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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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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想好了, 落子无悔。”

    庭院中枯萎的树叶落在地上,凉亭石桌上摆着棋盘,晏满同苏边意对坐着下棋, 棋盘上黑子居多。

    苏边意紧盯着上头的局面,抿着嘴唇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他执起白子落下,才道:“是我棋艺不佳, 输了。”

    “边意啊边意, 你可又欠我一个承诺了。”晏满抿着唇笑了笑。

    苏边意叹了口气,把白子都捡回来。

    这时,一名小厮走了过来:“主子,老夫人身边的明丫姐姐来了, 说是老夫人想见你。”

    晏满唇边的笑容不变,摆了摆手,道了声知道了。

    下人走后, 苏边意嘴唇动了动:“老夫人……”

    晏满问:“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苏边意:“这不妥吧。”

    毕竟老夫人没说要见他。

    “没什么不妥。”晏满都能看出他脸上写着“想去”二字。

    苏边意有些事情是好奇的,可他不好问,晏满也没提过,那都是关于晏满的过往,许不是什么好事, 这点好奇也只能是放在心底。

    老夫人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如今是连床都下不来,像是得了癔症, 时而便要从抽屉里拿出些老物件, 布老虎、拨浪鼓那些东西,拿在手头上才安心。

    房中门窗紧闭,木床上散发着老人腐朽独有的一种气息, 一向在乎脸面的老夫人披头散发,发丝银白,坐在床头,嘴唇苍白,手中拿着几个小孩玩的东西,双目空洞无神。

    房门打开,外面丫鬟来报,小声的说是城主来了。

    老夫人眸子动了动,回了些许的神。

    “老夫人。”男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却头一回没有唤她“母亲”。

    老夫人抬起眼睛,那张脸上满是皱纹,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他看着晏满那满面春风,视线又落在了他身后身型纤瘦的苏边意身上。

    苏边意触及她的目光,垂下了眼帘,跟着唤了一声“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又回到了晏满身上,“都下去……不,明丫留下。”

    晏满低笑一声。

    他想做什么,一个丫鬟又能拿他怎样,求的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老夫人看来是真不行了,连脑子也不太清醒了。

    “晏满,你究竟想做什么?”老夫人也没再维持那母慈子孝,咬牙切齿,“你想做什么啊?!”

    “此话怎讲?”

    苏边意腿还没好,晏满让他坐在了一旁。

    老夫人颤着手指指着他:“你竟敢……竟敢让人非议烨哥儿,其心可诛!”

    晏满面不改色,“非议什么了?”

    老夫人偏头咳嗽了起来,丫鬟忙上前顺着她后背拍着。

    “我可曾和你说过,不该动的别动。”晏满慢条斯理道,“临到头了,你想干干净净的离开,哪有那么容易——不止你的烨哥儿,你曾经做过的桩桩件件,害死的舞女妾室,你算计的,你想要的,我便是要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知老夫人这几年可曾愧疚,但日日夜夜礼佛,心中定然是恐惧的,他便是要她活着,活成一个笑话。

    老夫人咳得停不下来。

    晏满起了身,带着苏边意离开,身后的咳嗽声尽数掩盖在了门内。

    “晏满。”苏边意的手往下,握住了他那带着凉意的指尖。

    晏满停了一下:“腿疼?”

    苏边意顿了顿,点头说:“有点。”

    晏满蹲下:“背你回去。”

    苏边意看了看周围,没有丫鬟小厮跟着,他刚想趴上去,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和一道道叫唤。

    “主子,主子——”

    苏边意吓得心都颤了颤,啪叽一下偏了,往地上栽去,他慌乱的手搭在晏满后肩,都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了,下一瞬,额头撞在了有些许硬的胸膛上。

    在他们身后,下人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眼前的场景,猛然背过了身,道:“主子,苏公子的药熬好了,莫要误了时辰。”

    苏边意头埋在晏满胸口,一声不吱,僵硬的如同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尸体,晏满抬手扣住他后颈。

    “光天化日之下,公子是要脱我衣裳不成?”他在他耳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着。

    苏边意抓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力道。

    晏满:“该喝药了。”

    苏边意:“……哦。”

