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误会
苏挽月分明记得，前一刻她还在和许久不见的兄长说这话，下一刻就被人偷袭打晕，等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大变。
她不在荒废破败的山寨中，而是在客栈的客房里，隐约可以听见楼下鼎沸的人声，后脑勺还残存着钝痛感，提醒着她那不是梦，但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兄长人呢？
她起身正要推开房门，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一样，敲门声适时响了起来。
苏挽月下意识觉得一定是兄长的，高兴地推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影后，神情一下子又恢复了惯常的冷若冰霜。
“怎么是你？”
门外的人的脸色倒也没比她好多少，同样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矛盾，但实际上，两人只是单纯的不熟。
门外站着的人，当然不是苏清风，而是百里奕。
百里奕，和景元、裁叶从小一起在十步阁长大，三人性格迥异，感情却十分深厚，祁敛云成为十步阁阁主后，因三人在对付前任十步阁阁主的局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成了祈敛云的左膀右臂。
景元长袖善舞，好友遍布天下，负责十步阁各种生意上的往来，而且他嗜财如命，很少有人能在他那里占到便宜。
裁叶手腕强硬，驭下很有一套，管理十步阁内的大小事务。
而百里奕，苏挽月听说他武功很高，但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一直跟在祁敛云身边保护他。
她在十步阁的那三个月，祁敛云不经常在十步阁中，连带着百里奕也很少见到，即使见到了，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有一点很肯定，百里奕既然在这里，说明祁敛云也在。
“醒了就跟我下来。”百里奕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往楼下走。
苏挽月回头看了一眼，客房里干干净净，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看来她的行李还是丢在了山寨之中。
那兄长又去了何处？百里奕必然是带她去见祁敛云，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自己又是怎么出的山寨？带着一肚子疑问，苏挽月默默跟了上去。
客栈外面停着一辆马车，百里奕坐到车夫的位置，拿起缰绳，给她使了个眼神让她进去。
苏挽月皱了皱眉，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马车里很宽敞，脚下铺了软垫，最里面放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有茶水点心，右边还放了一摞书。
里面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纹绣锦衣，腰上挂着翡翠玉配，金冠束发，靠在车壁手握一本书看着，乍一看，仿佛是哪个富家公子出门游玩。
前提是忽略他脸上打眼的半张银色面具。
苏挽月见他看书看的入神，一时之间竟不愿破坏这份静谧，但很快祁敛云就抬眼向她看来，墨玉眼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过来坐吧。”
苏挽月下意识地就要抬脚过去，忽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十步阁了，又生生止住了动作，站在原地没动。
“祁公子，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祁敛云将书放下，修长的手指划过方桌，抽出一个暗格，从中拿出一个银制的铃铛。
“认得这个东西吗？”
远远看着，怎么都是个普通的铃铛，苏挽月不得不走近了些，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铃铛”只是它的装饰，实际上这是一个小小的机关盒，从镂空的花纹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张纸条。
“打开吧。”祁敛云说。
机关盒不难打开，苏挽月将纸条抽出来，展开只有两个字：“勿念。”
那是苏清风的字迹。
将苏挽月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担忧的神色收入眼底，祁敛云垂眸看着纸条上的字，慢慢开口说：“有人告诉我，你被人算计了，正处于危险之中，我到了她给的地址，见到了晕倒的你，以及这个东西。”
“……那个地址，是一个没人的山寨吗？”
“是。”
苏挽月蹙眉，“那个人是谁？”
祁敛云轻笑道：“你可以猜猜看。”
低头看着手上的铃铛，苏挽月心头冒出一个名字：“纪予宁？”
“没错。”
怎么会是她？苏挽月眉头皱得更紧，现在她可以确定，打晕自己的一定是纪予宁，可是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了自己，还去找祁敛云来救自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兄长去了哪里？
纸条上的字遒劲有力，他写的时候应该没有被胁迫，难道他自愿和纪予宁走了？
不，不能这么想。苏挽月轻咬下唇，哥哥并不是这种人，一定有别的原因，比如说，纪予宁拿自己的安危威胁他。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禁更加担忧。
“祁公子，你知道纪予宁现在在哪里吗？我……我有事情必须要见她一面。”
祁敛云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此刻不禁想起不久之前见到纪予宁时的情形。
