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地下的温情和脱困
致我的爱人。
当世界毁灭之时。若你安好。
我愿与你一同等待决别时刻的来临。
然而若你决意。
我也必将助你。
同生，同死。
以剑之名，生生世世。
整个大厅寂静空旷，好在温度还是保持在正常的水准，因此即使坐在地面上好一会也不会感到寒冷。尤希娅曾试图生出一堆火来——但是修习神圣魔法的她对于元素魔法方面的掌握实在不高，再加上这里没有任何可供维持燃烧的媒介，只好作罢。
“不知道卡茵现在在哪里，她的火系法术在这里肯定很有用。”望着干净的地面，少女轻轻开口，“当时她那么着急地就离开了……真是可惜。”
“她一定有她离开的原因，没什么可惜的。”凯恩接话，“相遇的时候就会想到早有一日要面临分别，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到时候会好受很多。”
“我们……也会有分别的一天吗？”圣女转过脸来看向一旁的少年。
凯恩点点头，“当然。”感觉哪里不对，他又莫名其妙补上一句：
“不过还会再见面的。我一有时间，就会去找圣女的。”
闻言尤希娅勾起嘴角苦涩地笑了下，宝石蓝色眼眸里涌动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等回到帝国去……我就很难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到时候……就算凯恩空闲着，也是见不到我的。”
他看着她，有些发愣。
少女却像随口一说一样，眨眨眼睛一语带过这个话题：
“好啦，我们说些其他的吧。”
尤希娅盯着地面想了想，也许是垂下的头发过多有些挡视线，她伸出双手把满头深棕色长发拢到脑后，十指一松，发丝便如同瀑布一样自然地直泻而下，发尾荡出一圈波纹。
“我有和你说过我的家乡吗，凯恩？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帝国南部，落日光辉掩映之下，被绵长加西里山脉环绕着的，有一座小小的村庄。村庄的人们世代而居，长幼扶持。瑟林湖将村庄与临近的城镇分隔开来，方圆百里再无其他村落，是真正意义上的远离尘嚣。
这座宁静的村庄，连带着那段儿时的回忆，已经成为圣女尤希娅心底一场不可磨灭的梦。现在，她正向凯恩缓缓开口，描绘着这场梦境的内容。
“村口的蔓安树年纪比村长爷爷还要大，夏天到来的时候我常常去那里乘着阴凉打瞌睡……从瑟林湖面上空吹来的风，一年四季都是暖暖的……小时候我总是想，湖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样……”
“村长爷爷在家里养了很多花，他还在村后有一片花圃，成片的艾心兰，修剪得特别好看，像波浪似的。”
“每天早上做完活计，我都喜欢看着天上的太阳，一点点升起来……那种感觉……好像时光真切地掌握在手里一样。”
“还有鑫迪，我就是在村子旁边的树林里遇见他的……那时候啊，他看上去比现在要年轻，有点傻傻的，经常说一些逗人发笑的话……”
尤希娅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脸上仍挂着浅浅的笑意。少年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轻声开口：
“想家了吗？”
“想啊。”少女诚实地点头，轻呼一口气，“不过……放在心里就好了。难过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就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呢。”
“我总是告诉自己，等到圣女的任期结束，就回到瑟林湖去，安安稳稳地住在那里，哪都不去。”这些话是隐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小梦想，现在她决定和他一起分享。
凯恩沉吟半晌，颔首：
“这样也好。最起码不必再四处奔波了。”
“你呢，凯恩？”尤希娅看他，“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她的眼里有期待，还有一些好奇。凯恩看着少女想了想，开口回答：
“我的过去……其实很平淡的。”
“被……帝国骑士团纳入之前，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母。”
尤希娅听到这里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平静的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我不是有意要提这个的，对不起啊……”
凯恩摇摇头：“不要紧的，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从那之后……我就靠打猎自己。直到后来加入帝国骑士团……就是这样。”
圣女点点头，神色复杂地感慨了一句：
“我原以为凯恩这么出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骑士团训练的成果，没想到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啊……”
她很清楚，没有父母的平民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会吃到多少苦头。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当下的处境警示着他们另一件无法忽略的事情。
少年站起身。
金属栏杆闪动着冰冷的光泽，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放大。
凯恩站在栅栏旁，仔细地摸了摸，又掏出短剑，用剑柄轻敲两下。
耳中听着金属反馈的嗡鸣声，一道念头闯入他的脑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少女抱膝坐在地上，微仰起头看着凯恩走回来，他的脸色看上去比起刚才似乎更阴沉了一点。