    两人回了院子,苏边意只觉方才丢人,并非是在小厮面前丢人,而是在晏满面前,晏满在他跟前,他竟是还把人扑地上了。

    他喝完药,把碗放在手边,晏满拿了一颗蜜饯给他吃,他张嘴吃下时,下唇被晏满指腹按压了一下,温热的指尖带着柔软的力道。

    “甜吗?”晏满问他。

    苏边意红着耳垂点头,“甜。”

    从嘴上一直甜到心上去了。

    这腿伤养了好一阵子,从夏到秋,才好全了。

    十月,苏边意在梨园的一个师兄成亲,那师兄如今开了一个铺子,卖着手艺活,日后不再唱戏,而与他成亲的那名女子,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听闻是一见钟情,二人中途也不容易。

    成亲当日热热闹闹的,吹锣打鼓的迎亲队伍让苏边意想起了他与晏满成亲那日。

    那日是否也像如今这般热闹,他那日意识模糊,许多都不知道,似是没有拜堂的。

    晏满随着苏边意一起来了,陪他送了贺礼,坐了会就离开了,他在那众人也都紧绷着,而他一走,便有人有意想来和苏边意交谈,但每每一对上苏边意身后那如守门神随从的目光,就退缩了。

    天色暗沉下来,星辰缀满天空,庭院中的花草被风吹拂而过,花瓣嫩叶细微的颤抖着,娇嫩得像是被冻着了。

    房内燃烧着烛火,晏满半躺在坐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戏本,问:“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主子。”下人回道。

    “戌时了……”晏满说了句,便没再说下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院外下人跑过庭院小道,敲门禀报:“主子,苏公子回来了。”

    晏满放下了戏本起了身,“人去哪了?”

    “去了您那边的院子。”下人低头说。

    晏满抬脚跨出门槛,又听下人道:“苏公子像是喝醉了。”

    ——

    房中一片漆黑,下人守在外面,房门紧闭,他们坐在门口的阶梯上说着话。

    “这苏公子怎么了?”

    “不知道啊,一回来就将这门关着,也不让我们进屋。”

    “主子不会怪罪吧。”

    “放心吧,拦着才怪罪呢,主子的屋子,苏公子想进便进就是,狗哥,你跟苏公子去了看了那成亲,热闹好看不?”

    韦修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道:“没注意。”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坐在台阶上的下人忙起身行礼,晏满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他推门进了里边,一片乌漆麻黑,但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在拆家似的。

    晏满点燃了油灯,房内有了一丝烛火的光亮。

    那翻找东西的动静还没停下,他探头看去,看到在柜子前,地上散落的衣服和首饰,苏边意蹲在边上,一件件的摸索着。

    随后,他像是意识到这里面多了个人,抬起头看过去,看到了那丝烛火,没了动静。

    晏满走过去,蹲下平视他,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他问:“找什么?”

    苏边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瞳孔中有烛火的倒影,他道:“找不到了。”

    “什么找不到了?”晏满问。

    苏边意:“我的衣裳。”

    晏满看了眼地上的衣裳,有他的,也有苏边意的,他拿起一件,掀了掀,放在苏边意面前,“你的衣裳在这。”

    苏边意偏过头从衣服后面看他:“不是这件。”

    晏满把衣裳扔在一边,说:“你先起来。”

    苏边意眼巴巴的看着他,晏满伸手,他才把手搭在晏满手上起了身。

    “喝了多少?”晏满问。

    苏边意拿手比了比:“一点点。”

    晏满抬手,把他的那只手握在了手中。

    “我没醉。”苏边意说,眼睛看起来还很清澈,但有一丝呆滞。

    晏满转身想叫下人去打水来,苏边意就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身,嘴里细细的呢喃道:“不见了。”

    晏满转过身,问他什么不见了,他说衣裳,晏满又问什么衣裳。

    “你忘了吗?”苏边意看着他问。

    晏满挑了挑眉头,他给苏边意送的衣裳倒是不少,不过他这么说,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衣裳。

    “我们便要成亲了。”苏边意揪着他的衣襟,眼神里带着委屈和怒气,“你怎么能把衣裳弄丢了!”

    晏满这回有点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衣裳。

    但这亲,他们可是早就成了。

    烛火照在晏满的脸上,他鼻梁另一侧留下半边阴影,垂眸眼底含笑,他薄唇轻抿道:“我替你找找。”

    “那你快些。”苏边意松开了他。

    “好,我快些。”晏满说。

    当初那身喜服他让下人收着了,自是知道放在哪的,他去柜子里翻了翻,又在另一个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把喜服找了出来,当初本只是随意放着,没想到还会有拿出来的一天。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晏满转过身,语气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哄着人的意味。

    苏边意眼睛一亮:“是!”

