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白骨乐团16
附近几栋别墅都在举办盛大的社交活动, 堪称灯火辉煌,与之相比,门萨家族的大宅则像是另一个世界。
花园是全黑的, 大宅中常有人出没的地方, 譬如说一楼大厅,各层走廊以及住人的房间,都会设有烛台提供照明,不过房屋中仍有许多闲置的房间, 天黑之后,这些房间没有点灯的必要, 因而从外面看这栋高大华美的建筑,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间或有几点灯火摇曳。
眼下, 于元沅翻船爬进去的, 就是一个位于大宅二层的空置房间。
大雨中浇了好几个小时,她早就浑身湿透了,眼下的形象很是狼狈, 成串的水珠从头发、衣袖和裤腿滴落, 转眼间在脚边汇成一小滩。
雨珠离开身体, 似乎一并带走身体的热量, 寒意侵入于元沅每一条骨头缝,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搓搓胳膊,她打量一圈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在黑暗环境里待久了的缘故,于元沅觉得自己的夜视能力有了小小的提升,至少看周围的景物较以前更清楚了点。
于元沅所在的是一间相当空旷的屋子,除了正中央摆放着一副棺材, 屋内并无其它的家具,与同一栋楼中装饰奢华的廊厅房间相比,这里简陋得像是一间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
而眼前那口吓得她差点交出声的的棺材,总体呈不规则的六边形,头宽尾窄,正面有凸起的逆十字浮雕,像是从欧美魔幻片拍摄现场搬出来的道具。
要素过于鲜明,于元沅挠了挠稻草似的头发,靠,该不会被她乌鸦嘴说中,棺材里面躺着一只吸血鬼吧?
未知条件过多,这时最是需要旁白出马解说的时候,然而于元沅耳边静得吓人。
新官上位三把火,新任管家召唤了大宅里一多半的佣人——男女都有,在花园里搜寻所谓的小偷,大宅内少有人出没,玻璃窗隔绝了雨声,此时此刻,于元沅双耳唯一能接收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迟疑了也就不到半秒的时间,于元沅从腰间拔出武器,毅然决然地莽了上去——战斗型职业要是还顾前顾后的,任务就没办法做了。
赤色流炎转瞬即逝。
于元沅将杀猪刀刀鞘,而非刀身扣在手掌之中,继续向前迈步——吸血鬼也带了个“鬼”字,真要有个什么的,杀猪刀的刀鞘对他们应该能管点用吧?
“门萨先生,呃,您好啊。”于元沅选择先礼后兵,她先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刀鞘敲了三下棺材板。
她其实音量不大,但屋内太过安静,于元沅一开口声音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说的话穿越空旷的空间,撞上四周墙壁,折射出来的回音,以及杀猪刀的墨色刀柄砸上棺材板木质表面,制造出的闷闷敲击声。
于元沅松了口气。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任务中对雇主礼貌些总是没有错的,若是真有人出声回复问候,她反倒会觉得头疼。
棺材盖并没有钉死,于元沅递出刀鞘,手掌微微发力,棺材板比她设想的要重上许多,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后,棺材的盖子终于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探出脑袋,紧握刀鞘的右手掌心出了汗,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地望向棺材的内部——说不定这是个宝箱,装着道具装备什么的。
待看清内部的情况,于元沅的瞳孔便因惊愕而放得老大。
棺材里面竟然是空的。
内部垫着的红色丝绒内衬平整得一丝褶皱皆无,不像是有人每晚在里头过夜的样子。
这不是浪费感情吗?
