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赤血剑三
虞灵兮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原本就因为这一身装扮而别扭,见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就更别扭, 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不知是腮红还是害羞, “如, 如何?”
姬凤箫一派镇定, 只淡淡道:“尚可。”
虞灵兮鼓了鼓腮帮子,“哦。”
林盎笑了笑, “我倒是觉着殿士这一身打扮十分好看。”
聂青阳眼睛里发着光,“岂止十分好看, 是非常非常好看, 灵……殿士, 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太好看了!”
“青阳, 你这句话我都听过好多遍了。”一个女声传来。
虞灵兮循声看过去, 只见钟芷兰正朝着这边走来,和她一起的还有白玉楼和疾风。
白玉楼打量了虞灵兮一眼,温声道:“殿士这一番打扮, 正应了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扶槛露华浓。”
虞灵兮虽没听懂这其中表达的意思,但这句诗她听着舒坦, “兰之, 你可太有才了。”
白玉楼温和一笑, “殿士谬赞,不过是借了古人一句诗词夸殿士貌美罢了。”
虞灵兮脸更红了,从小到大可没人说她貌美, “我也不过是仗着这一身装扮。”
“那也是殿士底子好。”
虞灵兮笑了笑,视线无意扫过白玉楼身后的疾风,疾风见她看过来,便撇开了视线,也不知在躲什么。
在白玉楼和虞灵兮说话时,林盎凑近了姬凤箫的耳边,低声道:“大师兄,我竟不知你给殿士备了衣裳,昨日我们买的那些纯粹是多此一举了。”
姬凤箫道:“就她平日里那模样,如何能面圣,我不过顾及万灵殿的颜面。”
林盎轻笑了笑,“还是大师兄考虑周全。”
此时,栖月阁的管家穿过月洞门,上前来禀报,“殿士,王爷,凌王已在外边恭候,说是来迎殿士入宫。”
姬凤箫随口道:“本王知道了。”
虞灵兮想起来,昨天林盎说过,那个帮他们解围的蓝衣公子,就是凌王,“那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虞灵兮便没再说下去,要是继续说下去,那就暴露昨夜发生的事了。
姬凤箫见虞灵兮欲言又止,“殿士想说什么?”
“没什么。”
“既然殿士准备就绪,我们便启程罢。”
“好。”
虞灵兮和姬凤箫一道出了栖月阁,栖月阁门口竟有一队人马在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迎亲的。
前来迎接的马车十分华贵,一看便是宫里的,一身朝服的凌王在马车旁候着,一见虞灵兮出来,便迎了上去。
他弯腰拱手,“在下姬昶珂,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殿士入宫。”
虞灵兮有模有样地抬袖,“烦请带路。”
姬昶珂抬起头,和虞灵兮对视那一瞬间,他微微一愣,似乎认出了她。
虞灵兮心道不妙,姬昶珂该不会当面拆穿她?
不料姬昶珂根本没和她提昨天的事,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殿士请。”
虞灵兮心想,估计是她装扮过一番,姬昶珂也不敢确定昨晚见的人和今天看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姬昶珂和姬凤箫不是亲兄弟么?怎么两人见面就跟陌生人似的。
虞灵兮提步,她脚下便是门前的阶梯,裙摆过长,她刚下了一阶,脚踩了裙摆,加上头上的银冠很重,她差点就往前扑了过去。
“殿士!”
虞灵兮身形摇晃,头上的银冠流苏叮当作响,她稳住了身子,这才发现她被两个人扶住了,左边是姬凤箫,右边是姬昶珂,方才她往前扑的时候,他们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虞灵兮处境尴尬,这要如何解释她身为灵士却连走个路都走不稳,当务之急是稳住自己的形象,她面容镇定道:“多谢。”
姬凤箫无奈道:“当心。”
虞灵兮不敢去看姬凤箫的脸,不想也知道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姬昶珂道:“不如由在下扶殿士上马车。”
虞灵兮干咳一声,“不必劳烦。”
姬昶珂松开了虞灵兮的手臂,“那殿士小心脚下。”
虞灵兮提了提裙摆,下了剩下的三道阶梯,华贵的马车前早已摆好了木梯,她踩着木梯上了马车,坐下时心里还在悔恨不已。
怎么就连走路都走不稳呢?