“怎么了？”
少年在她旁边坐下，如实回答：
“如果我没猜错，那道栏杆的材料应该是混沌精钢。”
“混沌精钢？”他以为她可能不太清楚这个名词，没想到听了他的话，尤希娅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在混沌时代，大魔法师们利用自身对魔法的探索与领悟而创造出来的新魔法有二十多种，炼金师们手中的伟大炼金产物更是高达数百余。代表着人类聪明才智的各种发明多如牛毛，然而若要说起金属方面的博世创举，当属混沌精钢的诞生。
混沌精钢最早使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魔法精钢。混沌时代初期，由于人们对金属领域的探索不够彻底，对于怎样创造出一种既能保持高防御力又有极高亲魔性质的金属可谓是绞尽脑汁。
最终创造了魔法精钢的人是一位无名炼金师。他与他的魔法师朋友一同合作，寻找出一种与魔法元素相合性强的金属，经过长时间的反复计算推理和实践验证，终于成功将游离的魔法元素与金属元素完美结合，又在其中加入了各种炼金材料，魔法精钢就是这样问世的。
魔法精钢可以承受住巨龙的全力一击，三位大魔法师使用高等魔法轮番轰炸才能使它出现裂痕，在当时战争频发的环境下甫一现世立刻被投入军事生产当中，魔法精钢匪夷所思的防御力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了数以万计的性命，在那个年代受到疯狂的追捧。甚至有人将“混沌精钢”的名号流传开来，渐渐替代魔法精钢的名称。以那个时代来命名，已经足以证明它的地位。
后来，由于大量生产，混沌精钢中的一类炼金矿物变得越来越稀有，带动了生产量的直线下降。再加上随着混沌时代末期的到来，战争次数减少，这个曾经为艾诺迪亚大陆子民所熟知的名称，也终于一点一点湮没在时光的沙砾之下。
如今，混沌精钢的生产方法已经彻底失传，不过它在那个辉煌年代造就的辉煌，却是永远地被记载在与混沌时代有关的一切书籍纸张上，供后人阅读遐想。
凯恩在曾经的一次任务中，受命埋伏在猎物家里的书房。等待上钩的过程漫长无聊，那间书房中又有许多记录时代大事的历史书籍，他就随手翻了翻，恰好看到对于混沌精钢的特征描述，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混沌精钢在魔法时代已经绝迹，留下来的全部是前人的手笔……那这个地下城……”尤希娅喃喃自语，“不过……既然有魔族的存在，也就说的通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眉头慢慢地紧锁，“这样一来，不就是代表我们没有出去的可能了吗？”
凯恩没有说话，目光又转到栅栏那里。栏杆外边的世界一片黑暗，如果真的能够走出去，黑暗中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呢？
“我们下去。”
看着男子背影彻底消失在洞穴的黑暗里，鑫迪终于开口。
卡娜吃惊地望着他，“你相信那家伙说的话？”
精灵低下头，修长手指抚上心爱的长剑，“他说的对，除了相信他，我们别无选择。”
“……好吧。”女孩同样急切于找到圣女，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捡起地上的绳子。
“我先下去看看，如果那个人类所说属实，你再下去。”
卡娜想了想，点点头。
精灵战士把粗绳系在腰间，又用手拉了拉——出乎意料的结实。于是他握紧绳子，从箭矢一端开始的麻绳瞬间绷得笔直，鑫迪慢慢地抓着绳子从狭小漆黑的洞口滑了下去。
卡娜站在边上，有些紧张地看着精灵的身体一点点被洞口吞噬，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对方完全沉下洞口，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危险的事情发生。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去看洞里的情况。
然而箭矢短促的破空声突如其来，卡娜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胸口忽的一痛。她似乎闻得到空气中腥甜的鲜血味道，看不见的后背，长长的黑色箭身露出一大截，箭尾还在轻轻颤抖。
事情来的太突然，女孩脸色苍白地转身，黑暗中罗伊一脸漠然。
现在能帮你的就只有阻止他们去追你了，兄弟。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男子缓缓放下平举在身前的长弓，面无表情地看着卡娜倒下去。
正在沿绳下降的鑫迪清楚听见头顶传来的男子说话声，他脸色一变，随即抬起头。
罗伊站在洞口高高俯视着下方的金发精灵，对上他的目光，只见罗伊眼神冰冷，再无刚刚那股可怜无辜的样子。
离弦的箭是迅捷的豹，瞄准猎物疾射而出。
鑫迪凭靠精灵优秀的夜视能力和灵敏的身形，抓紧绳子的手未松，身体借力向旁边一偏，黑暗中准确地躲过箭矢攻击。
罗伊身体站得笔直，见状冷笑一声，手指拉动弓弦，早就准备好的下一轮攻击顷刻便至，箭箭对准要害，丝毫不留余地。
鑫迪双脚夹住麻绳，身体向下一倒，避过攻击的同时倒立着直直滑了下去——只有拉开距离情势对他才更有利。
罗伊眯眼看着下方，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轻轻蹲下身，声音不大慢条斯理：
“我知道你听得见。但你不会把你的同伴忘记了吧？她可快死了哦。”
下滑的态势一停，精灵战士脚部使力仰起身，伸手极快地抓住麻绳，调整好身体后抬头仰望。
洞口处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鑫迪沉下脸，抿唇向上攀去。
周围黑黢黢的一片。
金发精灵不发一言地沿着绳子攀出洞口，冷风呼呼地吹过他的脸颊，四下里静悄悄的，那个人类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鑫迪一眼就看见了伏在地上的卡娜，长箭插进她的后背，鲜血蜿蜒着爬过身体流淌到地上。