于元沅还以为雇主睡在里面,担心了半天他会不会有床气。
她不死心,又将棺材内外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还用刀柄敲了敲侧面和底部的板子,靠听回音来判断是否有夹层。
若非担心破坏棺材会引发不好的后果,于元沅能把这棺材一块块劈成柴火。
““很干净,没有血的味道,应该是全新的,能收进空间,但看描述就是一口普通的棺材,我留着它给谁收尸吗……”这次依然毫无所获,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或者线索,好在有了前几次的铺垫,于元沅已经很能接受这一结果。
将棺材盖移回原位,于元沅决定放弃,抬腿走向对面的房门。
她的手放上黄铜的门把,门锁内部发出闷闷的声响,听声音像是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一个小小的锁具难不倒于元沅,以她如今的力量属性,一拳头过去就能砸烂门锁,两拳头过去能砸烂门,三拳过去这里再没门了。
为难的是开锁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顶着个贫民的身份,本来就不受人待见,如今身上还挂着个莫须有的小偷名号,鬼知道那个该死的管家得知她毁坏门萨大宅的房门后,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举动。
就在于元沅犹豫不决时,一段悦耳动听的音乐穿透墙壁,从隔壁飘过来。
琴声叮叮咚咚,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宛如山涧清泉般清脆,天际流云般轻灵。
于元沅没学过乐器,听不出弹奏者的技艺高超与否,不过她能肯定的一点是,与白天在一层门厅听过的从楼上传来的恐怖音乐相比,这一小段乐章堪称天籁之音。
大晚上的,谁在二层钢琴——等等,二层,钢琴?!
两个关键词迅速唤回她的记忆。
于元沅没记错的话,旁白曾经提到过一句,白天那段仿佛地狱魔鬼演奏的钢琴曲,正是雇主门萨本人弹奏的。
她居然以为雇主是一个乐痴!
确定弹琴人的身份后,于元沅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终于能见到雇主了,旁白下午折腾了她那么久,一会儿把她遛到这,一会儿把她遛到哪,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刻?
等等。
于元沅颦起眉头,如果换一种说法,她正是在旁白的刻意引导下,对雇主自动上门的,否则建筑里没人的屋子那么多,她为什么第一次翻窗就挑到最劲爆的那一间。
也有可能是第二间。于元沅又瞟了眼房间中央的空棺材,放弃与屋门的斗争,奔向飘来钢琴曲的方向。
钢琴曲连绵不绝,一曲终了又接上另一首。
于元沅一边驻足聆听,一边观察着身前的这堵墙,受老管家在三层书房中经历的启发,她干脆上手摸索,还真让她找到一扇暗门。
暗门无声地打开,隔壁房间内部的景象呈现在于元沅面前。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一个男人背对着于元沅,以一个相当端正的坐在琴凳上,十根手指在黑白二色的琴键上跳跃,活泼得仿佛林间蹦蹦跳跳的小鹿。
房间依旧没有点灯,跟其他黑漆漆的屋子一样,这里的窗户同样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疑似雇主的男人穿着天蓝色的长外套,分外的服帖,而且不知用什么名贵衣料裁就,在月光照耀下竟然闪动着不耀眼但绝不容人忽视的点点银光,仿佛万千星辰坠地后,熔炼在小小一件外套之上。
这点点银光,是房间此时的唯一光源,照亮周围一小方区域。
由于角度原因,于元沅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背,不过从背影和弹钢琴的姿势来看,这人的气质还算可以,至少附和古老家族继承人的地位。
男人的身前,钢琴的背后,立着一扇纸面屏风,上面绘满诸多花纹,可惜光线太暗,于元沅看不清具体是些什么,
他的侧面还摆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桌,桌面很是凌乱,墨水瓶、纸张和书籍等物品乱糟糟的堆在一起。
于元沅想了想,对着的后背鞠了一躬:“打扰了,您好。”
不100确认对面男人的身份,她不敢胡乱打招呼。
“夜安,我的客人,我是门萨,烈焰酒馆的委托人,”男人爽快地承认了身份,语调慵懒,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而且言辞出乎于元沅预料的客气,与他手下待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于元沅不觉欣慰,反倒因此提高了警惕。
门萨不知她心中所想,依旧保持背对于元沅的姿势,手指跳动不停,如水的旋律从指尖倾泻而出,萦绕在房间上空。
