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书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纪予宁才从城墙上跳下，一转眼到了城外的树林中。
树林中，卢兆旻已经等在这里，见到她，抱拳恭敬道：“护法。”
“如何？”纪予宁一来就直接问。
卢兆旻拿出一柄长剑，双手奉上，纪予宁挑眉，从剑鞘中拔出剑来，只见此剑长约两尺，剑身极薄，通身雪白闪烁着寒光，轻轻挥舞，剑身即发出清亮的嗡鸣声。
纪予宁归剑入鞘，满意道：“果然是寒声剑，你做的很好。”
卢兆旻却道：“护法对我的大恩，无论我做什么也不足为报。”
纪予宁轻笑，不以为然：“我虽然不愿挟恩以报，但还是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莫要让我做了农夫与蛇里的农夫。”
“当然不会！”卢兆旻大声道，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忙转移话题，“护法你为何让我去偷寒声剑？”
“自然有我的用处。”纪予宁却不愿多说，“回去吧。”
卢兆旻不愿惹她生气，也不再多问，两人沉默地往回走，走到半路，纪予宁突然说她还有些事要办，让他先回去。
另一边，十步阁内，梁上燕顶着乔无已的脸，旁若无人走进湖中小岛，又回到了那间书房，祁敛云和乔无已正坐在里面等他。
他将《周氏游记》和令牌往桌子上一扔，惜字如金：“好了。”
祁敛云感叹：“神偷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梁上燕抬手揭下脸上的□□，露出一张俊秀年轻的脸庞，他认真道：“祁敛云，我们两清了。”
祁敛云道：“这是自然。”
梁上燕神态放松了些，他看了一眼那枚朱漆玄铁令牌，最后说了一句：“那位朱雀护法，她不是易容的。”
说完便告辞离开。
“什么？”听闻此言，乔无已惊讶地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看着祁敛云，“不对，应该说果然不是，我之前听到你让梁上燕查一查她是不是易容就感到很奇怪了，还以为她真的是易容，结果又不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祁敛云道：“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小疑惑罢了。“
乔无已不信：“你不是昨天刚见过她吗？我可听说了，当时你们当着众人的面打情骂俏，惹得苏挽月大怒。”
祁敛云无奈道：“怎么已经传成这样子了，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也是。”乔无已复又坐下，喝了口水，满含遗憾地说道，“我听说她美得不可方物，连苏挽月都不及她，我却没能看见。”
十步阁料到了会有人来盗取《周氏游记》，梁上燕早隐藏在房间之中，就在祈敛云被“引开”时，他也悄然替换了乔无已。
大约是受到小扇子的影响，乔无已也不大喜欢苏挽月，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苏挽月的确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现在来了一个据说比苏挽月还漂亮的女人，他却没见到，想想还真的有些失望。
乔无已突然扬起了一丝坏笑，他靠近祁敛云：“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动心？”
动心……吗？随着这一问，祁敛云的思绪又飘回了昨天，他曾经和纪予宁离得很近，并不是对她的容貌毫无触动，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更何况……
“一个小女孩罢了。”
小女孩？乔无已茫然地挠挠头，他怎么听说纪予宁有二十一二了，还算小女孩吗？
烦恼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也不会缺。
在江湖上，大侠有大侠的烦恼，无名小卒有无名小卒的烦恼，尤其当江湖动荡起来的时候，烦恼更是成倍增加。
这不，《周氏游记》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开不过十日，各大门派世家就动作频频，各种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这还不算完，到第十三天，一个消息忽然传遍了江湖，让听到的人无不惊讶。
苏挽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路边的茶棚里。
几日前，她和景元三个月的约定终于到了时间，景元没有反悔，将雪珠草交给了她，正好半个月后就是她的祖父苏家老家主的寿辰，她便启程回苏家。
赶路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见有一茶棚，她决定休息一会儿解个渴。
刚坐下不久，打另一个方向来了三个人，作武人打扮，也来这茶棚讨口水喝。
三人一来，一眼就看见苏挽月，不由眼前一亮，待看见她衣着华贵，腰间系着长鞭，知道惹不起，才恋恋不舍地找了个桌子坐下。
苏挽月没有理会他们，喝了茶正欲走，忽听其中一人说道：“你们说，那赵岩是被谁所杀？”
另一人“嘿”了一声，不屑道：“管他是谁，堂堂一个广陵派长老，死了都没人敢追究，这广陵派也太浪得虚名了。”
“我倒是听说，姜平澜与赵岩早有不和，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手，要不然到现在广陵派不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说，谁死了？”
三人说话间，忽听女子的询问声，抬头一看，见是方才那姑射仙子般的美人，色从胆边生，相视一笑，轻佻道：“我们要是说了，有什么好处没有？”
苏挽月眸光更冷，片刻后，三人狼狈地躺在地上，一边痛苦地□□一边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是广陵派的长老赵岩。”
苏挽月听这几人讲述，才知道原来就在五日前，赵岩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广陵派所在的浮墨山山脚，身上有多处伤口，像是有人恨他至极。
因为此事，广陵派掌门薛鹤震怒，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但至今仍没有什么结果。
苏挽月听了，同样无比惊讶，现今江湖正道以广陵派和衡天派为首，不仅因为他们行事正直磊落，也因为他们的实力雄厚，若说这么久还查不到凶手，实在有些奇怪。