    他抬手解衣服,想要把这身衣服换上,晏满也没阻止他,就在旁边看着,看他笨手笨脚,半天解不开,还搭了把手。

    他回想那日,似乎有些记不清苏边意穿着这身衣裳是什么样了,只记得那时候,他那双眼睛,好看得要紧,讨人喜欢。

    苏边意将一身红袍穿上,腰封也穿上了,胸口平坦,腰间劲瘦,姿态似青松般笔直的站着,如年轻的少年郎一般,俊秀五官精致,他低头整理着衣襟,因有一处抚不平,他的眉头开始紧皱。

    “过来。”晏满道。

    苏边意抬头看过去,盯着晏满看了片刻,才抬脚走了过去,晏满帮他抚平了衣襟,苏边意又奇怪的看着晏满身上的衣服。

    “你的呢?”他问,“你为何不穿?”

    “你穿就行了。”晏满勾着唇,垂眸替他整理着衣襟。

    苏边意说:“你也要穿,我们……”

    晏满低头,亲了他的唇一下,苏边意顿时哑了声。

    “真好看。”晏满说,“你穿这身喜服,真好看。”

    “当……当真好看?”苏边意说话有些不清晰了。

    “好看。”晏满说。

    苏边意只觉有些晕头转向,刚才换衣裳时,还有些冷,这会儿又有些热,脑子模糊不清,又想起他应该是被下药了,他喉结耸动,炙热的视线看着晏满。

    晏满锐意的眼眸此刻幽深不见底,看得人发烫。

    两道视线交汇,晏满勾着苏边意的下巴,低头吻在了他唇上,轻轻的咬着他下唇,似调情般,苏边意又探出舌尖舔舐。

    气喘吁吁的分开时,苏边意道:“我……我被下药了。”

    晏满一顿,看着他脸上漫上酡红,“谁给你下的药?”

    苏边意想了想,“不能说,说了……梨园就完蛋了……”

    他说话颠三倒四,晏满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吹了冷风病了?”

    苏边意的脸贴了贴他的掌心,“没有。”

    “既是成婚,那便是要洞房了。”晏满说,“你可愿意?”

    苏边意点了下头,也不知知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只说“愿意”。

    晏满叹了口气:“喝多了更好欺负了。”

    “我不好欺负。”苏边意反驳。

    晏满不理会他的反驳,把他拉近低头亲吻他的嘴唇,感受着他唇上的轮廓,柔软的触感,漂亮唇珠的滋味。

    空气都像是因呼吸的热度而变得炙热湿濡,一寸寸的侵袭着皮肤,热得晏满的额角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苏边意坐在桌上,身体后仰,一手撑着桌子,仰头轻喘着气,发丝凌乱散落肩头红衣上,另一只手抱着晏满,喜服里头是白色的亵衣,红白交织。

    晏满吻他耳垂时,他颤了颤,搂紧了他肩头,拽着他的衣服,揪得皱巴巴的。

    “新婚之夜,你可欢喜?”晏满暗哑的嗓音在他耳边低声问。

    “欢喜——”苏边意呢喃。

    “那便好。”晏满搂着他腰身直起了身,突然腾空让苏边意抱紧了晏满。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

    ……

    翌日,苏边意睁开眼时,浑身酸疼,眼睛也有肿胀之感,睁开眼时的酸疼,让他眼底湿润了些。

    他一动,浑身的酸痛就在身上散开了。

    苏边意从侧躺在床上,改为了平躺在床上,腰间搭着的手也落了下去,他侧头,对上了晏满笑意盈盈的眼睛。

    苏边意:“……”

    “昨夜睡得如何?”晏满勾着笑问。

    苏边意:“我……”

    脑海里顿时划过了某些画面,他转头看去,从床帘缝隙中,看到了下面的大红色的衣服。

    “边意昨夜缠得我唔……”晏满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被苏边意抬手捂了嘴。

    “你别、别胡说。”苏边意嗓音发紧。

    “胡说?”晏满拉下了他的手腕,亲了一下他腕骨处,道,“我可没胡说。”

    苏边意看到了手腕内侧星星点点的红痕,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这速度令晏满惊讶,苏边意拉过被子,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新婚之夜可否开心了?”晏满问他。

    苏边意:“你不许提了。”

    晏满:“昨夜同我发脾气,就忘了?”

