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密
纪予宁嫌恶地看着眼前趴在地上使劲扒拉散落一地的铜板的人,倒是不再怀疑他的确是见过她的,不然也不会看见她就像看见鬼一样,转身就跑,没跑两步自个儿绊倒了自个儿。
“起来。”她不耐烦地说道,细长的眉蹙起。
地上的人感觉到她的不耐烦,立刻顾不上什么铜板了,赶紧爬起来站好,生怕她一个不开心自己就命丧当场。
纪予宁睨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我只想问你些事情。”
美人就算不耐烦起来也是好看的,尤其还是这样的绝世美人,这一眼看的说书先生直接愣住了,但很快害怕还是占据了上风,他连忙点头哈腰道:“您问,您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我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山贼窝?”
纪予宁懒得跟他废话,她一直跟着苏挽月,看见苏挽月制服了两个山贼又让他们带路去他们的老巢,觉得没必要去看她行侠仗义,便来到了这个镇子,可是刚才她在茶楼里一想,突然感到事有蹊跷,才会打算来问一问这说书先生。
“有的有的。”事关性命,说书先生脑子转得飞快,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一股脑全说出来,“就西南方向,有一个废弃的山寨,很多年前有一伙山贼盘踞在那儿,不过很快就被剿灭了。”
方向没错,果然有问题。
“这么说,那里现在应该是没有山贼的?”
“肯定没有,那地方有点古怪的,常年有大雾,人进去了老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跟鬼打墙似的,运气好一点能走出来,运气不好就饿死在里面了。”
“有点儿意思。”纪予宁摸着下巴,脸上浮现个兴味的笑。
说书先生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肯定要去看看,一想到这么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能凄凉地折在里面,竟然在恐惧之中生出点儿怜惜来,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又说:“护法大人,不是小人要多嘴,那地方真的很危险,小人听人说,前几天也有一个和您一样的江湖人士进去了,现在都没见人出来呢。”
纪予宁听出他是真心在劝自己,不禁有些讶异,又觉得他过于胆小:“一个山贼窝,能有什么古怪?”
说着,扔给他一粒银子。
说书先生慌忙去接,捧着这粒分量不轻的银子有些茫然。
“酬劳。”纪予宁言简意赅,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了没两步,顿了顿,又转身说,“还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祁敛云,你以后再这么说,别怪我不客气。”
说书先生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手里的银子仿佛有些烫手,这位朱雀护法,怎么与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夜色降临,夜空中圆月高悬,星光闪烁,是一个无风的夜晚。
山林之中雾气缭绕,纪予宁慢悠悠地行走在薄如轻纱的白雾中,穿过繁茂的树木,宛如故事里引诱行人的山鬼精怪,她的目光时而看向铺满野草的道路,时而凝视着树干,脚下行进的路线歪歪扭扭,又像在遵循某种规律。
“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机关罢了,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就是这雾有些古怪。”她喃喃道。
不多时,她就来到了山寨的门口,破破烂烂的大门后,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
果然是废弃了,她想,不过雾气越来越浓了,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实属反常。
一踏进山寨,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不由眼前一亮。
“竟然是玄机门的阵法。”
玄机门那群老顽固,可不会轻易将阵法交给外人,那么这一个小小的早已废弃的山寨中,为何会有玄机门的阵法,就很值得探究了。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用来摆阵的器具,很新,与外面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小机关不同,这阵法是有人刚设的,难道玄机门的人在这里?
刚巧这种阵她还比较熟悉,想要不惊动里面的人查探一番不难,她绕着山寨走了一圈,找到了那两个山贼藏身的地方。
这个时节晚上还有几分冷意,那两人生了一堆火,坐在火堆旁谈论事情,苏挽月躺在旁边的茅草堆上,双眼紧闭,也不知道是被打晕的还是迷晕的。
两人卸下了山贼的伪装,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眼神也不复白天的猥琐,反而像毒蛇一样锐利阴冷,简直像是换了两个人。
纪予宁眯了眯眼,这两人,一看就是擅于伪装的老江湖,而且满身血腥气,指不定手上沾着多少人命,她白天倒是看走眼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不会是玄机门的人。玄机门的人一向自诩超脱世间,若真出了这种弟子,早主动清理门户了。
两人并没有发现暗处的纪予宁,实际上,他们对自己在外面布的阵很有信心,不会想到有人能完全不惊动他们闯进来。
火堆上烤着一只山鸡,油脂被烤的滋滋作响,香味也飘了出来。
两个山贼一高一矮,矮的那个摸了摸肚皮,迫不及待地拿起山鸡就要吃,被高的那个打了一下手。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烫,嘴不想要了?”