优美的音乐无疑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于元沅渐渐平静下来,连身体的疲劳似乎也有些许缓解。
这就有点过了,精神类型的能力吗?暗红流光一闪,于元沅将杀猪刀抽出来一小截。
“给你一个忠告,尽快找到,并杀死你在任务里的对手……”可能是因为手下莫名被杀而心情不好,这次的雇主,白骨乐团团长门萨严重缺乏玩角色扮演的兴致,张口闭口都是任务,
他没指名道姓,但于元沅知道他具体指的是谁,除了红头发潘森,没有第二位。
这是忽悠她去杀那个疯子吗,只是对手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啊,于元沅心中一瞬飘过名为隐忧的阴云。
她当然是不想答应的。
笑话,她已经连续翻了两次车,好几次任务辛苦储备下来的的道具几近消耗一空,实在找不正当的理由跟那个红发疯狗对上。
但雇主的面子还是要稍稍照顾一下,避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于元沅搜肠刮肚,编造出一番推拒的话语,表示自己更希望投入寻回失物的伟大事业中。
“哦。”门萨的回应显得轻描淡写,但他的动作要激烈许多——蹭地站起来,双手一拍,“嘭”地压下琴盖。
钢琴声戛然而止,
一束电流顺着于元沅脊背蹿上脑门,她像是炸了毛的猫般,吓得往后跳了好几步,同时大拇指前扣,从刀鞘推出杀猪刀。
身体本能略快于思考速度,于元沅瞪着一双姜黄色的眼睛,注视仍旧背对着她的雇主,一脸惊疑不定。
这就要动手了吗,脾气也太差了地点,我可没敢明着反驳你啊,而且“罪恶识别”技能也没有显示你对我有恶意。
“我有一件东西送给你,”门萨随意地摆摆手,当手甩到最右边时,手臂突然向后弯折90度,节节增长,以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姿势,抓向于元沅的衣服领子。
该说老管家不愧是门萨的手下,连攻击方式都是如此相似。
于元沅手持长刀,严阵以待,雇主的出招虽然速度够快,但她不代表她不能——
砰砰砰。
于元沅明明看得清动作,也能预判动作的轨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躲不过去。
细长的胳膊击中红色血月,肉之躯与金属的碰撞,血肉胜出。
门萨手指几下快速弹击后,“无名氏的杀猪刀”被击飞,他轻而易举地缴了于元沅的械。
仿佛重回三层大书房中的那间密室,小号率先吹响,似是发起总攻前的号角,大提琴紧随其后,各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完全听不出本来的面貌。于元沅周围响起莫名的嚎哭,似是来自地狱的幽魂,在她身边齐声咏唱
“加入我们,歌颂我们,我们是你永远的归宿……”
似曾相识的冰冷和挤压感,向于元沅一股脑袭来,正是她曾经在潘森手里过招时感受过的那一种。
又是规则的碰撞?这次还是雇主设置的规则?
想动,但完全动不了,好像一个200斤的大胖子坐在脖子上,压得她连腰都伸不直。
“伤害她者,死”,是于元沅为自己设定的规则,但她现在舌头僵硬,嘴里吐不出一个字,而没有言语的指令,“杀戮准则”这条技能的效果大打折扣。真要苦等规则反噬,于元沅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哪里来得及看敌人的下场。
必须想办法自救。
她尝试心里呼唤杀猪刀,期盼依靠与武器之间的奇妙联系唤醒身体,然而杀猪刀却像是死了一样安静。
该话痨时不话痨,不该说话的时候瞎逼逼。于元沅气得要死,时间过去的越久,她恢复的希望就越渺茫,到最后时刻连扑腾两下,溅起小小的水花都做不到。
微微颤动的指尖,是于元沅继呼唤杀猪刀无果,艰辛努力后的唯一收获。
嘴巴大张,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仿佛一位行将就木,却仍保持着强烈求生意愿,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重兵患者。于元沅在任务中少有如此无助的时刻,她将眼睛睁大到极致,在眼前的一切粉碎成大大小小的色斑前,视线范围内的最后景象是门萨转过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她走来。
于元沅倒了下去。
膝盖撞上冰冷的大理石,她彻底失去知觉,在地上瘫成一团烂泥。杀猪刀就在她身边,失去了往日那种炫目的光辉,暗淡得仿佛回到昔日的菜刀时期。
走到近前,俯视着于元沅的男人终于露出了正脸,这是一张骷髅的脸。
不是面具,就是真真正正的骷髅,没有皮肤没有血管没有神经。但男人的躯干四肢仍包裹着与常人无异的皮肤,只有脸上不正常。
“我的领域之内,你注定是一只笼中鸟,还是连笼子都看不到的那种蠢鸟,“黑漆漆的眼眶中亮起两抹幽蓝色的火焰,门萨发出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嗤笑。
“不过这次的几个蠢货里面,反倒是那个能看到笼子的更让我讨厌些,像只乱飞的苍蝇,嗡嗡的扰人烦心,希望你们能坚持得久一点,多给我带来些乐趣,哈!”
