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脏腑外的毒已解
晏安王到了莫彦楚的住处,递给了身后跟着的成言一个眼神。
成言心领神会,施了一礼,“王爷稍等。”说完便开了房门进去通报。
莫彦楚在里间坐着,成言自然知道不能让晏安王久等,立马到了他跟前禀报,“公子,王爷来了。”见莫彦楚点头,又低声说了句,“我去瞧过了,姑娘的脸上虽然苍白,但应该是无碍的。”
“嗯。”莫彦楚表示自己知道了,是他吩咐成言的,这几日佘先生为她逼毒,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候在外面时只能听得里面的闷哼,想必也是过程艰苦。
原以为是没有什么,毕竟她没有让人听到痛苦的哀嚎,可是同样候在外面的两位却是变了神色,添上几分肃然,这才明白,她是强忍着的,该是怎样的毅力才能不喊一声,只觉得自己又得重新审视这个女子。
能练成这般意志,又让这些人物另眼相待的,着实让人佩服,她和自己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不似她们般女儿心思,反而更适合自在来去,不必被闺阁的框条所束缚。
正想着,晏安王已经进来,成言伺候两人落座,倒茶后便离开。
晏安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桌上,在等他开口。
莫彦楚从怀里取出一封密函,贴着桌案移到晏安王面前,“元京来的密函。还有,派来的人带了话,说是让您继续留在西域查明此案。”
晏安王打开竹筒,拿出里面的信,竟是看了许久,之后把信叠起来,取了火折子把它烧了,指尖温度滚烫,跳跃着的簇簇火光映在他的眼里,最终消失,剩下密函的灰烬。
莫彦楚见他把东西烧了,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涉及皇宫里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也是好的,只是方才一瞬间似乎在晏安王的脸上看到隐晦的怒意,不过也不必细想,像他这样的身份,对那个位置怎么会没有半分欲望,自己没有必要掺和。
“信,本王已经看过。”说完便打算离开。
“王爷留步。”莫彦楚说着提起烧开的茶壶往他的杯子里又倒了茶,“还有一事。”
晏安王坐了回去,神色有些不虞,没有饮茶,也是很明显,让他有话直说。
莫彦楚没有在意,轻笑一下,“说来也怪,皇上派来送密函的暗卫,看着竟然有几分面熟,不过许是我看错也说不准。”
谁人不知大理寺卿的嫡公子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就连他那父皇也是欣赏称赞过的,不然怎么会如此受重用,就连皇家毒案都下令让他一同探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错,他这是故意给自己透露信息。
“愿闻其详。”他既说了出来,那便是有七八成的把握。
莫彦楚笑了笑,“本来是没有注意的,只是那暗卫笨了些,送信时竟认错了地方,走到了佘先生的住处那边。”饮了茶又继续说到,“那时先生正为姑娘施针解毒,我怕他打扰,便让成言把他领到我这儿。”
晏安王听着,情绪难得外露,脸一下子黑了,嘴角崩的紧直。
莫彦楚看了他一眼,“就因为这的缘故,我留心多看了那暗卫几分。这才发现,我偶然间在常怡王的宴会上见过他一回,才识不俗,想必也是因此得到重用。”后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他应该也明白。
晏安王听完,放在膝上的手不着痕迹地紧握成拳,片刻松开,“多谢你的茶。”
“王爷慢走。”
莫彦楚朝着他离开的动作施礼,宫里的人左右算计,背后又是一套,他更愿意把筹码放在更有保障的一方,起码不至于毫无退路,而晏安王,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公子,另一位也离开了,姑娘房间没有动静,应该是在休息。”成言把探到的消息告诉他。
“嗯。”说完便让成言下去。
没想到竟是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头,只是身子还是乏的,看来这毒性难解,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
掬起盆里的水往脸上泼,用打湿的毛巾又擦了一遍,干爽一些,看着盆里的浮动的水纹,片刻失神,从佘岭殇为自己施针逼毒到现在,就一直睡的不安稳,那个梦反复出现,可到底没有看见那人的容貌,心中更是烦躁。
握着盆缘,静了半晌,倏然松开,吐出一口浊气,理了理散落的发丝,拉开门扣,前面杵着几个人,来的还挺齐,索性就把门大开。
几人进了房中,各自寻了地方坐下,总之也是知道她这房里无人招待他们的。
“我说你一个女子,就不能好好的拾掇拾掇再出来见人”将邪阁阁主略带嫌弃地看着她,发髻不挽就罢了,反正她平日里也只是简单的束起,但好歹换身衣服吧,只着衬衣便出来像什么样子,况且这里都是男子,还真是半分女儿家的羞臊矜持都没有。
斜睨了他一眼,“我怎知你们在门口”这一个个的,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全守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怎么了自己似的;再说,就算知道有人又如何,总归是穿好了的,纠结这么多作甚。
将邪阁阁主嘴角的笑意凝住,本想着逗她说话来着,却忘了她和其他人不同,惯会噎人,“看着你还着中毒,本阁主不同你争论。”
没好气地转头,明明是他搬弄在先,现在却像是自己非要计较一般。
肩上一沉,佘岭殇取了件外袍搭在她身上,“脏腑外的毒刚解,夜里凉,还是要多注意。”说着便开始搭脉。
脑袋有些懵然,看着他拉紧身上的外袍,眼前一片迷雾,自己好像又到了反复进入的梦里,却什么都看不清。