矮的那个有些气恼:“老子都快饿死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说完真就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郑恕在扬州吃香喝辣,我们却在这破地方待了这么多天,天天啃干粮,老子嘴里都快淡出鸟了,等把这事了了,怎么也得回去在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高的那个显然没有他这么放松,他看了看地上的苏挽月,“八字还没一撇,别高兴得太早。”
“啧,你这人,总喜欢说丧气话,我们都把他女人抓了,他不得乖乖把《周氏游记》交给我们?”
“我一直觉得你这就是个馊主意,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就是再漂亮,怎么抵得上天下第一的武功。”
矮的那个摸了一把吃的油光瓦亮的嘴,“江湖上不都传遍了吗,他可是为了这个女人拒绝了乾坤教,那指不定这女人就比天下第一的武功重要是吧,这些上层的心思我们哪猜得准啊,你想想我们主子。“
“我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是不赌一把怎么知道没用?我们都出来这么多年了,半点林绣兰和沈恪的消息都没有,再继续一无所获下去,恐怖郑恕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清理我们了。“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说到最后还抖了一下,看起来恐惧极了。
高的那个没再说话,看来被他说服了。
纪予宁听得眉头直皱,她一开始还只是猜测,听到后面,已经敢完全确定这两人的目的竟然是通过挟持苏挽月逼迫祁敛云交出《周氏游记》。
她几乎就要笑出声来,这两个老江湖,竟然打算用如此拙劣的办法获得《周氏游记》,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不过她又想到祁敛云都愿意为了乔无已刺伤自己,做出交换的傻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换一个角度想,祁敛云和苏挽月的感情已经深厚到全江湖皆知了吗,只是那理由也太扯淡了,还什么拒绝乾坤教,不就变相在说拒绝自己吗,这误会真是让人讨厌。
想她这几年从来只有拒绝别人的份,竟然一朝传出被人拒绝的谣言,实在是叫她不爽。
还有他们提到林绣兰和沈恪,据她所知,这两人都是那个被灭门的林家的人,不是早该死了吗,听他们的意思,他们的主子认为林绣兰和沈恪还活着,命他们出来寻找?而郑恕也是他们其中一员,身份比他们更高?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玄机门的机关阵法。
毫无疑问,两人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但自己的当务之急,纪予宁看着苏挽月,勾起一个无声的笑容。
就在纪予宁思考如何引开两人以及是否需要给玄机门传个信时,山寨之中,竟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悲鸣。
声音传来的地方离得很近,那声音就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纪予宁被吓了一跳,险些暴露了行踪,好在两人也被那声音惊到,没注意到别的异常。
两人同时站起身,面色大变,对视一眼,急道:“是他,快过去。”
他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断断续续的话语也飘进了纪予宁的耳朵里。
“早该杀了他……一个疯子。”
“……身份不明,不能妄动……”
纪予宁也跟了过去,只是两人走的又急又快,很快转过了一个拐角,身影暂时消失不见。她有些犹豫,担心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是诱敌之计。
但很快两声惨叫声打断了她的犹豫,她扯下腰间的金铃,将面纱重新戴好。也转过拐角。
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由一惊,只见月光的照耀下,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中,浑身散发着杀意,他的表情十分狰狞,几乎无法辨别出他原本的容貌,简直就是杀神在世。
刚刚赶来的那两人,此时全都倒在地上,高的那个口吐鲜血眼神涣散,看上去竟已经是不行了,矮的那个正捂着胸口,神志尚算清醒,他看到纪予宁,张口道:“救……救命。”
他的口中也涌出鲜血,气息孱弱得如同垂暮老人。
这两人武功不会很低,却被眼前的男人重伤,这让纪予宁不敢贸然上前,这时男人却动了一下,仿佛是要来对付她,但是他始终停留在原地。
纪予宁忽然发现,男人的眼睛空洞无神,动作也有些僵硬。
梦游?癔症?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男人高大的身影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轰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