他俯下身,将一件物品塞入于元沅的掌心。
【……一场意外,试图在庄园行窃的汤姆意外地与门萨先生见了一面,门萨先生不愧是一位真正高尚的绅士,不仅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汤姆的无礼行为,还继续为他提供工作机会……汤姆十分感激,心情激荡之下,他向门萨先生吐露了自己对一位金发姑娘的爱意……】
门萨先生拍拍手,直起身子,重新坐回琴凳上,然后抓起书桌上的一支羽毛笔,唰唰地写着什么。
“情节有点乱套了,乐园提供的写作助手好难用……算了,就这样吧,。”
鬼魂演奏者相继退去,悠扬清越的钢琴曲又一次回荡在房间之内。
不知过去了多久。
于元沅悠悠醒转,。
醒是醒了,但眼睛却睁不开,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肩背也僵硬得要死,整个人像是被一辆大卡车碾过。
掌心有异物感,手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于元沅还听到有人在她不远处交谈。
她究竟在哪里?
…………
时间向后倒退。
三层大书房,夏洛蒂告知大卫她在这里的发现,以及由此而衍生的推测:“……血迹、残骸、衣服的碎屑……我不得不怀疑,之前那位管家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没了小命。”
大卫的嘴巴张成一个圆润的“o”:“不是,谁闲着没事去杀他,我们遇到的是npc内讧夺权吗?”联想到新管家的嚣张行径,他自然生出后一种猜测。
夏洛蒂向他投以无奈的目光:“还能有谁,你不是刚画过他的通缉令?”
“可那是盗窃——哦,你是说他们篡改了罪名,把失物的事情推到他头上,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杀死npc,还能有什么理由,”夏洛蒂双手摊开,嘴角上提,勾出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
大卫沉默了,昏暗的走廊中,仿佛一尊沉默的大理石像。
是啊,谁没事愿意招惹npc,躲还来不及呢。当然是npc先出手刁难,职业者被逼无奈回击,谁知下手重了点,npc的体格也忒脆了点,居然就这么死掉了。
“这么看,那个叫潘森的家伙由于杀死npc而惹怒了雇主,现在被迫出局了。”大卫那点兔死狐悲的忧伤转眼就没影了,复又振奋起来。
“既然是雇主通过系统临时发布的任务,追捕那个倒霉蛋的难度说不定比去找那几件乐器低,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这就是通过三次强制任务的职业者对彼此关系的认识,可以合作,也可以毫不犹疑地反水。
“可惜我们两个不方便经常外出,”大卫颇为遗憾地补充道,“这次任务给我们设定的身份要长留庄园,我到现在也就找到个去参加幕临文法学院同学会的机会,到时候能出去转悠一下。”
夏洛蒂低下头,打量着自己春笋似的手指,淡淡道:“我和你差不多,之后芭蕾舞团会有演出。最多出去两次,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与其他可以长时间在外头跑的人联手,由我们提供情报,他们负责行动。“
大卫不同意:“再加一个人?三件乐器和一个雇主要求追杀的倒霉蛋未必够分的,虽说目前我们见过的职业者只有四位,但这可是第四次强制任务诶,哪可能就这么点人参加,剩下的那些人,身份可能有问题,不方便在雇主这边早早露面……”
大卫讲述了他绘画技能突飞猛进的事情:“身份设定信息需要好好挖掘一下,不同身份有不同的优劣势,像我们这种的,一直待在雇主的地盘上有可能打听到隐秘的消息,却没机会出去探索任务世界的其他地方。“
夏洛蒂道:“所以我们要与其他人合作。”
见她态度坚决,大卫赶紧转换话题:“这件事先放一放,眼前又没有合适的人,我刚从乐队那里……”
他复述了一遍从被雇主旺盛的创作欲折磨得欲生欲死的乐队成员那里,拼凑得来的消息。
一直在来到狮鹫街24号之前,乐队成员对门萨这人都是抱有好感的,大卫打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老管家向他们吹捧的那些姜然基本属实。
昔日的门萨没有这么魔鬼,身为幕临城知名的音乐评论家,他没有什么在外头流传的原创作品,但在音乐领域的鉴赏力是不容置疑的。这样一个人,就算想挑战自我,尝试作曲,对自己创造出来的那点歪瓜裂枣也应该心里有数,不会成天荼毒别人的耳朵。
“……还有医生那边。”
雇主门萨白天的爆发性演奏过后,听觉灵敏的乐队成员中好几位当场阵亡,症状严重到必须请医生的地步。
好不容易见到个庄园外的人,大卫当然不会放过搜集信息的机会。
夏洛蒂好奇地问:“你怎么做到让npc跟你说上这么多的。?”