    苏边意沉默了一会儿,扑倒了他身上:“晏郎……”

    “好好好,我不提了。”晏满笑道。

    ——

    初冬,老夫人病逝。

    那日天气晴朗,白日有些凉,是一个平常天,老夫人是半夜一口气没上来,第二天早晨才被丫鬟发现。

    府中操办葬礼,和苏边意梦中场景对上了。

    那日他一直待在晏满身边,晏满误以为苏边意怕他伤心,便和他说了些小时候的事。

    他曾和他母亲,一起在外生活过一段日子,后来的某一天,母亲便不见了。老夫人接回他时,面上看起来对他百般宠爱,他的儿子却是常会欺负他,见不得他吃好的用好的,已然做好了子承父业的准备,不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便是查出下毒的事——

    这竟是一一和苏边意梦中场景对上了。

    这事几天过后的一个晚上,苏边意半夜醒来,晃醒晏满。

    房中没有烛火,光线昏暗,晏满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苏边意的墨发垂落在他脸上,他小声的叫着晏满。

    晏满坐起身:“怎么了?”

    苏边意问:“你看到我可有心中欢喜?”

    晏满:“?”

    他伸手将苏边意压在胸口,没怎么想,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欢喜,自是欢喜。”

    得到答案的苏边意心满意足的睡下,晏满却是越睡越清醒。

    夜里冷,苏边意没睡着时就喜欢往他怀里蹭,睡着才安分,而他把晏满吵醒之后,又开始蹭来蹭去的不安分。

    晏满禁锢住他的腰身,抵在他后肩,道:“再动,今夜可就不睡了。”

    苏边意像只被吓到的兔子一样,一动不动。

    片刻后,又轻声道:“晏满?”

    没人应他,他喃喃道:“今夜便别睡了。”

    晏满搂着他腰身的手收紧了,呼吸落在他耳畔:“我可听见了。”

    ——

    冬日天冷,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苏边意近日一次偶然,捡了个小乞丐回梨园,那小乞丐可怜,在梨园端茶倒水了一阵子,养好了之后,苏师父发现他嗓子不错,洗干净生的也好看,性子和苏边意相似,有韧性,就留了下来。

    许是因为是苏边意将他捡回来的,他格外的黏苏边意,晏满看那小子很不顺眼。

    那小乞丐十三四岁,洗干净穿上灰色粗布麻衣,帮二楼茶水端上桌,“城主慢用。”

    晏满叫住了他。

    “城主有何吩咐?”他问。

    晏满让他抬起头,他抬了,那张脸长得清秀,还未长开的五官带着些稚气,耳垂上的一些伤还没好。

    “多大了?”晏满问他。

    “过了今年便十四了。”

    “十四,不小了,倒腾干净,倒是不像个乞丐。”

    “父母曾在东城那边做生意,出了些……意外,才沦落至此。”他话语中隐含感激道,“幸得苏公子垂怜,才有一口热乎的饭吃。”

    晏满摆手让他离开了。

    门外,小乞丐刚到转角,就见着了苏边意,他低头行礼,“苏公子。”

    “你怎么在这上面?”苏边意轻声问。

    “城主唤我来换壶热茶。”

    苏边意闻言一顿,小乞丐一般都只在楼下,若不是晏满特意吩咐,应当不会上来伺候。

    他总觉得他面熟,看久了看多了才发现他眉眼之间有三四分像他那曾经的师兄苏风仁,不是很像,只有一点相似。

    “你先下去吧。”苏边意说。

    “是。”小乞丐侧身,让他先走,才匆匆下了楼梯。

    苏边意推开门,看到了门内坐着的晏满,他看起来穿得单薄,像是不会冷一般,端坐在窗口的位置,身旁也没人伺候。

    他走过去,坐在了对面,“这外头天冷,早些回去吧。”

    “无碍。”晏满说,“许久没来,这梨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苏边意对着手吹了吹气,笑道:“人多暖和。”

    “手冷?”晏满留意到,问。

    苏边意说:“外头转一圈,吹了些风,再过几日怕是要下雪了。”

    这些天早上外面都结霜了。

    晏满的手刚摸过热茶,是暖和的,他伸手,让苏边意把手给他,苏边意就把手放在了他掌心上,被他搓来搓去,搓得热乎了。

    他一双手白皙纤长,摸着不如女子软乎,但又没有晏满的那么硬,晏满很喜欢捏他的手。他知道,也随着晏满捏,有时还把手伸到晏满手心里闹他。

    “你觉得十三怎么样?”苏边意不着痕迹的问道。

    十三就是刚才那小乞丐的小名,这梨园的人都这么叫他。

    晏满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怎么这般问我?”

