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萧自君
自从知道了祁敛云与周扬波的关系,贺夫人不再有隐瞒,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纪予宁也因此听了不少秘辛。
二十五年前,林家举家出海避祸,出发前林绣兰生了急病,便前往已经出嫁的姐姐家暂住,顺便看一看刚出生的外甥沈恪。
林家的船沉没的消息传来时,她悲痛欲绝,想去衡明渡为家人收尸,谁知没等出发,追杀的人就赶了过来,似乎是船上没有周氏游记的下落,于是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和姐姐身上。
姐姐姐夫家闯进了一帮贼人大肆屠杀,最后被一把火烧毁,慌乱之中她带着外甥逃了出去,但很快被追上,关键时刻被苏家家主苏常奕所救。
苏常奕花言巧语骗得她说出《周氏游记》的下落,拿到了《周氏游记》,却从中找不到孤舟九式的影子,于是终于撕破了伪善的面具,用沈恪的安危逼迫她说出书中的秘密。
可是她再清楚不过,那只是一本普通的游记,没有什么孤舟九式,幸而从前周扬波一时兴起教过她孤舟九式第一式。她不喜练武,只记得招式,从没有练过。
苏常奕学会了第一招,更加深信不疑,又想学第二式,她以此周旋,倒也拖延了一段时日。
恰逢贺士攸仰慕中原武学,前来拜访苏常奕,无意中见到了林绣兰,对她一见钟情,在了解了她的遭遇之后,费尽千辛万苦将她救了出来。
适时她才知道,为了控制她,苏常奕已经许久没有让她见到沈恪,其实沈恪已然生病夭折,万念俱灰之下,她随贺士攸来到西姜,成为了贺夫人。
“不是没有想过向世人揭露苏常奕的真面目,可是那时各大门派对我而言已无可信之人,谁都有可能是幕后真凶,我不能一时冲动再害了救我之人。”
还有一些未尽之言,是祁敛云后来告诉纪予宁的,原来当时贺士攸在贺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贺家被长老掌控,他没有实权。他为了隐瞒林绣兰的身份已经竭尽全力,也没有余力帮助她查当年的事了。
如今,贺士攸已是贺家说一不二的家主,终于有能力来解决这件事情。
“原来这就是他们一定要参加武林大会的原因。”纪予宁感叹道。
这次的武林大会因周氏游记而波澜丛生,想必幕后真凶也会有所动作,那就更容易揪出他来。
后来他将伯华玉佩的事也告知了贺夫人,贺家派人和邢三娘去了伯华的墓前,发现伯华的墓中空空荡荡,伯华显然是假死,嫌疑也陡然增大。
邢三娘已回茧村去告知其他几人此事,但不管怎么样,碍于与周扬波的约定,他们也不可能出西姜。
临走之前,她画了一张伯华的画像交给祁敛云并告诉了他关于伯华的一件事情,原来伯华曾是玄机门的弟子。
纪予宁再度打开那幅画像,她已看过几次,但邢三娘的画工着实一般,她之前只觉得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
她又想起另外一事:“这林家还牵扯到流火岛,要是凌易还在,倒是可以问一问他。”
当初流火岛岛主凌清涛义薄云天,愿意庇护林家,偏偏林家在前往流火岛途中出了事,不少人认为是凌清涛自导自演,凌清涛竟因此郁郁寡欢,不久就因病去世。
流火岛若与此事无关,想必也会很愿意查清真相。
祁敛云从背后抱住她,轻笑道:“你总是提起他,我可是会吃醋的。”
她大窘:“我说正事呢……我知道了。”
她恍然大悟,拿起画像,指着上面的人脸说:“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儿像凌易。”
祁敛云怔了一下,看向画像上的人,忽然提笔添了几绺胡子和皱纹,恍然道:“原来是他。”
“是谁?”纪予宁忙问。
祁敛云将她圈在怀中,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竟然是他。”纪予宁叹道,“看来这次的武林大会不会轻松了,我们是该早点回去了。”
两日之后,和贺家约定好在广陵派见之后,他们离开了西姜。
安州边陲有一小镇,名唤越霞,地处人烟稀少的群山环抱之中,虽有镇名,人却不多。
它是西姜与中原连通的第一个城镇,近些年随着西姜与中原往来频繁,逐渐也变得繁荣起来,更是多了许多外地人停留驻足。
镇中最热闹的酒楼上,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
他的对面坐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额头上不断地冒着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怕的。
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面色不善地盯着中年男人:“你不是说从西姜出来一定会经过这条路吗,怎么这么多天了她还没出现,莫非你在骗我?”
