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幽冥列车14
星辰隐没, 一个于元沅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巨大鸟群遮蔽了天空。
鸽子、麻雀、喜鹊、游隼……各种各样的鸟儿，大的小的，羽毛艳丽的羽毛灰暗的, 于元沅甚至看到几只金刚鹦鹉，有些甚至彼此处于食物链上下端。它们用羽毛织就了一张舒适的密网, 兜住内里身材娇小的女孩。
十根手指摁压在一支青翠有如鲜竹的短笛上面, 何苗苗纵身一跃, 从石巨人撞开的缺口跳入火车，加入战斗。
其实对在场几位，何苗苗都没什么印象，但谁与厉鬼站在一边, 她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立即选择了攻击对象。
“啾啾啾啾。”
一阵唯有她本人知晓具体含义的悠扬笛声过后，百来只白鸽振翅飞出。鸽子们飞行的路径很诡异，忽前忽后, 忽左忽右，待何苗苗将鸟笛发出的音量提升至极限, 鸽子们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调转鸽头，往同一个方向飞去。
何苗苗看清了局势，于元沅同样看清对方是友非敌, 几乎全部化为灰烬的内心忽有小火苗窜出，倏忽间转为滔天大火。
无穷动力从她身体涌出。
另一边的反应就不怎么美妙了。
矢车菊色的瞳孔映出向自己飞来的鸽群, 安德烈严阵以待。不是他胆小，这百来只白鸽中有将近一半跟他没关系，而他与从魔术帽中召唤而出的白鸽之间的联系，在鸽子同类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随时有可能切断。
届时，沉溺于“爱与和平”的温柔乡中，丧失所有对抗欲望的就是他了！
有人及时出言，救了他一命。
“别杀他，先杀另外一个，”于元沅搞明白眼前情况，出言提醒自己这位姗姗来迟的队友，“不要留手，有什么道具全使出来！”
搭在竹笛上的手指上下纷飞，笛声陡然转变。
“嘎嘎，啁~啁~~”
鸽群调转方向，扑往试图用照相机捕捉于元沅动作的顾杰。鸟群之中，游隼猫头鹰这类攻击力相对更高的鸟类同样离开大群，紧随白鸽之后。
“退后！”于元沅提醒的话语安德烈同样能听到，他一边扯着嗓子呼唤顾杰
，一边甩出漫天的玫瑰花——这回是真玫瑰，暗器藏于玫红芬芳的花瓣之下，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
腿脚放铲躲过又一次铁拳，成功绕开身体笨重的石巨人后，于元沅顶着玫瑰花雨继续往前冲，点点寒芒擦过她的皮肤，带起朵朵血花，再加上之前的伤势，她彻底变成了个血人。
于元沅一个皮糙肉厚的职业者都这样了，本质脆皮的鸟儿们当然好不了多少，接连有鸟悲鸣一声，坠向地面，三五秒间，飞向顾杰的鸟群折损大半。
顾杰不是个遇事就慌了手脚的人。他迅速估量了一番眼前的局面。逃跑是一种选择，他可以脱离战斗圈，把门一关，躲入后头的车厢。然而鸟类素来以速度见长，难说没有飞得快的赶在他摸到门之前杀到。
心一横，顾杰选择端稳手中的照相机，手指不间断地摁着快门键——进攻从来是最好的防御。
“咔嚓咔嚓咔嚓。”
闪光灯几乎是不间断地亮起，照亮此方狭小空间，使得星辉月光黯然失色。有照片吞吐而出，鸟群飞翔的速度明显放缓了，明明只有拍打几下翅膀的距离，却像是永远到达不了。可惜顾杰召唤出来的石巨人做不了精细活，拿这些扁毛畜生完全没办法。
与此同时，吊死鬼吐出长长的舌头，蜿蜒如绳索，缠向于元沅的脖子，第一百次地试图将她勒死。
于元沅依旧挥刀向前，双眼直视前方，一点余光不给边上，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旁边虎视眈眈的吊死鬼。
她这么做不是眼瞎，而是因为现在有人补位。
两人第一次联手战斗，彼此间并不熟悉，然而于元沅从何苗苗之前召唤鸽子为自己解围的举动看出，她是个有基础合作意识的职业者。
果然，何苗苗又一次变换短笛的曲调，车厢之外盘旋不去的剩余飞鸟收到指令，全部飞入车厢，挡住吊死鬼的攻击。
鸟类的哀嚎充斥着车厢，凌乱的羽毛下雨般掉落。
何苗苗收起训鸟笛，但还是没敢学着于元沅的样子冲入危机四伏的玫瑰花雨中心处，只是从空间取出一个不大的玻璃罐，丢向前方。
玻璃罐坠地，旋即
摔得四分五裂，内里的虫饵爬了出来，蠕动成恶心的一团团。
被顾杰相机限制住动作的鸟群忽地俯冲而下，落在地上啄食饵料。
何苗苗深吸一口气，又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红皮手鼓，“咚咚咚“敲了起来。
床铺的废墟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有小动物结队而出。