那时，他站在茶楼的二楼，楼下说书先生刚说完“五世家”，听众正热烈地谈论着。
“想当年，五世家是何等的风光，整个武林都为其马首是瞻，随便哪一家振臂一呼，都能搅动腥风血雨，可惜这样的盛况是再难重现了。”
五世家么，他想到一些往事，有些感慨。
沧州齐家、景州云家、苏州苏家、安州何家和禹州姜家，此乃江湖五世家，曾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不是嘛，五世家真是越来越没落了，现在也就齐家和姜家还行，何家偏安一隅，云家如今只有孤儿寡母硬撑着，苏家更是后继无人。”
“可是我听说苏家有个养子颇有天赋，兴许能让苏家再次辉煌。”
“再厉害也是个养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就认祖归宗了，还是自己的亲生子女能够信任。”
“也是，说到底，现在江湖还是门派的天下。”
“可不是，如今武林，衡天、广陵两派风头最盛，弟子无数，能人辈出，唐门、玄机门、缥缈门紧随其后，再然后才是曾经风光无两的五大世家。你看姜家，不也将自家少主送入了广陵派拜师。”
他听到这里，兴致缺缺，转身正要下楼，一人忽然走到他身边。
“祁阁主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要命了，这里离苏家那么近，他们却在这里公然编排苏家。”
他不答，其实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说的确实有理，几大世家已经没落，如今空有个名头，内里则完全不及几大门派。
“不过江湖事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就比如说，两年前，谁也没想到十步阁会突然换了阁主。”
他说：“姑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在下，在下定知无不言。”
她一点没客气，“苏挽月为什么会在十步阁为婢？”
“她想求一味药，景元不愿意给，与她打赌。”
她掩唇轻笑，“不愧是景小公子，谁都敢戏耍，那药呢，你们给她了？”他点头：“她完成了赌约，自然是要给的。”
她又道：“是什么药？为谁求的？让我先猜猜，不会是为苏清风求的吧。”
他一直平静地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听到她这句话，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看向她：“你知道些什么？”
纪予宁站在阳光之中，柔顺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飞扬，挑眉笑得张扬，“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呢，苏大小姐在我手上，你想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的话，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探究地看了她很久之后才问：“什么条件？”
纪予宁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微笑：“不要插手我跟苏家的恩怨。”
“为什么这么说？”
“苏挽月有你这么个厉害的追求者，让我做起事来都束手束脚的，不提前得到你的承诺我可不安心。我听说你们十步阁最讲信用，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她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眼角微微上翘，雾眸中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涌上了好奇。
“祁阁主，你究竟喜欢苏挽月什么啊？”
“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有直接回答，皱着眉问。
她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因为她长得漂亮？我承认她的确很漂亮，但是好像比我还差那么一点吧，你没有考虑过喜欢我吗？虽然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但是不得不说你这人还是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被你喜欢好像也还不错。”
他打断她：“你误会了。”
“误会？”她的眸中闪过迷茫，很快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莫非是因为她冷若冰霜的性格？难道你们男人就喜欢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眼见对话越来越荒谬，他也懒得再接话，好在很快她自己觉得没趣，在百里奕到来之前离开了。
此刻看着眼前苏挽月稍显局促的目光，他再度想起纪予宁的疑问，不禁失笑，他倒没有觉得苏挽月有对自己爱答不理，但似乎不管是纪予宁还是苏挽月都误会了一件事情。
“纪予宁说，她会去为苏老家主贺寿，如果你想见她，不妨直接回家。”
苏挽月的脸更白了，纪予宁给祖父贺寿，那不明摆着没安好心？
可是她现在，除了早一点赶回家，什么也做不了。
祁敛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拿出一张请柬，“苏老家主也请了我，不介意的话，苏姑娘可以和我一道去。”
苏挽月心绪很乱，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是她触及青年真诚的目光，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那就多谢阁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