但她也只是略想了想，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苏家和广陵派并无交集，甚至个人而言，姜平澜还和苏家有些龃龉，就让他们烦恼去吧。
苏挽月再度上马启程，她离开不久，那三人还心有余悸时，只见从相同的方向又有一人策马而来，那人轻纱覆面，一双水润的美目瞥了他们一眼，并未停下，继续向着苏挽月离开的方向而去。
马蹄声疾，这一路山川众多，时常要翻山越岭，苏挽月来到一处山脚下，路旁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两个人挡在路中间。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不对，人也留下。”
“两个小毛贼也敢猖狂。”苏挽月挥舞长鞭，三下五除二将两人打翻在地。
两个山贼结结实实挨了几鞭，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一边滾还一边求饶，刺耳的声音惊起了林中飞鸟。
本来以苏挽月的性格，遇上这种人，直接杀了了事，可是意外听到他们说他们还抓了不少人时，苏挽月改了主意，逼迫他们在前带路带着她来到了山贼窝。
寨子建在山林之中，这个时节山中常有雾气，寨门之后的房屋在雾中若隐若现，竟有几分诡异。
寨子很大，却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苏挽月跟着两人进来之后，也没见着人，靠近了看才发现，这些房屋都破旧不堪，灰尘和蛛网遍布，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居住。
她心道不好，连忙看向两个山贼，但是两个山贼一改刚才的畏畏缩缩，身形灵活地跑进了雾中。她追过去，却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与此同时，离山寨不过两里地的地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镇上行商颇多，往来十分热闹，各种茶楼酒肆也层出不穷。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走进其中一间茶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茶楼中央，说书先生将惊堂木一拍，正讲的兴起。
“要说这魔教，当真是十恶不赦。十年前，说这景州有一富户，偶然得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那乾坤教教主听说了，便找上门去，要将宝玉据为己有。富户不愿，那乾坤教教主竟直接大开杀戒，将富户屠了满门，连富户养的狗也没放过，现在那个地方，晚上还能听到鬼哭狼嚎，听高人说，那是富户和家人的亡魂不散，在哭嚎他们的怨愤。”
有人问：“魔教做了这么多恶，怎么不见有人去讨伐？”
说书先生摸了摸胡须：“这位客官问得好，为什么？原因有两，一是这魔教太过狡猾，武林正道一直摸不清他们真正的位置，连位置都找不到，就更别提讨伐了。二是这魔教教主武功盖世，去了也不过是送死。”
“魔教教主竟然这么厉害吗，我怎么听说她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说书先生摇摇头，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口茶，才神神秘秘地说：“是个女子不假，但可绝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正相反，她的年纪颇大，因为练的魔功，常年靠吸食男子精气精进功力，竟一直容颜不改，看起来很是年轻。”
茶楼里的客人大多是男子，听到说魔教教主吸食男子精气，顿时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而那刚坐下不久的女子，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眉眼弯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但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有客人叫道：“别说魔教教主了，不如说说朱雀护法。”
此言得到了一片附和。
“好。”说书先生没有不应的道理，“话说魔教这位朱雀护法，倒不像其他几位一样一提起来就令人胆颤，无他，这位朱雀护法除了魔教护法这一身份，还有一个同样响亮的名号，江湖第一美人。鄙人曾经有幸见过她一面，容貌确实倾国倾城，绝无半分掺假。其实这位朱雀护法的武功也十分高强，曾经以一己之力杀了诡计多端的淮南双毒，不过说起她来，不得不提的还得属她的那些绯闻。旧的想必各位也听过无数遍了，我们就来说说这最新的一些传闻。前些日子十步阁的鉴宝会上，流火岛少岛主千金换她一笑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大伙儿不知道的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朱雀护法并不喜欢凌易，反而瞧上了神秘的十步阁阁主，大庭广众地就要表露心意，不过十步阁阁主呢，与苏家的苏挽月苏女侠两情相悦，断然拒绝了她，苏女侠还为此和她打了起来，场面十分的热闹啊。”
他说着，脸上不禁流露出遗憾的神情，想来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如此精彩的场景。
众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女子却不小心被呛到，咳了好几声，听到后面，差点没拍桌而起。
说书先生又顺着话头说了说十步阁与苏家，然后继续每日必来一段的神鬼故事，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响起时，已经是傍晚，夕阳斜晖洒在门口，茶楼中的人稀稀落落。
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顾不得口干舌燥。细细清点了今天得到的赏钱，去后厨寻了点吃的填饱肚子，这才揣着银子从茶楼后门出来准备回住处。
刚一出门，门口的倩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戴着面纱的女子徐徐向他走来，身姿摇曳，边走边摘下面纱，露出面纱下绝美的脸庞。
“听说你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