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石滩
青石滩旁的打斗仍在继续，刀光剑影下只见一道残影飞闪，再细看，地上洒溅出汩汩鲜血。
“快跑!”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一声暴喝中趁乱逃离，脸上尽是惊恐的神色。
招招致命，见血封喉，这次结束的快，贼人虽多，但功力并不深厚，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散了他们，重新系好有些松垮的腰带，借着溪水洗净剑上的血污。
剑非上乘，只是自己无聊时琢磨着打出来的，用了好些年，偶尔微改一下，倒也使得称手。
淌过水后，从怀里掏出一条素色的手绢擦干，水有些凉；身后是劫匪们的尸体，空气中还混杂着许久未散的血腥味。
刚刚杀死的，是一群专门贩卖奴隶的恶徒，被囚禁的大多是落魄家族或是强抢而来的，在方才的打斗中也逃的差不多了。
把剑收好，站起来抖了抖压皱的衣服，借着溪水理了理发鬓，拨弄开方才因为打斗而散落的扎脸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你还要看多久？”
清冷的眼眸看向待在树下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孩，眼神中透着几分锐利。
那小孩倒是不怕刚刚宛如煞神的自己，没有被犀利的问话唬住，反而直直地跑过来。
“姐姐，我能和你习武吗？”
看了看空荡的四周，“你家人呢？”
“没有。”小孩的眼睛瞬间黯淡，语气也带上委屈，连肩膀都一耸一耸的。
嘴角微抽，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哭出来，自己可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应付不来。
“看到那边的石头了吗？把它取来。”布满厚茧的手随意指了指树旁的一块大石，这石头吓人，不但和小孩一般高，还被树根紧密地缠着。
小孩蹭蹭地跑过去抱，不出所料，石头丝毫未动，许久，他的额上布了一层细汗，却是不肯松手，生生地磨出血来。
“搬不动如何跟我习武，就此作罢吧。”握着长剑转身。
自己本来也不打算答应他什么，没有实质的承诺最是信不过，很明显，小孩还不懂这个道理。
小孩看着逐渐远离的人，视线变得模糊。
眼前的人却突然回过头，“过来。”
“好!”小孩惊喜地笑着擦了擦眼睛，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也不敢上前，怕惹她不快。
穿过郊外的竹林，到了城中的闹市。
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眼前的人停在一间小药店，小孩有点懵地抬头，跟着进去了。
没有理会懵懂的小孩，上前问药，“老板，来瓶创伤药。”说着把几个铜钱放到桌上。
“好嘞，稍等。”老板把铜钱扫到另一只手掌，颠了颠，又从身后的药柜中取出一小罐装着药粉的瓷瓶，“上好的创伤药，抹一点点就成。”
接过瓷瓶瞧了瞧，是好的，花了她不少的银钱。“过来坐好。”
这钱竟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想到这轻笑地摇了摇头。
小孩听话的坐得端正，一板一眼，没有乱动，眼睛直溜溜地盯着自己，可以看出来是个教养极好的，想必之前也是富贵人家，可惜了。
“手掌打开。”取了条白布倒上药粉，又把他的手往自己这边轻扯了一下。
小孩的手掌有些渗血，应该是刚刚搬石头的时候擦到的，倒是能忍，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
许是药效有些烈，涂药时小孩儿还是忍不住瑟缩，忍住眼眶的泪花，有些可怜。
他看着包成粽子一样的手，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眼里挂满了星星，又忍不住的用另一只手碰了碰。
只觉得好笑，果然是孩子心性，“行了，药给你，自己用吧。”小孩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抛来的药瓶，郑重的收进那破旧的上衣。
市集的尽头，拐个弯往里走有间小弄堂，从外面听着倒是安静。
是扇木门，已经破旧，还没有修补。
打开门，隐约听得模糊的读书声和习武声。
屋内的女子感受到动静，往这边看，见到来人，喜上眉梢，忙起身来迎，“稀客呀，又从哪里行侠仗义回来了”
女子手里还拿着教书的本子，干脆连着本子一同上手，环住了对方的小臂，随后又轻搭在肩上。
“来给你送人。”挑开女子点在肩上的手，把小孩往前带了带。
女子挑眉，凑到小孩跟前，“这又是哪儿找来的”又仔细瞧了瞧，“长得挺俊嘛，小子，你叫什么呀？”
小孩看了眼身后的人，认真地答到，“时松。”
“是个好名字，那你以后就在我这里读书吧，保证你欢喜。”女子摸了摸时松的脑袋，又伸出手想掐一把时松的脸蛋。