    “随口问问。”苏边意说。

    晏满沉吟片刻,说:“还不错。”

    苏边意:“就……没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晏满反问他。

    苏边意不说话了,他的手还搭在晏满的掌心,往回抽时被晏满抓住的手指,晏满将他拉扯到了身旁,坐在了自己腿上,揽着他的腰。

    冬日穿得厚,但就是这样,也能感觉到苏边意的腰身纤瘦。

    “莫要胡闹。”苏边意毫无威信的说,听着反而像是欲迎还拒。

    “如何算是胡闹?”晏满问他,在他肩头感觉到了些许的凉意,也不知是不是出去吹风没披上一件披风。

    苏边意动了几下,一不小心,打翻了桌面的茶杯和茶壶,茶水一下浸湿了两人的衣裳,虽面积不是很大,但等茶水凉下来,就要冷了。

    “闯祸了。”晏满在他耳边叹息一声,“边意,你闯祸了。”

    苏边意听着他这语气,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一般,叫人心底发慌,他拿袖子去擦晏满的衣裳,被晏满拦住。

    “我……我替你擦擦。”苏边意说。

    晏满说:“擦不干了。”

    苏边意抬头问:“那该如何是好?”

    “你说如何是好。”晏满说,“既然闯祸了,便是要受到惩罚的。”

    这惩罚是什么,苏边意还没问,就被他掐着下巴亲了上来,他往后倾了倾身体,晏满的手揽着他的腰,让他坐在他腿上动弹不得。

    苏边意衣衫凌乱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城主。”门外是那小十三。

    苏边意喉头一紧,忙推着晏满的肩头,晏满不松开他,推搡间晏满的手肘撞到了桌子,桌上本就倒了的杯子滚了几圈,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一声响就似是撞在了苏边意的神经上,像见到天敌时一般,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偏过头避开他的吻喘着气。

    “城主?”门外十三疑惑出声。

    晏满手擒着苏边意的下巴,在他白皙光滑的脸上亲了一下,道:“无事,怎么了?”

    “师父叫我来问问,城主今夜可否要留下来住一晚?外头风大,估计过会要下雨了。”十三说。

    晏满:“那便多有叨扰了。”

    “不叨扰,十三就先下去了。”

    晏满应了声。

    外面脚步声远去,苏边意才松了口气。

    “怕什么?”晏满道,“怕他见着你这样,还是怕他知晓我们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苏边意听他这么直白的说出“见不得人”,低声道:“你也知晓见不得人,还这般吓唬我。”

    “没我的话,谁敢进来。”晏满说。

    苏边意靠在他肩头没说话,虽然方才……但不得不说,那个吻叫他很有感觉。

    十三说的不错,没过多久,窗外下起了雨,雨势很大,夹杂着寒风冷冽,门窗都要紧闭着,不然一阵风就裹着雨吹进来了。

    苏师父给他们备了客房,晚间还送来了热乎的饭菜,吃过饭后,苏边意被苏师父叫走了,夜色还不算晚,晏满四处走了走。

    在回廊拐角处,他直直和另一道瘦小的身影撞在了一起,那人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但好在下盘稳,没跌坐在地上。

    待晏满看清,发现这人是十三,他手中拿着的东西都散落在了地上,忙蹲下来捡了起来,和晏满告罪。

    晏满道了声没事,问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这是公子以前留在这里的东西,师父让我拿去公子房中。”十三说。

    晏满看了两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瓷瓶,他把盖子盖上,“我拿着便好,你先回去吧。”

    “是。”十□□了下去。

    晏满就抱着盒子,在回廊上雨观夜景。

    他从前不怎么喜欢雨夜,湿润、闷闷的气息,雨声淅淅沥沥的吵人,电闪雷鸣最是讨厌,今日却不怎么厌烦。

    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回廊又传来了脚步声,苏边意回来了,他看到晏满站在回廊上,还顿了一下。

    “怎么在外面?”他问。

    晏满把手中的盒子给他,“十三拿来给你的。”

    “十三给我?”苏边意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看到里面都是他的一些小物件,还有一个瓷瓶,是上次他来这,师父给他,他没来得及带走的。

    他“啪”的盖上了盒子,张了张嘴,又羞又怯的模样,那一双眸子像在勾着人似的,他问:“你看了?”