还好只是在凌王面前丢人,要是在陛下面前丢人,那可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了。
马车缓缓前行,虞灵兮心里还有些忐忑,先前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如今要以与帝王地位不相上下的灵士身份去面圣,莫名心虚。
马车走得很慢,外面隐约传来了议论声:
“这便是新任的灵士。”
“灵士是什么?”
“灵士便是万灵之士,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过她不住天上,住人间。”
“听闻她能召唤万物,连一颗石头在想什么都知道。”
“那可真神。”
虞灵兮挑开帘子的一角外外偷偷瞄了瞄,这才发现街道两边挤满了人。
而姬凤箫则骑着马与她的马车并驾,他一身紫色朝服,与平日的白衣比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姬凤箫似乎察觉了有一双眼睛在看他,他偏头,与马车里只露了一双眼睛的虞灵兮对视。
被掀起一角的马车帘子放了下去,那一双眼睛的士人像一只受惊的鸟。
姬凤箫唇角缓缓勾起。
马车半个时辰才进了宫,到一处殿堂前才停了下来。
“殿士,到了。”在前面带路的姬昶珂道。
虞灵兮挑开帘子出来,这裙子太长,行动起来十分不便,有了前车之鉴,她十分小心翼翼。下马车的木梯已经架好,她却迟迟不敢伸脚。
马车旁一只手掌伸了过来,虞灵兮看向手的士人——姬凤箫。
她默认了让他扶一把,将手交给了他,在他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教你的礼仪,可都记住了。”姬凤箫随口问。
虞灵兮低声回道:“不给你丢人就是了。”
姬凤箫轻笑,“难道殿士这是为了我才学的。”
虞灵兮耳朵一红,她当即反击,“可不是么?”
姬凤箫唇角勾起,“荣幸之至。”
这人可忒不要脸了。
姬昶珂做了个请的手势,“殿士,请。”
前方是一条大理石阶梯,虞灵兮穿着这一身拖地长裙,看见阶梯便头疼。
虞灵兮只好提着裙摆上阶梯,她低声对旁边的姬凤箫道:“你还说这衣裳合身,分明长了不少。”
“我的失误,高估了殿士的体长。”
虞灵兮:“……”
这分明是在嘲笑她矮!
面圣的宫殿名为乾坤殿,虞灵兮进了乾坤殿,这才发现还有不少官员也在场。
她一踏入乾坤殿,身穿官袍的官员们便齐齐起身朝她问安,“参见殿士,殿士万安。”
虞灵兮还是初次被这么多人行礼,被这阵势惊了一下,她压下心里的忐忑,抬起宽袖朗声道:“诸位不必多礼。”
官员们齐齐落了座,虞灵兮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玉阶下,她拱手行礼,“万灵殿虞灵兮,见过陛下。”
姬鄞脸上携笑,温声道:“殿士不必多礼。”
“谢陛下。”
虞灵兮斜后方的姬凤箫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姬鄞的视线落在了姬凤箫身上,他膝下皇子共有六位,与姬凤箫是最生疏的,只因他九岁便去了万灵殿,这十五年来,两父子相见次数寥寥无几。
他声音一时变得苍老,“免礼罢。”
“谢父皇。”
姬鄞身边的太监挽着拂尘,来到虞灵兮面前,示意与姬鄞齐平的那一张椅子,“殿士请上坐。”
虞灵兮心里一颤,那个位子可是与姬鄞相邻的,就算他们地位不相上下,但这江山始终是帝王的,她怎能真的和他平起平坐。
她一时猜不出这是帝王的试探,还是真心实意的。
姬凤箫就在她斜后方,她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征求他的意见。
老太监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殿士,请吧。”
虞灵兮心想,无论是不是试探,她现在都没得选,只好提步上了玉阶,坐上了那一张椅子。
