颗粒又是什么？”
孟甜先是愣了下，后面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孟云的骨灰。
面对孟双的接连提问，孟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孟云的尸体应该是孟乐处理的，那些骨灰应当也是孟乐自作主张带回来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跟自家妈妈说出这个噩耗。
相比之下，孟乐的反应快多了。
小姑娘一把夺过木盒，藏在背后。
“这是我跟朋友去玩，带回来的白色稀土，妈妈不要乱弄。”
“稀土？”孟双扬着照片，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你云云姐姐的照片放到稀土上面？”
“那是因为，因为……”
小姑娘说不出话。
孟双没有太为难小姑娘，而是把问题抛给孟甜：“甜甜，你说，那盒子里面是什么？”
孟甜目光飘忽，呼吸也急促起来，接连吞了好几口唾沫。
最后，她闭上眼睛，艰涩道：“那是云云的……骨灰。”
“姐姐！”孟乐大叫。
“你说什么？”
孟双手中的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眼含泪光，不停地后退。
“不可能，不可能，”她呢喃着，忽然冲上来，抓住孟甜，“云云为什么会死！你告诉我！告诉我！”
孟甜像一具失了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眼泪却不自觉地流，濡湿整张脸。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缓慢开口：“是因为我。”
“姐姐？”孟乐难以置信地看向孟甜。
孟双更是痛哭流涕，她死命抓住孟甜，问道：“是意外？还是……”
孟甜抽泣着说：“当时我跟云云一起去滑雪，她滑在我前面，我一下没看住，她就……”
孟双佝偻着身子，好似一下老了几岁，双腿虚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孟甜连忙去扶，却被甩开手。
她全身僵住，不知所措。
“妈妈。”孟乐喊了一声。
孟双摆手，扶着墙壁，走进刚出来的那间房。
明明是很轻的关门声，却像是震耳欲聋的雷鸣，让孟甜的心间不由地为之一颤。
经过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孟乐轻声说：“姐姐，这不怪你。就像你说的，是意外，对吧？”
意外……
孟甜大可以承认，让这件事就此翻篇，可她却没法欺骗自己。宝石是朱颜给的，给她的，却害得孟云就此逝去。
这件事，到底有她的责任。
也因此，成了她的心结。
“是，意外……”
“姐姐，”孟乐捡起照片，小心放进盒子，“别太自责。就像你说的，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乐乐。”孟甜一把抱住孟乐。
孟乐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木盒。
“姐姐，小心点。”
孟甜应了一声。
小姑娘说：“那个讨厌的家伙好厉害，一下就抢走了云云姐姐的大部分骨灰，这么一点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是唐练心？”
“哼，就是那个讨厌鬼，好讨厌的。”
“对了，”孟甜想起件事，“唐练心的母亲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五百万，说是赔偿。”
“卡？”孟乐抬头，放下木盒，颠颠跑到电视柜前，拿出一张别样的银行卡，“姐姐说的是这个吗？”
“是。”
孟乐抱胸，仰起头：“那我也不能原谅她。哼，坏人。”
“密码是六个八哦。”
“姐姐告诉我干什么？”
“如果乐乐有一天缺钱了，可以从这里取。”
孟乐丢下银行卡：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