大卫将食指拇指合拢,捻了两下:“你说呢——反正这位自称是门萨先生私人医师的好友,听他说,雇主前些日子得了一种怪病,身体状况相当糟糕,幕临城能叫上名字的医生都来看过他,而他的私人医生早就放弃了,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病就好了。
“雇主一直躲在屏风后头,不肯与我们见面,他状态明显是有问题的——那白骨乐团的事,你打听出来什么没有。”夏洛蒂一边说,一边用手抚过书架上的一派书脊,姿势跟撸猫差不多。
不论门萨先生是人是鬼,她都不在乎,天上还有一大堆鬼在飘,关键是他现在状态透露出的信息,是否能帮助他们完成这次任务。
大卫摇摇头,调节了下脖颈系得过紧的领结:“秘书室没有任何资料,乐队成员不知道,医生也说他没有听说过,不过那医生告诉了我一些在幕临城流传许久的传闻,其中一个可能与白骨乐团有点联系。”
“他说,幕临城过去的几百年前都有憎恨音乐的传统。据说,巅峰时期,有一任城主下过命令,各家各户不得留存乐器、乐谱,行人走在路上哼歌也会被抓到牢里。如果有外乡来的商贩或者旅行者,进城必须接受搜查,确保没有任何与音乐有关联的物品进入幕临城,走私的会被处以极刑,当然,这么严厉的举措只持续了一年左右……“
“据说这一切都与一场天灾有关……当时城内正在举办一个庆典,或者说一个露天音乐会
……大半个城市的人因此而死,整座城市化为齑粉,所以幕临城的居民觉得公开的音乐活动是不祥的,这种观念最近几十年才有所动摇,他们的乐队就是在那时候组建的……”
“你是想说,几百年前那场死亡音乐会上演奏的,就是白骨乐团?”
大卫点点头:“所以雇主正在创作的那支曲子一定有问题,或许他想让昔日的那一幕重现,
以他的身份地位,完成创作之后在幕临城找个音乐厅演出,难度不大,那三件丢失的乐器应该属于白骨乐团的,收集齐后,乐团就能重新登台演出。
“无所谓,反正到时候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完成任务,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夏洛蒂轻描淡写地说,“等等,他们回来了!”
一楼大厅中,佣人们终于结束闹剧似的追捕工作,纷纷返回各自负责的区域。
几乎在夏洛蒂说话的一刹那,大卫也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音:“这么快,我们赶紧走,不能被他们看到我们在这里!”
据前一位管家的介绍,建筑三层的房间属于雇主的个人领地,没有正当理由,绝不能踏足其中,就算是佣人打扫卫生也得尽快干完,不能在这一层逗留太久。
大卫略有些不安,夏洛蒂的身份是接受雇主邀请来别墅做客的客人,这条规矩对她的束缚力不大,但要是换成身为雇员的他犯规,绝对会受罚。
“没事,走后面的那个楼梯,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夏洛蒂提着裙子追在大卫后面,“啊呀!”
“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书架高层坠落,正正好砸上即将奔出屋门的夏洛蒂脑门,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别管它,快走了。”大卫催促道。
夏洛蒂顺手抓起砸在她脑袋上的那本小册子,一边跑路一边顺手翻了翻:“《10个睡前小故事》??”
