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佩
一个多月前，苏州的花舫上，纪予宁主动避开之后，偌大的花舫中，只有下两层歌女的乐声和调笑声隐隐传来，在繁华中竟显得寂寥。
段昭辰和祁敛云沉默着，一改之前融洽的氛围。
祁敛云率先发问：“段老爷找祁某有事？”
段昭辰神色严肃，来回踱了几步，方才停下紧紧地盯着祁敛云，正色道：“祁阁主是为了何事找在下，在下便是为了何事找你。”
“哦？”祁敛云不置可否，段家在林家的事后不仅未受影响，甚至生意更加兴隆，可见段昭辰手段高明，他很难相信段昭辰真是仅仅为了林绣兰才做了这么多布置。
段昭辰这时也冷静了许多，恢复了刚露面时的和蔼精明的商人形象，见祁敛云不信，也不急着解释，只道：“外面有些祁阁主与苏家大小姐和魔教朱雀护法的风言风语，但是在下很清楚，苏家也好，朱雀护法也好，他们都与《周氏游记》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周氏游记》明明就在祁阁主手上，为什么祁阁主你还要调查，难道真是为了林家？还是说，你手上的《周氏游记》是假的，你是为了找到真的《周氏游记》？”
这也是很多江湖人十分关心的问题，虽说以往十步阁放出的消息都是真的，但也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说谎。
《周氏游记》失踪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在十步阁，是真是假，从何而来，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难免就会有人怀疑。
祁敛云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多疑，“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姜平澜？”
段昭辰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极为惊讶地看了一眼祁敛云，压下眼中的各种情，没有回答。
但他的反应无疑应证了这个问题，祁敛云又说：“既然是姜平澜，他应该告诉过你，我手上的《周氏游记》是真的。”
段昭辰闻言也颇感无奈，姜平澜的确是说过，在让自己来找祁敛云时也表现出了对祁敛云极大的信任，可是众所周知，十步阁原本是邪门歪道，祁敛云身为十步阁阁主，他实在很难相信他。
“祁阁主，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更慎重，希望你能理解，可否请你告知你是如何得到《周氏游记》，又为何要追查林家之事？”
祁敛云嘴唇微动，缓缓说出一句话来，段昭辰听了，眼睛发亮，掩盖不住激动的心情道：“果真？可有凭证？”
祁敛云道：“没有，端看段老爷愿不愿意相信。”
段昭辰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姜少侠，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与二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凶手密切相关。”
他走进里间，拿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机关盒，从其中取出了一枚血色玉佩，玉佩上雕刻有祥云百鸟图案，仔细一看玉佩中间有一道裂痕，正好从鸟的脖子处断开，显得凶煞。
段昭辰看着这枚玉佩，脸色也有些不好：“祁阁主你应该知道，多年前在下倾慕林家二小姐，以至于酿成大祸。林家二小姐未曾跟随林家家主前往流火岛，而是去了姐姐姐夫家，林家的船在海上沉没之时，林家大小姐的夫家沈家也起了一把大火。在下一直关注着林家，所以在起火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火势蔓延得很快，尤其是大门处烧的最旺，在下根本进不去，可是有一点毫无疑问，里面一点儿呼救的声音也没有，我怀疑那个时候沈家的人已经悉数被杀。火停了之后，我在断壁残垣中找到了这枚玉佩，玉佩被紧紧握在一具残骸手中，旁边还有几个血字，害人者此。我当时便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东西，于是偷偷将它带走，又抹掉了血字，可是这些年来一直调查，却毫无所获。”
祁敛云将玉佩放在手中，段昭辰下意识想阻止，最终还是忍住了。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或许血玉较为贵重，却并不算十分稀少，想要通过它找人，正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段昭辰指向玉佩的内侧，“祁阁主你看这里，有一个字。”
祁敛云闻言举起玉佩，置于阳光之下，果然见玉佩镂空处内侧刻着一个字，只是字所处的位置正好靠近缺的那一块，稍有磨损，有些看不清楚。
“白？”
“正是个白字，我一度认为这是凶手的姓氏，可是几乎查遍了江湖上姓白的人，还是一无所获，甚至险些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我只能放弃。”