椅子前方摆了一张高几,上面摆了不少点心茶果,从这个视角能看清底下每一个官员的一举一动,她注意到姬凤箫正好坐在她正前方的那一副桌椅,旁边还有凌王,再有一个头戴着紫金冠的,应该就是太子。
就如当初第一次坐上万灵殿的宝座,她坐像端正,宛如一尊雕像。
姬鄞和她不过隔了五尺远,一偏头便能与她搭话,“殿士初来昌平,可还习惯。”
虞灵兮端庄地回话,“这昌平繁华无二,我十分喜欢,并无不习惯的地方。”
“殿士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鸿胪寺卿,可千万不能亏待了自己。”
“谢陛下。”
姬鄞想到什么,轻轻叹了一息,“上月朕听闻屛月殿士仙逝噩耗,连续多日不能安眠,本想亲自去一趟万灵殿吊唁,却因政务缠身,最终没能去成。”
虞灵兮道:“陛下心系天下,是该以政务为重。”
姬鄞捋着胡须,“屛月殿士护天下苍生两百来载,我大昊能有今日的繁荣昌盛屛月殿士功不可没,朕有意为屛月殿士筹建祠庙,受天下人供奉,殿士以为如何?”
虞灵兮微微携笑,“陛下如此有心,屛月殿士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那便这么办了吧,朕就将此事交由礼部来办。”
“多谢陛下。”
姬凤箫端起一杯酒轻抿了一口,听着虞灵兮和姬鄞说话,他颇为欣慰,某人今日出门差点摔了一跤,从里到外都写着不靠谱,却不想真正见到了帝王,她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姬鄞与虞灵兮说过之后,便看向底下的官员,“礼部尚书章丘何在?”
一名官员起身出列,“回陛下,微臣在。”
“屛月殿士护天下苍生多年,该为天下乃至后人供奉,朕与殿士商议之后,决定为屛月殿士在大昊各地筹建祠庙九十九座,此事交由你来办。”
“微臣领命!”
此时,头戴紫金冠的太子姬允常站了起来,拱手道:“父皇,儿臣幼时染了怪疾,多亏了屛月殿士出手相助,儿臣才能平安活到今日,此份恩情儿臣一直铭记于心,可惜直至屛月殿士仙逝儿臣也未能报答。为屛月殿士筹建祠庙之事,儿臣愿意献一点绵薄之力,还请父皇成全。”
姬鄞闻言,捋着胡须道:“太子既然有心,那朕便准你与礼部共同操办此事。”
“谢父皇!”
姬凤箫不动声色地喝着酒,往玉阶上看时,正好对上了虞灵兮的目光。她此时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玉观音,她面前摆的茶果点心丝毫没动,要是平日里,她早该狼吞虎咽了。
这一次面圣持续了两个时辰,从乾坤殿出来时,已经将近正午。
凌王在乾坤殿前等着,要护送虞灵兮回栖月阁。
虞灵兮上了马车,总算松了一口气,靠坐在车厢上,动也不想动,一个早上都在‘装模作样’,可把她累坏了。
此时她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饿了。她一早上坐在那,除了实在口渴喝了一杯茶,面前的茶果她一点没碰,看着宫里精致的点心她倒是嘴馋,可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别说吃东西,她是多动一下都不敢。
马车抵达了栖月阁门口,前面带路的姬昶珂道:“殿士,栖月阁到了。”
虞灵兮挑开帘子,外头阳光刺眼,她没来由一阵晕眩,刚要提步下马车,脚下踩到了裙摆,身子往前扑下去。
她没着地,而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这个香味她有些熟悉。
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殿士这出门摔一次,回来摔一次,倒也‘首尾呼应’了。”
一天差点摔两次,虞灵兮也十分懊恼,“都怪这裙子太长了!”
姬凤箫顺势把她抱了下来,“那还算是我的错了。”
虞灵兮的脚落了地,和姬凤箫拉开了距离,“你知道就好。”
姬昶珂上前道:“殿士,你没事吧?”