    “方才东西掉出来了,就看到了。”晏满说,“你同那十三的关系,当真是好啊,日日黏在一块也就罢了,还特意给你送来。”

    苏边意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你……莫不是在吃味?”

    晏满都气笑了:“你这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有。”苏边意先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光,抿着唇笑了笑,拉着晏满的衣袖,道,“没有日日黏在一块。”

    晏满:“先前天天往这跑的人,也不知是谁。”

    苏边意轻声细语的哄道:“我这是有要事要办,不是为了他。”

    “每日回去,还将那小乞丐挂在嘴边,说他如何可怜。”晏满又道。

    苏边意:“他真的可怜。”

    晏满:“你怎么也不怜惜怜惜我,嗯?”

    苏边意:“其实……”

    他想说之所以照顾十三一点,是因为十三身世和他相似,让他想起了自己,并非有旁的意思。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回廊杂乱的脚步声,也不知为何,无端便升起一股子心虚,拉着晏满就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子里。

    晏满也没挣扎,任由他拉着进去。

    外面传来了说话声,逐渐靠近。

    “城主待边意可真好,什么都顺着他,这般自由自在,边意同我说,我都要眼红死了。”

    “少来了,谁不知你俩关系最好。”

    “边意还和你说了什么,快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说城主是个很好的人,让咱们别怕他,也不让咱们说他不好,他听了会不高兴的,你们日后可注意点。”

    “当真?边意脾气就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他受委屈呢,要我说,那风仁也真是狠心,边意平时待他那么好……”

    “他如今也算是得到了报应,当初他就不该做出那种事。”

    “就是啊……”

    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苏边意面对着门,身后袭来一阵温热的身躯,他往前挪了挪脚步。

    “很好的人?”晏满看着他纤细的后颈问。

    苏边意:“自然……是很好的人。”

    “不,你错了。”晏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苏边意的腰很细,虽不柔,但搂着很舒服,他在他耳边低语,“我只是对你好罢了。”

    这话无异于情话,苏边意的耳垂漫上了薄红。

    “晏满……”苏边意低声叫了声,捏紧了手中的盒子,“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晏满松开了他些。

    苏边意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同心结,红绳编织而成,这个晏满刚才在他盒子里看见过,不过没在意,房中光线昏暗,他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是什么。

    “虽是不值钱的玩意……”苏边意捏着同心结手绳,指尖泛白,眼巴巴的看着晏满,问,“你要吗?”

    他这模样有点小可怜,看起来像是晏满说不要,他就要哭出来了一样,紧张得肉眼可见。

    半响,晏满唇角轻勾:“你替我戴上吧。”

    他伸出手,苏边意弯腰把盒子放在了一边,低头给他戴上。

    “定情信物?”晏满又出声问。

    苏边意低着头的脸泛着绯红,语气肯定又郑重:“嗯,定情信物。”

    晏满笑道:“我会好好收着的。”

    就在这间狭小昏暗的屋子,苏边意珍视的将定情信物系在了晏满的手中,而晏满也给予了他承诺。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不知何时会停。

    一段时日过后,城中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冷了,城中每年都会施粥救济,这段时日晏满忙了些,苏边意那头倒是闲了很多,但每日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晏满听着下人说,苏边意房中常会传出咚咚咚的声音,苏边意没打算和他说,他便也没去问,苏边意想做什么,他不会干扰。

    不过这几日他手中无故添伤,让晏满好一番教训。

    除夕那夜,晏满傍晚时去苏边意屋内,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屋子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木质气息,他在屋中站了会,召来下人一问,得知他在厨房,便转身去了厨房。

    屋外很冷,地上的雪铺了厚厚一层,天空中还在往下飘着细小的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些。