成串的啮齿动物攀上顾杰的小腿，啃咬他没有防具保护的下肢，顾杰不停拍照的手僵住一瞬。
与此同时，将虫饵啄食干净的鸟儿们已经从诡异的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振翅高飞，爪子抓向顾杰的脸。
曾经在于元沅身上上演过的一幕重现，白鸽以鸟身为媒介，翅膀当桥梁，向被它们包围的可怜人强制传递“爱与和平”的信念。
顾杰拍照的手很难再摁下去——如果没有游隼用铁钩般的利爪刮掉他脸颊上一条肉的话。
极端的疼痛能让人丧失所有抵抗心，但适量的疼痛有助于人保持清醒。
顾杰就要苏醒过来，可惜何苗苗抡起一个塑料充气大锤，对准他的方向狠狠地敲了一下空气。
什么叫隔空打牛，这就叫隔空打牛。
隔着八丈远，顾杰却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中脑门，眼前金星银星乱冒。
他因而迎来属于自己的末日。
说实话，无论是鸟群还是充气锤道具都不至死，可谁叫还有一个于元沅，拼着被玫瑰花撕成碎片也要冲到他面前呢？
刀鸣声起，顾杰的身形又是一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攻守异势。
赤红圆月弯刀轻松的向上一挑，刀切豆腐般划开顾杰的喉管。
动脉破了大口，鲜血不要钱地喷溅而出，洒了于元沅大半个身子。
于元沅其实可以躲开，但她根本没想躲，手中的“无名氏杀猪刀”无意识地碾了两下，划开顾杰头颅与脖子相连的最后一层皮肤。
【哇塞】
难得能好好品尝职业者的滋味，杀猪刀愉悦至极地叫了声，之后便闷头啜饮起面前属于职业者的鲜血来，喝完血后它连顾杰的尸体也不放过，取走精华，将尸体彻底吸为人干，只留下一个头还勉强保存着完整的形状。
刀尖上挑，头颅飞出，恰好落在安德烈附近，一双凝固着死前惊愕绝望情绪的棕色眼睛盯住安德烈，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救我？
安德烈不忍地别过目光，象牙白色的修长手指继续摸向怀中的魔术帽。
你不要怪我没救下你，我尽力了，可我也没想到她能这么疯，面对漫天刀子雨躲也不躲，她不觉得自己像是在遭遇凌迟酷刑吗？
玫红色的花瓣一片接一片落下，埋住顾杰死不瞑目的头颅，仿佛是安德烈在为他送葬。安德烈挥挥手，玫瑰花更急更密，能多伤敌人一分是一分。
如果于元沅知道安德烈此刻心里所想，一定会回答他，老娘我在实习任务中就见识过活体凌迟了，你这点破花瓣算什么？
顾杰一死，胡乱挥拳的石巨人作为召唤物失去支撑，组成肢体的石头瞬间化为齑粉。
“别管人，先杀鬼！”石巨人扬起的尘土中，于元沅又是一声大喝。
何苗苗绷着一张脸，机械地敲打红皮手鼓，催促老鼠攻向吊死鬼，为于元沅腾出攻击空间。
于元沅再度请出镇鬼神器——杀猪刀的刀鞘，吊死鬼被吸入其中，沦为杀猪刀的养料。
干掉顾杰，杀完吊死鬼，等于元沅两人回过神后，安德烈早借着玫瑰花雨的遮蔽跑没影了。
“就剩他一个人了，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赶回来，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把他干掉吧。”何苗苗提议说。
“好……等等。”于元沅身子左右摇摆两下，痛苦地闷哼一色，“不行……先送我回后头。”
气力不知何故流逝大半，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石巨人砸出来的废墟之上。
何苗苗扶住于元沅的胳膊，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即使一直处于浪漫的玫瑰花雨范围边缘，何苗苗身上依旧多出不少锐器伤，何况始终冲杀在中心处的于元沅？
被安德烈掷出的暗器开了无数道口子，于元沅全身上下刀痕纵横，没有一块好肉，整个人像是才从血海里爬出来一样。
何苗不敢放于元沅一个人待着，自己去追杀敌人，她虽说状态比已然精疲力竭的安德烈和于元沅好得
多，但身上的道具也快用光了，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击杀安德烈。
更何况她能找到法子摸回火车，没道理之前跟她交手的那个家伙不行，万一她找过去的时候，对面阵营两位职业者刚碰头，那乐子就大了。
于元沅三言两语地向何苗苗解释了下目前的局面，然后便在她的搀扶下返回活人游客集中的2号车厢。
才一踏入，于元沅就嗅出不对，眼神扫过难掩不安的旅行团诸人，最终落在依旧盘腿居于下铺之上的松鹤。
“先生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