“没事。”虞灵兮干咳一声,心想她这形象在凌王心里头早就崩塌地不成样子了,只希望他别是个大嘴巴,到处与人说。
虞灵兮客气了一句,“王爷一路护送辛苦了。”
姬昶珂笑了笑,“能护送殿士,荣幸之至。”
虞灵兮道:“王爷可要进去坐坐。”
姬昶珂道:“多谢殿士,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虞灵兮也只是随口问问,要是姬昶珂答应进去坐坐才让她头疼,她笑了笑,“那王爷请自便。”
虞灵兮提起裙摆进了栖月阁的门,姬凤箫与她并肩而行,“殿士今日面圣表现不错。”
难得听到姬凤箫夸人,虞灵兮心都飘了,“既然表现不错,可有奖赏?”
“殿士想要什么?”
虞灵兮想了想,“可以要银子么?”
姬凤箫道:“我不是说过,音书管账,若是缺银子,你问他要便是。”
虞灵兮道:“那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你倒是好意思问我要?”
“……”确实,问林盎要银子,虞灵兮觉得不大好意思,可怎么就这么轻巧地问姬凤箫要了呢?
她理直气壮道:“是你问我想要什么的。”
姬凤箫失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虞灵兮,“给。”
虞灵兮停下脚步,看着她递过来的钱袋,这也太直接了,她抬起手又放下了,“不要了。”
她有胆子跟他提,却厚不起脸皮子接受。
“怎么?”
虞灵兮鼓了鼓腮帮子,“我方才想了想,我俸禄八百两黄金,你做王爷十年俸禄未必也没我多,我何必欺负你。”
姬凤箫:“……”
管家见到他们二人,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殿士,王爷。”
姬凤箫吩咐管家道:“去备些膳食,待会送到殿士院子里。”
老管家应了一声,“是,王爷。”
“不必了,我早让人备好了。”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正是白玉楼。
虞灵兮看到了白玉楼,一个早上的疲倦一消而散,就像她当年在玄清山受了委屈,看到师父委屈一消而散一样。
虞灵兮问:“兰之,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白玉楼笑了笑,“猜的,有备无患。”
虞灵兮小声道:“不过我也确实饿了。”
白玉楼是个贴心的人,无论何时都知道虞灵兮想要什么,他让伙房备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虞灵兮这些日子习惯了吃饭慢嚼细咽,这会儿虽然饿的厉害,却没有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虞灵兮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白玉楼道:“若有下次,可不能再这样饿着自己。”
虞灵兮喝了一口茶,“可底下也太多官员了,加起来几十双眼睛看着我,我动也不敢动。”
白玉楼轻笑了笑,“你这般倒过于拘谨了。”
虞灵兮叹气,“我倒也想自在的。”
“以后习惯了便好。”
“嗯。”虞灵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银冠,这个银冠很重,压在她头上一个早上,都快把她的脖子压歪了,“还有这发冠,也太重了,我脖子都酸了。”
“我帮你取下来。”
虞灵兮不确定地看着他,“你来吗?”
“嗯。”白玉楼起身道:“过来。”
虞灵兮顶着银冠来到窗边的梳妆台,她在铜镜面前坐下,白玉楼便抬手为她取银冠。
白玉楼一向心细,这银冠戴法复杂,中间穿插着几缕头发,他捋清楚后才将银冠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虞灵兮看着桌面闪着银光的银冠,“兰之,这银冠是银子做的么?”
“自然。”
虞灵兮眼睛亮了,“那得值多少银子?”
白玉楼拿起梳子给她梳理头发,“这银冠是你的,那它便是无价之宝。”
虞灵兮捧起银冠仔细瞧了瞧,捧在手上也很重,这银冠做工细致,一看便是出自巧匠之手,这是姬凤箫为她准备的,可他到底什么时候安排的?
她一时好奇,唤出了曲殇琴。
如今她已经能熟练地探灵,她弹了一首曲子,入了这银冠的灵元。
待触到银冠灵根,虞灵兮问:“你为何人所制?”
只听一个清亮的女音回道:“玉金坊的几位银匠。”
“何时制成?”