中年男人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连忙说:“护法饶命,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至于为、为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阵,确认他的确没那个胆儿欺骗自己,烦躁地唉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突然指着街上一处说:“护法您看那是不是?”
男人看过去,只见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正款款沿着街道走过,他只看了一眼:“庸脂俗粉罢了。”
又过了许久,暮色将至,街上行人渐少,中年男人又指,这回指的倒是比先前那个漂亮许多,但男人依然不为所动,中年男人一边擦着汗一边看着街上,心里想到底得是怎样的天仙。
他正想着,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袅娜的倩影,他只看了一眼,竟是看的呆住了,只觉得天仙也不过如此。
“终于来了。”男人兴奋地叫道,迅速下了楼,就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
他急匆匆地分奔而去,却见倩影似乎被街边卖的小玩意吸引住目光,停下来把玩着,而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倩影旁边,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登徒子!他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冲上前去,一柄大刀挥舞得熠熠生风。
转瞬间两人便过了几招,随着一声娇喝,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萧自君,你在干什么!”纪予宁震惊得看着萧自君冲上来就和祁敛云打了起来,连忙喝止。
她焦急地看着祁敛云,“没伤着吧。”
祁敛云摇摇头,打量着萧自君,忽然展颜一笑,“原来是白虎护法。”
萧自君正暗自心惊,他天生神力,一柄大刀耍的得心应手,谁遇上了不避让一二,没想到面前这人却硬接了他几招毫发无损,反而是他自己虎口震得生疼。
更可气的是,朱雀这个重色轻友的,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眼睛都快黏到那人身上了。但他此刻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又祁敛云对自己笑,暗道又是个小白脸的同时颇有些不自在。
确认了祁敛云没有被伤到之后,纪予宁终于有心思数落萧自君:“你说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也不先问问看上来就动手,还好没伤到,不然我跟你没完。”
祁敛云闻言,揽过她的腰,微笑道:“阿宁,你放心,能伤到我的这世上没有几个。”
纪予宁却并不满意:“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还是会担心嘛。”她说完,又瞪了萧自君一眼。
萧自君一脸麻木的看着他们,此刻终于忍不住叫道:“行了行了,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你……不对,你谁啊。”
“祁敛云。”祁敛云向他点头致意。
萧自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十步阁阁主?”
“正是。”
萧自君扔给纪予宁一个厉害的眼神,向周围看了看,一脸严肃地说:“这里不方便,先去住的地方。”
为了等纪予宁,他包下了附近的一个客栈,里面现在都是乾坤教的人,正好可以过去。
三人来到客栈,一进去客栈就打烊关上了门,纪予宁从他的举动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出了什么事?”她问。
萧自君看着祁敛云迟迟不愿开口,祁敛云闻弦歌而知雅意,转身就要回避,却被纪予宁拉住。
要是去西姜之前,她一定会避着他,可是西姜这一遭让她知道了他的目的和遭遇,知道他对乾坤教没有半点儿兴趣,再避着也没必要了。
“云郎,你不用走。”
萧自君见她这副样子,权衡了一下,也不再坚持了。
他说:“教主出事了。”
纪予宁恍惚了一下,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她定了定神忙问:“怎么了?你说清楚。”
萧自君面色沉痛且愤慨:“教主她被李宥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
他见纪予宁脸色不太好,连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要好生修养一段时日。”
纪予宁松了一口气,焦虑褪去,别的情绪涌了上来,她神色冷漠:“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萧自君挠了挠头,他听说了她们之间龃龉,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老老实实地说:“现在教中很乱,玄武让我找你回去主持大局。”
纪予宁沉默了很久,说道:“不是还有玄武在吗,我不回去。”
萧自君愁眉苦脸的,“这次闹事的,有很多是你的部下,他们听说了你和教主的事情,都闹着要个说法,玄武他也压不住,只能你回去。”
“我……”纪予宁看着祁敛云。
萧自君看出她的犹豫,连忙趁热打铁:“教主她也跟我说很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她想和你当面道歉。”
纪予宁还是没有说话,祁敛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宁,不用顾及我,想回去就回去吧。”
“可是我们明明说好的一起去广陵派。”
他们分别七年,是她主动提的出了西姜之后要和他一起面对这些事情,可是刚出来就要分开吗。
萧自君脱口而出:“那就一起去啊,反正也顺路。”
两人一齐看向他,竟觉得他说的也不是不行。
萧自君懊恼万分,但想收回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