听见声音，女孩的手指动了动，万分艰难地支起身子，想要爬起来。
一双手扶住她，卡娜抬头对上鑫迪的眼睛，愣了一下，后背的剧痛拉回她的思绪：
“咳，是……你啊……你怎么，上来了……”
“帮我……咳咳，把……把箭……拔出来……咳……”
闻言精灵战士望了她一眼，抿唇没说话，抬手绕到卡娜的后背。
五分钟后，精灵战士抱着晕厥过去的女孩，走出洞穴。
而在另一边，地下城内没有阳光照射，无处不在的阴暗时刻笼罩着两人，也沉沉地压在彼此的心头。
不知道在大厅里坐了多久，他们从最初的中央位置转移到靠着墙壁的角落，尤希娅的腿麻了好几次，反观凯恩，少年多数时候斜倚着身后的墙壁，一条腿曲起，手臂懒懒地搭在膝盖处，姿势悠闲地闭目养神。
幸好两人的储物空间里都存着一些食物和水，短时间内倒是消耗的起。
凯恩睁开眼睛，只见身侧的圣女低着头，睫毛上下颤动，嘴角抿起，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
听见声音尤希娅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情绪依然低落：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
“不会。”少年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定有走出去的办法的。我们不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说完，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相信我。”
既然混沌精钢制成的栅栏无望，凯恩就把主意打到了其他地方。休息完毕少年站起身，从歇脚的这边墙开始，握着短剑，俯身一寸一寸地仔细敲击着墙面。
差不多把三面墙都敲过了，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每处墙壁的沉闷声如出一辙。
“墙壁之后存在可能的空间”这一想法没有得到证实，凯恩又走到栏杆旁，开始检查起它们。
仍旧没有找到机关一类的装置，少年直起身回过头，发现尤希娅已经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圣女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和凯恩最终没能走出这里，两个人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后静静地靠坐在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她悲哀地想着，如果不是因为她，凯恩也许就不会这么倒霉——凭借他的实力，一定会在帝国骑士团得到非常好的职位，然后拥有自己的庄园和女仆，娶一个善良淑雅的贵族小姐，也许在退团前还会受封子爵……
这样的想法，使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对方奇怪地看着她，然后在尤希娅回话之前，忽然握住她的双肩。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少年的脸在她看来无比认真，“仔细听。”
尤希娅猛地睁开眼睛。
在反应过来只是场梦之后少女长出一口气——不管怎样，她还是愿意相信他，他说能走出这里，那就一定可以。
不过……她好像遗忘了梦境里某个重要的内容……是什么呢？
她甚至还能回想起说出那句话时，少年认真的表情，说了什么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了。
费力地回忆了一会无果后只好放弃，视线下移落到盖在身上的暗红色披风，尤希娅愣了一下。
沉睡好久的大脑终于恢复清明，少女一下子触电般坐直身体。
凯恩靠在墙边，头部微仰抵住墙壁，眼睛轻轻阖起，身体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而她刚才，是把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睁开眼睛的。
尤希娅低头看了看披风，又回头望了熟睡的凯恩一眼。
然后，她轻轻地拿住披风，俯身盖在他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她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他的脸。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保护着她，不怕麻烦，不嫌她是累赘——一次次地对她说，相信我。
相信我。
如果一切回到在艾伦尼城堡房间的那天，面对他伸出的手，她想，这一次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他低头的样子，他眯起眼的样子，他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单手握弓的样子……
如果说她的前半生是曙光和黄昏交织而成的充满叹息的旅途，那么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势不可挡的强光，冲破云层直直照进她的内心，让她看清所有这一切。
包括她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面临离别，那么，就让我好好记住你的脸吧——
凯恩是被惊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尤希娅正手忙脚乱地从他身旁爬起来——也许是俯下身盯着看的时间过长，一个没注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对上少年刚睁开的双眼，少女磕磕巴巴地解释：