“今日寅时三刻。”
虞灵兮停下了拨弦的手,退出了银冠的灵元。
白玉楼问:“探出了什么?”
虞灵兮道:“这银冠竟是今日寅时三刻才制成的。”
白玉楼笑了笑,并不觉得奇怪,“看来是昨日大师兄让人连夜赶工赶出来的。”
要是这样那就合情合理了,虞灵兮再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想必这一身衣裳也是赶工赶出来的,难怪昨晚她说要试,姬凤箫却说不用试也合身,看来是因为那时候衣裳根本还没做出来。
没想到姬凤箫看上去清清冷冷,却帮她把着装上的物件都想周全了。
虞灵兮想到什么,“兰之,不如你再教我一些新曲,这几首曲子弹来弹去,我都腻了。”
白玉楼帮她挽好了头发,应了一声,“好,今日我教你一曲《长相思》”
“嗯。”虞灵兮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被重新梳理并挽了起来,白玉楼送她那一支白玉步摇也戴了上去,“兰之,你还真是无所不会。”
白玉楼笑了笑,“不过是乱来的,你莫要嫌弃才是。”
“才没嫌弃,你的手艺比我的好多了。”虞灵兮就只会给自己扎个高马尾,毕竟在玄清山,她都是那个装扮。
——
院子里的空地上,疾风正在练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差点连地上的影子都模糊了。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收了剑,循声看过去,虞灵兮正朝着这边走来,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摇晃。
“疾风!”虞灵兮看到了他,加快了脚步,“找你好久,原来你在这。”
疾风语气淡淡,“何事?”
虞灵兮伸出手,一只手各抓了几颗圆圆的,绿中带红的果子,果皮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龟裂的痕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疾风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果子,“不知。”
“这叫荔枝。”虞灵兮莫名高兴,“那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第一次见这种果子。”
这果子是宫里的人送来的,合着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些奇珍异宝,都是陛下赏的。方才她看到了这个,还以为也是什么宝石,姬凤箫十分嫌弃地看着她,说这是荔枝,是一种果子。
没想到的是,林盎,聂青阳,白玉楼他们都见过,吃过,只有她没见过,更没吃过。
虞灵兮吃了几个,很甜,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果子都要好吃,见疾风不在,她便拿了些过来给他。
“这个叫做荔枝的果子可甜了,你尝尝。”
疾风无动于衷,“不吃。”
“那我吃了。”虞灵兮刚想要剥,奈何两只手都拿着荔枝,她往疾风手里塞了几个,“你帮我拿着。”
疾风工具人一般帮她拿着荔枝,虞灵兮剥了一个,递到了他嘴边,“快,尝尝。”
疾风拗不过她,接过她剥好的荔枝,吃进了嘴里。
虞灵兮看他吃了,心情愉悦,问他,“好吃么?”
“嗯。”疾风淡淡应了一声。
虞灵兮道:“那你手里那些,你也吃了吧。”
说完,虞灵兮便转身跑了,留下疾风在原地。
疾风看了看手上的几颗荔枝,一脸茫然。
虞灵兮回到前院,林盎还在清点并记录刚刚宫里送来的东西,姬凤箫在一旁喝茶。
虞灵兮在姬凤箫旁边的椅子坐下,在桌上摸了一颗荔枝剥了,“姬公子,陛下送了这么多礼,我们还要回礼么?”
姬凤箫掀起眼皮,“自然是要的。”
“那回什么好?”