祁敛云沉思道：“不见得是白字，也不见得是姓氏。”
段昭辰无奈道：“正是这么个道理，然而若要再查下去，一来在下只是个商人，没有足够的消息来源，二来也要为家人的安危考虑。”
祁敛云将玉佩放回盒中，看向段昭辰，“段老爷为何会找到姜平澜？”
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少，段昭辰也不再隐瞒，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前任武林盟主桂大侠，就是姜少侠的师父在逝世前曾找到我，他也在追查林家灭门之事，在下一直仰慕他的为人，便将玉佩给他看了，他看过之后说他似乎在哪儿见到这玉佩，但还需要再回去查找一番。我在苏州焦急地等待消息时，却传来了他的死讯，我那时便疑心他的死或许与这枚玉佩有关。后来又过了几年，盛远镖局的吴总镖头突然找到我，告诉我几年之前桂大侠让他给我带一句话，让我切勿将玉佩示人，除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祁敛云，又继续道：“吴总镖头说他之所以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是因为桂大侠特意嘱咐他晚一些时候再说，以免引起注意，没想到出了那件事，吴总镖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告诉我或许姜少侠能帮我。”
“这枚玉佩，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头绪，段老板若是希望让我查下去，恐怕需要将玉佩借与我一段时间。”祁敛云没再表示疑问，转而说道。
段昭辰神情凝重地看着玉佩，久久不能做出决定，这是他唯一的线索，若是交给祁敛云，往后玉佩出了问题也就意味着他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可是不给的话，放在他手里也是没有用处。
思量再三，段昭辰眼神逐渐坚定，将机关盒往祁敛云面前一推，慨然道：“请。”
他们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时，祈敛云正准备下船帮忙，段昭辰看着纪予宁的侧脸，忽然叫住了祁敛云：“祁阁主，你可曾见过林绣兰？”
祁敛云回首，面露疑惑，“未曾。”
段昭辰道了句“稍等”，回房间取出了一幅画像，在祁敛云面前展开，画上是一个绝色少女，拥有用言语形容不出的美，容貌精致得不似人间所有，再有名的美人，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少女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笑得温柔含蓄，温婉端庄的气质仿佛要透出画纸。
祁敛云的视线停留在少女的眉眼处，作画之人用极细腻的笔触将少女画的活灵活现，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画中的少女与岸边人竟有几分相似。
段昭辰没有多说什么，确认祁敛云看出了其中关窍之后，便将画收了回去，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便沉默着下了船。
纪予宁无知无觉，见到他过来，也笑了起来，笑容无意中与画中的少女重合起来。
画中的少女无疑是林绣兰，林家出事之时，林绣兰不过桃李年华，如今二十四年过去，若是还活着，有一个二十有二的女儿也不无可能。
但细说起来，他还认识一个比纪予宁更像林绣兰的女子，年龄也十分符合，究竟是巧合，还是确有关系？
回到十步阁之后，除了调查玉佩的归属，他也让景元再细查纪予宁的身世。
此前对于纪予宁的身世，江湖上一直流传的是她出生在扬州城周边的纪家村，十二年前洪水肆虐，村子里的死的死，搬走的搬走，她与家人失散，洪水褪去后在扬州城做工，被上上任乾坤教教主夫妇看中，买去给他们的女儿简娆当丫鬟。后来乾坤教发生内乱，教主夫妇被刺身亡，凶手却当上了新任教主，为了安抚不服的教众留下了简娆，简娆在她的帮助下重新夺回乾坤教，成了新一任教主，她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朱雀护法。
这一传言流传甚广，不难查出源头正是乾坤教，传言中的许多事情也被证实了，一个出身乡野的孤女，纵然有着绝世的美貌，她的身世也不会再引起更多的关注。
可若是她与林家有关，那她的处境将危险十倍甚至百倍。
然而玉佩的消息都已经查到了的时候，她的身世仍然不能确定，对此，景元的说法是：“那场洪水实在掩盖了太多痕迹。”
天灾当头，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无济于事，再厉害的消息网也会遭受重创。
不过，景元又说：“话说回来，阁主你不如直接去问朱雀护法，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不见得会隐瞒。”
对此，祁敛云只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