“对，对不起……我，我我……我摔倒了……”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凯恩略带迷茫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轻笑出声，抬手使劲揉揉少女的头顶：
“没事。”
她立刻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站起来跑到栅栏那边装作研究去了。
尤希娅起先的确是尴尬的，但是站在这排传说中坚不可摧的混沌精钢面前，她总觉得有些哪里不对。
少女伸出手，依次握住每一根栏杆，并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心头的疑虑慢慢扩大。
凯恩把披风收进储物空间，起身朝她走过去。
“哪里有问题么？”
尤希娅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着面前的栏杆，又一次握住，手心传来的触感直达脑海，少女恍然大悟的同时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道栏杆有问题。”
“什么问题？”
她咳了一声，不太自然，“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它给我的触感很奇怪。”
说完，她便开始轻轻转动手腕，在那道栏杆上下寻找可疑的地方。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在少女又一次动了动手腕之后，握着的栏杆突然有了变化。
尤希娅错愕地看着它，松开手。
然后，这道栏杆就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中“砰”的一声躺在了地上。
“……”少女看看栏杆，又转头看向凯恩，刚想说些什么，巨大的轰隆声与地面的强烈震感传来，凯恩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两人飞快退到一旁。
尘土很快弥漫了整个大厅，地面震动的幅度开始加大，尤希娅一个趔趄，被身旁的少年抓住肩膀。
过了好一会，震感开始慢慢减轻，最后终于恢复了平静，两个人的视野也渐渐清晰开阔起来。
等他们能够看见栅栏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立着栅栏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空荡，连带着之前落在地上的那根栏杆，一并不见了踪影。
在原来的栅栏位置后面，与地面持平处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阵。魔法阵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看不出在那黑幕之后究竟有着什么东西。
尤希娅咳嗽两声，快步走过去，蹲在魔法阵旁看了一会，回头对一同走过去的凯恩道：
“是传送法阵。而且……传送距离非常的近……”她想了一下，对凯恩比着手势，“就好像是，门里和门外的距离。”
少年点点头，抬头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在之前那道栅栏存在的时候，他就曾透过栅栏仔细看过外面横亘的黑暗。
这片黑暗在他看来，只是纯粹的黑色，就像是舞台上的黑色幕布，没有一点真正黑暗该有的感觉。
少年颔首，把目光从黑暗中移走，转而投到传送法阵上，看着它兀自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那我们……走吧。”
站在法阵中央，感受着温暖的光芒将自己点点包裹，照例握住尤希娅的手，凯恩轻轻闭上眼睛。
这次的传送过程相当平稳，好像是站在原地没动，仅仅把眼睛闭上又睁开一样。凯恩环视着身周的景象，还有点恍惚。
看起来似乎是上午七八点钟的时候，阳光不是很强烈，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感觉到阳光照射在身上原来这么温暖。
“这里……是海哥特草原吧？”尤希娅长出一口气，看了看两人脚下柔软的绿地和远处天际起伏的群山，心头刚刚升起的喜悦被随后涌起的巨大失落感所代替。
帝国境内了啊……
“嗯。”少年没有放开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前面应该有守卫的帝国士兵，我们走吧。”
少女没做声。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她看着面前瘦削的背脊，深灰色皮甲将他的身躯衬得笔直，莫名就觉得心里堵堵的。
“凯恩啊，”她故作轻松地开口，“记不记得在兽人部落，我说要给你买一件皮甲的事？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动手缝制一件比较好。”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还没来得及。”
良久，才听到前方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嗯”。
于是她也就低下头，任由凯恩拉着她，不再说话。
“站住，什么人？”驻扎的帝国士兵隔得好远就发现了两人的身影，大声喝问。
凯恩松开尤希娅的手。
等到两人走到近前，士兵才认出尤希娅光之圣女的身份，顿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
“啊，啊，是光之圣女……是圣女！您终于回来了！”
他又看向凯恩：“这位是帝国救援队的成员吧？把圣女安全带回，真是辛苦了！正巧大人就在这附近，我去禀告大人，两位稍等！”
凯恩低着头，直视地面，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士兵回来，请圣女与他们一同前往时，少女缓缓走过身边，他才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