姬凤箫道:“万灵山的草药。”
虞灵兮扫了一眼刚刚宫里送来的东西,那奇珍异宝随便一件都能卖个百两黄金,而他们只送草药,她总觉得拿不出手,低声道:“姬公子,虽说陛下是你爹,可咱们这礼送得也太随便了,甚至可以说寒酸。”
姬凤箫道:“那殿士说该如何是好?万灵殿也只有山上的草药能送得出手。”
虞灵兮心里颇为感慨,心想这替人除邪灵不收银子的规矩是不是该改改了,“既然如此,那我有个想法,这草药送过去时,最好附上一封信,就说这草药乃吸取万灵山的灵气长成,功效比一般草药好,免得遭人误解。”
姬凤箫挑眉,“你倒是机灵。”
“我这也是为了万灵殿的颜面。”
林盎在一旁听着,轻笑了笑,“殿士,大师兄说的草药,指的是百年灵芝,千年人参,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回魂草,达官贵人一掷千金也未必买得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
虞灵兮听了,有点懵,她还以为随便在山里采点草药就送过去了。她再看一眼姬凤箫,发现他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不想也知道正在嘲笑她。
——
隔日便是帝王寿辰,入了夜,宫里头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脚步匆忙,来回于御膳房与永和殿前,都在为今日的寿宴做准备。
虞灵兮穿着前那一身逶地长裙,戴着银冠入了宫,她身后还跟着万灵五公子。
文武百官早已到齐,虞灵兮一露面,文武百官便齐齐问安。
虞灵兮道了一声免礼,行至姬鄞面前,她拱手行礼,“万灵殿虞灵兮,恭贺陛下龙体康泰,万寿无疆。”
姬鄞笑意盈盈地捋了捋胡须,“承殿士吉言。”
虞灵兮直起腰,姬鄞身边的太监上前来引她入座,与前几日面圣一样,她的位子在姬鄞的左侧,而右侧则是皇后。
一回生,两回熟,虞灵兮倒也习惯了和一国之君平起平坐。坐在高处,她能看清底下的一切,万灵五公子被安排在了她的左前方,她一抬眼便能看到他们。
再扫一眼前方高几上的吃食,有葡萄,荔枝,还有寿桃,还有各式精美的糕点,她心想这次一定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
虞灵兮犹豫了片刻,从那一串葡萄上拽下来一颗,慢条斯理地含进嘴里,并且不露出任何表情。
这葡萄真甜。
吃到最后,虞灵兮下意识要吐出葡萄皮和葡萄籽,但想到下面文武百官都看着,她顿住了。
怎么吐籽才显得优雅?
好像无论怎么吐,都不优雅。
早知道就不吃这有籽的东西,失策。
虞灵兮纠结了片刻,最后连葡萄皮带籽,直接吞了进去。
她目光扫过前方,发现姬凤箫借抿酒的动作在笑,他笑得隐忍,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虞灵兮在心里哼了一声,又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松子百合糕放进嘴里。
真好吃。
要不是底下有文武百官,这几盘她都能吃完。
“殿士。”
闻言,虞灵兮偏头。
姬鄞温声问:“不知今日的糕点可合殿士口味?”
虞灵兮心想一定是上一次她什么都没吃,所以姬鄞这才问她,她淡淡一笑,“这宫中糕点做的精致,色香味俱全,我很是喜欢。”
姬鄞朗笑几声,“殿士若是喜欢,晚些朕让人送些去栖月阁。”
“多谢陛下。”
随后,乐声响起,一群穿着百花裙的妙龄女子来到了前方的空地,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跳舞的女子个个貌美,身姿曼妙,那灵动的舞姿宛如天仙下凡,虞灵兮一个女子都看得入迷。
虞灵兮下意识扫了一眼底下的万灵五公子。
姬凤箫不动声色地抿着酒,似乎对这舞提不起兴致。
林盎脸上含着笑意,看着跳舞的女子,目光里只有欣赏,并无任何杂念。
白玉楼捏着拳头轻咳着,想来是老毛病又犯了。
疾风还是一副冰山脸,坐在那宛如一幅雕塑,他大抵也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的。
聂青阳正在剥荔枝,面前果皮堆了一个小山丘,可见吃了不少。
看着他们五人,虞灵兮轻笑了笑,蓦地对上了姬凤箫的目光,她敛了敛笑,换上了严肃的神色,继续欣赏舞蹈。
忽然,虞灵兮手腕上的玉铃响了起来,她一惊,拨开袖子一看,玉铃正闪着淡淡的光,叮叮叮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若不是有着乐声掩盖,怕是其他人都听见了。
虞灵兮心里一紧,玉铃响了说明方圆十里之内出现了邪灵。
她摸了摸玉铃,玉铃便安静了下来,她再次看向姬凤箫的方向,心想要怎么告诉他昌平可能有邪灵入侵。
没等她想到办法,虞灵兮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殿士。”
那是姬凤箫的声音。
虞灵兮再次朝姬凤箫看过去,只见他端庄地跪坐在矮几旁,并没出声。
“是我在用传话符与你说话,你不必开口应我,只需在心里回答。”
虞灵兮想起姬凤箫给过一张传话符给她,她放在了怀里,但却一直没用。
她试着在心里回答:“好。”
“方才可是玉铃响了?”