看上去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皮肤白润，但是可能是逃亡的缘故，脸颊有了些许的凹陷，手也受了伤，但是不妨碍这孩子生的好看。
时松突然揪紧身旁人的衣摆，甚至还往后缩了缩。
女子见状笑了，“哟，这孩子是怕生了。只认你。”
听到她的调侃脸色并没有温和，反而严肃道，“松开，我没有能力带一个不能自保的孩子。你在这里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明白吗？”
松开的小手有些无措，但是他听她的，等以后自己学了武功，就可以去找她了。
“你会武功吗？”时松怯生生的挪出她的身后，扬起头看向女子。
“怎么？想学”女子忍不住逗他。
时松点了点头，眼神很是坚定，“想。”他想报恩，想帮她。
女子看着时松，倒是有些愣了，“这孩子，不错啊。”她看向旁边的人，发现对方不为所动，“啧，你就装吧。”
她重新看向时松，“习武很累很苦，你还愿意吗？”
时松生怕女子反悔，“我可以的。”爹娘说过，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要学着自己去争取，不管多难他都要做到。
女子忍俊不禁，“行，我应下了。这孩子有志气。”说着轻轻揉了揉时松的头，看来是真的被这孩子逗乐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无奈，干脆先打断，“习娘，他就放在你这里了。”
“行了，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保证他文武双全的。”习娘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时松的，招呼着几个小弟子把他带去沐浴更衣。
待时松走后，二人走进内室，习娘倒了杯茶递到面前，“你这次待几天我让人收拾一下房间。”她一直在这里打理，房间也一直留着，没有动过里头的物件。
呡了口茶，有些微涩，“不用了，我过后就离开。”
习娘轻笑，也是习惯了，“行吧，人我是留不住了，我准备些吃食你带在路上吃。”
时松跟着一名小弟子进了内室，有些怯生。
原本生活在富裕的家庭，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更衣梳洗这种事情时松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过，都是家里的仆从候着。
几个小弟子教了他一回，就会了，研究了一会儿总算是把衣服穿好，跟着小弟子出去。
“换了身衣服精神多了，我待会儿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兄师姐们。”习娘起身，正打算牵过他的手。
“嗯。”时松回答着，却是躲过习娘的手，眼睛盯着一旁站着的人。
“去吧。”闻言，时松小心翼翼地牵过习娘的手，身子却往这边偏。
习娘笑了，“这孩子是真黏你。行了，先陪他去看看吧，不差这一会儿。”
随着他们去了里头的院子，这个时间是练武的时候，孩子们耍着木制的刀剑，玩的是不亦乐乎。
习武这事，快不得，习娘的法子是对的，硬逼着他们学反而容易逆反，倒不如让他们撒开了玩儿，自己喜欢上习武。
“去吧。”习娘让几个小弟子教时松，小孩子更懂小孩子的心思，让他们多接触总是好的。
毕竟是小孩子，时松很快就和这里的孩子熟悉，跟着他们练功，还很聪明的向其他孩子请教。
“要走了？”习娘懂她的心思，时松在这里很好，她可以放心。
“嗯。”转身去了方才的内室。
收拾好最后一件物品，取下墙上挂着的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走了。”挎上习娘准备的包袱，跟她道别。
时松刚刚练到一半发现人不见了，不安之感涌上心头，顾不得其他，匆忙地丢下剑跑了出去，其他孩子拦不住他。
“姐姐!”时松慌了，他害怕被抛下的滋味，太难受了。
习娘把他拉住，毕竟是个孩子，和习娘的力量还是悬殊，“别去。等什么时候你可以挣脱我了，她自然就出现了。”
时松也是倔的，拼命的想拉开挡住他的手，“放开、放开!姐姐别走，等等我!”他的脸都憋红了，却无济于事，他挣不开。
“你现在什么都不会，只会害了她，你还要去吗？”习娘精准的拿捏住时松的命门，“我再直白点告诉你，这里的孩子大都像你一样，是她带来的。连他们都没有跟她离开过，你有什么特别的能让她带你离开”
他没有再挣扎，习娘松开手，让他静静地看着。
时松不舍地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泪水糊满了整张脸，暗自握紧拳头。
突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头上，“她既救了你，你当好好用功，将来才有能力报答她。”习娘的眼中写满心疼，几年相交，自然知道她的不易。
习娘的命，也是她救的，两人的交情很深厚，抛开其他，也是真的佩服她，希望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