“有事?”佘岭殇就坐在对面,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问了句,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桌上,开始把脉。
他又换了只手继续探脉,捋着胡子,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按在手上是时间长了些,让人有些不安,晏安王见他如此便说道,“恩师,这是有何问题”说着起身到了两人身旁。
莫彦楚也往这边凑近了些,将邪阁阁主虽然没有过来,却也是忍不住把眼神往这里放,毕竟这里就只有佘岭殇懂解这毒,若是连他都遇上难题,怕是无解。
佘岭殇又探了会儿,收回手,“脏腑外的毒已经全部逼出来了。恢复的不错,过两日喝下这些天重复烧滚的汤药,应该就可以清除脏腑里面的蛇毒。”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能解毒,那应该就是没问题了,佘岭殇的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
佘岭殇替她再次施针,可稳心神,其他三人安静地待在一旁,没有打扰。
扎针倒是不疼,毕竟这几日受的也不少,不差这一会儿,只是感觉身子发寒,止不住地冒冷汗,额上湿了一片,却又突然如坠火炉,又是一阵燎烧。
所有的感觉渐消,佘岭殇及时收针。
他取了浸湿拧干的毛巾递过来,“你可想好了?第一关虽然过了,但接下来的会更难。”脏腑外的毒是折磨躯体的疼痛,可若要除去内里的毒素,那便是如钝刀磨骨、抽筋扒皮;能熬过去自然最好,若是抵不住,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接过毛巾擦净脸上的密汗,“嗯,我过两日就把药喝了。”她自己的感受自然是最深刻的,自佘岭殇逼毒后,确实没有再毒发,但是却觉得浑身无力,就连武功都使不上,就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武功就相当于废了,所以最根本的,还是要清去脏腑内的毒素。
“我说老头儿,你到底行不行啊?”将邪阁阁主忍不住,到底还是凑过来了,听着他们的对话,又是一番听天由命的感觉,他最是厌恶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
佘岭殇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这是他为数不多无把握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
莫彦楚立在一旁看了许久,施针总算结束了,便上前递上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放在桌上,上面的图案是西域风格,以琉璃晶石装饰,在烛光下闪着微弱却斑斓的荧光。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没有见过的东西,像是药材,佘岭殇扫了一眼,知道此物,“这是‘血芝’,产于臧戎国的古青秘境中,和西域的边境相邻;此物百年一株,是臧戎国国主为了寻求庇护送给西域的。”
“正是。我之前打听到西域有‘血芝’,又偶然得知西域王把它送给了齐娅公主,就去问她寻了来。”血芝稀少,加上是西域王所赠,原本齐娅是犹豫的,后来不知西域王如何知晓,竟然亲自赏给了他,让他带走。
说起齐娅,这几日倒是难得的没有来这里,应该是同她说过缘由的;加之他们能安稳地在这里解毒,佘岭殇现在在西域王那里的地位作用想必不低。
“‘血芝’的补元聚气效果极好。”佘岭殇这么说,那就是可以入药的。
莫彦楚见她没有说话,又道,“总归是有好处的,再说,这本也不是我的东西,不过是借花献佛,算是齐娅公主的一片心意。”
“收下也无妨,齐娅能送,那西域王必然是知晓的,此举怕也是有意同我们交好。”晏安王知道‘血芝’的作用后,也是赞成入药的,现在正是需要的时候。
佘岭殇更是直接,拿起‘血芝’道,“我加上其他的药材熬制,半个时辰即可。”说着便出去了。
另外两人看着桌上空着的盒子,竟是觉得格外刺眼,好像就他考虑周到似的,他们二人都是两手空空的来,倒是显得没心意一样,想到这,两人看向莫彦楚的眼神更是不善。
见三人还待在这里,也是有些不解,“你们还不走?”
“怎么?你这是要赶客”将邪阁阁主半分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又坐了下去,眼中还带着挑衅;其余两人也没有动,看来是非要留下的。
幼稚,留下就留下吧,反正也赶不着他们,“这几日西域王可有召见佘先生”自己这些天昏迷着,有些事自然是不清楚的,正好他们都在,不如一并解惑了。
“他第一次替你施针后,休息了半日就被西域王唤了去。至于后面,每日约莫去殿中一个时辰同西域王谈论道法。”晏安王说到,西域王传唤自然是耽误不得,左右也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施针,于是佘岭殇便答应了去。
点了点头,想来他们现今能如此安稳的留着西域王宫,都是佘岭殇的功劳;恐怕他们达成的协议也不小,毕竟能让西域王对杀害那个“高人”的事情一笔勾销,在西域王的眼中,佘岭殇的作用怕是比那人更能帮到他。
“我这儿,还有件儿趣事。”将邪阁阁主看了三人一圈道,“那齐娅公主找过我学短箫,去了兽园。奇怪的是,我之前撒去的药粉竟是全部消散,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野兽身上完全消失。”
除非是有人故意销毁……
这事知道的人就只有他们,这段时间,除了将邪阁阁主任是谁都没有机会靠近兽园;毕竟西域王也下令除了他和王室几人还有看守的护卫,都不得入内。
能够让药粉消失的彻底,肯定是极其了解的人,就连他们都不知道方法;万物相生相克,必定是极其清楚此道。
细碎的月光洒近屋内,平添了几分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