    晏满踏着雪到了厨房,里面暖和了很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厨房揉着面的苏边意,他让厨房众人别出声,抬脚走了过去,苏边意做事专注没有发现。

    “做饺子?”他问。

    苏边意一边擀皮一边道:“嗯,除夕便是要吃……”

    他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动作一顿,猛的偏过头,脸上有几道面粉的白痕,很滑稽,晏满抬手擦了擦。

    “你怎么来了?”苏边意说。

    晏满:“找你找不到,便来了。”

    苏边意抿唇笑了笑,晏满撸了撸袖子,道:“我和你一起做吧。”

    “不用。”苏边意说,“很快的。”

    “这是要求。”晏满说,“不是请求。”

    苏边意觑了他一眼,掩不住的扬着唇,“哦”了声。

    两人就站一块包饺子,晏满儿时包过,前几个手生,后面就包的熟练漂亮了,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放在了碟子里。

    两人的手时而相触,又会快速的分离,他们享受着这种短暂又有距离感的亲昵。

    苏边意往两个饺子里面包了彩头,晏满让他多包些,他说不行,包多了就不灵了,晏满笑了笑,也就随他了。

    晚上他们做好的饺子呈上了桌,两人坐在桌面,桌上点着烛火,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他们脸上,苏边意替晏满盛了饺子,晏满认出了那两个包了彩头的饺子都在他碗中。

    他看见了苏边意偷偷做了记号。

    他想将一个分到苏边意的碗中,苏边意道:“到了你碗中,便是你的了。”

    “你耍赖。”晏满说。

    苏边意笑着看着他,一双清透的眸子都弯了弯。

    “来年好运都给我了,你怎么办?”晏满说。

    苏边意:“你有就好了,我不信这个。”

    明明在厨房时还说包多了就不灵了的人,这会儿却说不信这个。

    晏满想了想,笑道:“来年你吸我好运便是。”

    苏边意:“怎么……”

    他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低头塞了一个饺子,腮帮子鼓鼓的,然后忽而牙咬到了一个硬物。

    他看着晏满,晏满托腮看着他。

    “你才是耍赖。”苏边意将那硬物拿出来说。

    晏满:“不过是学你罢了。”

    吃完了这一顿,窗外的雪大了,院子里铺了一层银霜,树枝枝桠上都覆上了一层白花花的雪,今夜外面不算太黑。

    晏满站在窗口,城中又开始放烟花了。

    往年今夜,他都在办着宴席,热热闹闹的,今年只有两人的世界,很安静,心中却觉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充实,满当当的暖和。

    “晏满。”苏边意走到了他身后。

    晏满转过头。

    苏边意抿了抿唇,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晏满问。

    苏边意伸出手,手中拿着一个小木人,晏满接过,小木人的轮廓线条和五官跟他是有些相似的,但更多的是神似形不似。

    晏满指尖抚过木头雕刻的脸庞,偏头笑了,眼底都染上了浓厚的笑意,和苏边意在一起后,真心实意的笑越发的多。

    “真丑。”他说。

    苏边意不甘心的小声说:“我以后会做出更好看的。”

    “这几日就是在忙这个?”晏满问。

    苏边意点头说:“嗯,看着很好玩。”

    晏满拉起他的手,看到了许多划痕,他道:“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道:“我很喜欢。”

    “你喜欢便好。”苏边意笑着说,“往后每年除夕,我都给你做。”

    “我要那么多小木人做什么。”晏满拉过他,抱在怀里,“不如将你给我就够了。”

    “我……”苏边意下巴搭在他肩头,声音细弱,“已经是你的了。”

    这个人,怎么就这般的招他喜欢。

    晏满抱着苏边意的手收紧,“明年也给我做饺子吧。”

    “好。”苏边意应道。

    晏满说:“往后每年都要。”

    苏边意也应了:“你想要,我便给你做,什么时候都好。”

    没人能扛得住这么坦诚全部的爱意,晏满也不能。

    再硬的心,也早已被他融化了。

    晏满五指插入他墨发当中,低头吻着他嘴唇,一点一点温柔的让他沾染上他的气息,唇齿之间的呼吸都变得暧昧缱倦。

    窗外雪已经停了,窗户关上,房内烛火燃烧,墙上落下两人的影子。

    往后许久,还有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站,浪漫富二代攻x单纯好骗美人鱼受~

    嘻嘻嘻我来啦罒▽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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