“没错。”虞灵兮问:“你可感应到了?”
“不曾,想必邪灵不在近处。”
“那我现在该如何办?”
姬凤箫道:“待会你借口抚琴助兴,尝试探灵。”
“这……”
“怎么?”
虞灵兮如实道:“我那点琴艺,哪里拿得出手。”
姬凤箫轻笑一声,“殿士不必担心,即便你弹得不好,也不会有人取笑。”
“那也是,这里除了你敢取笑我,别人也不敢了。”
姬凤箫无奈道:“殿士误会了,我向来都十分敬重殿士的。”
呵,我信你个鬼,刚刚还取笑了。
一曲过后,跳舞的妙龄女子们纷纷退下,在等待下一个曲目上台时,虞灵兮起身拱手道:“今日陛下寿诞,我愿抚琴一曲,为陛下助兴。”
姬鄞听后龙颜大悦,“殿士愿意为朕献曲助兴,朕求之不得。”
虞灵兮道:“那便献丑了。”
姬鄞吩咐人道:“来人,替殿士呈上琴来。”
虞灵兮道:“不必。”
说罢,虞灵兮抬起宽袖一拂,面前便出现了一张泛着荧光的琴。
底下的文武百官都看直了眼,小声议论道:“这便是曲殇琴呐,百闻不如一见。”
两名太监立即抬上了琴架,虞灵兮走到琴架前坐下,将曲殇琴平放在琴架上,她抬起双手,开始抚琴。
抚的正是白玉楼前两日教她的《长相思》
虞灵兮对探灵之术已然熟练,此时她心神合一,灵识随着琴音探了出去,凡是琴音所及之处,她都能探得到。
漫无目的地探灵,她的灵识在万物的灵元之间穿梭,就像是入了一个虚幻的秘境。
一首《长相思》过了泰半,她依旧没探出任何邪灵。
或许这邪灵离得远,在琴音所不能及的地方。
就在她准备将探出去的灵识收回来之时,一抹发着红光并被黑气萦绕的物体从她的灵识穿过,速度极快。
她一惊,指尖一乱,弹出了一个浑厚粗粝的音调。
这一声过后,四周陡然安静,落针可闻。
姬凤箫忽然起身,高声道:“护驾!”
亲卫军闻言,鱼贯而来,拔了剑将姬鄞围了个严严实实。
姬凤箫这一声喝让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可这四周风平浪静,并没有动静。
姬鄞反应过来后,刚要呵斥姬凤箫大惊小怪。
虞灵兮的灵感被触动,她蓦然转身,看向了墨空,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沅涯湖底时一样。
她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可她并不确定。
所有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漆黑的空中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速度极快。
是一柄剑!
虞灵兮瞳孔放大,那一柄剑就要朝着她刺来,她已闪躲不及,眼前一阵风拂过,一道紫色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而后,一阵飓风将她的衣裳吹得翩飞,发冠上那几条银白色的长流苏在风中叮当作响。
一道刺眼的光芒几乎要将她包裹。
刚刚在剑飞来之时,姬凤箫挡在了她面前,手心打出的一道灵力阻碍了那一柄剑继续前行。
他手上的白色灵力光波和那一柄剑形成的红色光波就像是两个碰撞在一起的半椭圆光球,冲击形成的力量极大,临界处滋滋作响。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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