“见鬼!”大卫奔逃的前路,本来空无一人,新管家却像是从黑暗的角落里长出来似的,莫名出现在二人面前
而大卫夏洛蒂身处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之上,尚未转移到安全区域。
“大卫,你在上面做什么?”眉心的纹路愈发深刻,管家态度严厉地望着他,“你不知道——”
“先生请听我——”
“先生他向我求婚了!”
夏洛蒂主动牵上大卫的手,故作娇羞地垂下头,十指相扣,仿佛他们真是一对亲密的爱人。
“啊,对对对。”能熬过这么多次任务,大卫的反应速度当然不会慢,“是这样的先生,呃,我,我是在三层的露台上向夏洛蒂求的婚,因为我想带她看星——看看夜空。”
夏洛蒂将耳侧垂下的一缕金发绕在手指上:“是这样的没错,我最喜欢下雨天了。大卫亲爱的,你还记得在露台时你向我念的十四行诗吗,请念给管家先生听一听。”
“啊,嗯,我当然记得,”大卫拼命回忆旁白当时给他安排的台词,“你是我,呃,人生——生命中不灭的火焰,是我灵魂……”
【瞧瞧这一对爱情鸟!一对有情人刚刚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正是最缠绵的时候,管家看到他们,也不禁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时光,那是他也有一位正当最好年华的恋人……】
【沐浴在其他人祝福的目光中,夏洛蒂红着脸,拉着大卫离开……】
【……夜已深,大卫悄悄溜进夏洛蒂的房间……】
“卡!”大卫捂住脸,“我不想演了!”
夏洛蒂“啧”了一声,翻身下床,从柜子上的银壶中给自己倒出来一杯水:“我还没抱怨呢,你倒先开始了,不就借个位吗。”
大卫扶住额头:“你怎么知道那么做能引出旁白的。”
违反岗位禁令还被对应的npc抓了个正着,大卫本来以为这次怎么也得出点血,谁知夏洛蒂一番骚操作后,旁白蹦出来了。
局面瞬时一变,这次任务里,除了雇主就是旁白的级别最高,管家一个前任死了才上位的npc自然敌不过,还被迫加入他们的爱情戏中。
夏洛蒂一仰头,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猜的,我感觉旁白特别着急把咱们俩安排成一对,这才第一天,居然求婚的戏份都上了,我就想啊,顺着它演一演,说不定会有奇妙的效果。”
大卫再一次向她道了谢,管家的惩罚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能躲过去一劫还是值得庆幸。
旁白仍然时不时地响起,要求夏洛蒂和大卫配合演出。
大卫一脸生无可恋,夏洛蒂等的无聊,随手取过书房里砸到自己头上的小册子,翻阅起里头的内容,时不时点评一句:“啧,这么重口味,居然敢叫睡前小故事,也不怕人看了做噩梦……咦,怎么这几页页数被撕掉了?”
她正看到关键处,怏怏不乐地往后翻,换到下一个故事:“……喂,别把口水沾到我手背上!”
【大卫单膝跪地,捧着心上人洁白无瑕的手,第一百次地膜拜……】
“啊,夏洛蒂,你的眼睛是多么动人,”大卫机械地拽着夏洛蒂的手往自己嘴唇上撞,“……姐姐,你能不能稍微给我点面子,至少别我一边亲你一边笑。”
“哈哈,不行。”
旁白仍在继续。
【……大卫捧起了夏洛蒂的玉足,放在膝盖上……】
“艹,老子不干了!”大卫把夏洛蒂的手一摔。
“不怕旁白惹事的话随你,我先把这个三角恋的故事读完,还挺有趣的,咦,这床怎么在晃……不对!”
夏洛蒂话音刚落,一个衣着破烂,头发姜黄的男人从四柱床的床底弹了出来。
【观察了他们一整个晚上,看他们在门萨家的大宅内外缠绵恩爱,又在床底听他们亲热……汤姆眼睛都气红了,再抑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绪,从藏身的床底窜出来,扑向这一对有情人】
讥诮意味十足的嗓音中,于元沅茫然地睁开双眼。
她这是在哪,雇主呢,旁白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