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毒箭
裴环妤闻言脸色都沉了下去，这意思分明就是说吐蕃掌握了唐军的整个动向啊。
“一共伤了多少人？”裴环妤问道。
崔刚明努了努嘴，“到处都是伤员，没受伤的照顾着受伤的。但其实也还好，死的都是医师，很奇怪柏将军受了重伤到现在才能下床行走，萧将军”
“萧将军怎么了？”这次不是裴环妤问了，而是裴衍之急切的发问。
裴环妤讶于阿父对于萧郁桓的在意，也看着正在措辞的崔刚明。
感受到裴氏父女的目光，崔刚明局促的看着地上沾满了血的泥土，犹豫着开口，“中了毒箭，现在还在我身后那个营帐中昏睡着。”
裴环妤轻轻的啊了一声，怎么会中毒箭呢一切太像是安排好了的
“先带我进去看看他吧。”裴衍之沉着脸，呼吸都重了几分，难怪没人出来迎接他，就一个郑凌在那帮着收拾马车上的东西。
“阿父，我能一起进去看看吗？”裴环妤问道，有些恳求的意味。
裴环妤的神情有几分认真，加上她有一手很好的金针过穴，也许对于萧将军的伤情会有帮助，想到这，裴衍之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但是那表情，有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裴环妤接过知鱼递过来的药箱，命她在帐外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一步。
待她走进营帐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裴环妤疾步走到床侧，看了眼伤情后，面色沉重。
“让旁人都先出去吧，留下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裴环妤说道，让其他关心萧将军病情的人都先移步帐外。
裴环妤和阿父对视一眼，都懂了彼此心中的意思。
此时帐中的人只有裴衍之，裴环妤，苏先生和吕梁。
“在下吕明阳，见过裴太师，见过裴小姐。”吕梁眼角红红，看来是刚刚哭过。
裴环妤回以行礼，取下了面纱收到臂钏中，略带不解的问道，“医师怎么诊治的？”
“回裴小姐，说将军中的是七步断肠草，吐蕃的毒药。现下已无药可医”说着说着，吕梁这个大男人竟然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裴环妤身后的裴衍之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吕先生先不用着急，环妤学过一段时间的金针过穴，对于药理也颇有研究，让她看看吧。”
裴环妤将衣袖捆了起来，走近萧郁桓的身旁，掀开了他的眼皮。
嗯，还有得救。
真是一群庸医，哎，裴环妤叹了口气，吓得吕梁腿脚都软了，以为没救了。
“哦，你不用慌，现在立马去猪羊鸭，鸽子，放血，端进来，找不到的话就找鸡蛋，实在不行找细叶黄栀子加茅根煎水。哪种都行，立马去。”裴环妤语速很快的说完这些，见着吕梁还不说话，有些严肃的催促着他。
吕梁愣愣的点点头，转身就出了营帐。
“当真有救？”裴衍之也凑过来看了眼，见着环妤掀开萧郁桓的上衣，忍不得嘴角抽搐。
正在用心用金针控穴的裴环妤没注意到阿父的表情，嘴上回答着，“要是没救，我岂不是白和恩师学习四年药理了。”
她手上的速度很快，下针的位置十分准确，心中感叹，幸好这次带了金针，否则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毒药。
毒药十分狠辣，从受伤的肩头已经蔓延到了下腹。
裴环妤施完针后，长须了一口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哑着嗓子说道，“暂时控制住了。”
四年时间太短了，她还没来得及将这金针过穴习得十分精通，若是恩师在这，肯定比自己速度更快，更加精准。
裴衍之心疼的望着裴环妤额上细密的汗珠，为她倒了杯清茶，“这随行的医师没办法解毒？”
一个学了四年药理的小丫头，会比专门的医师更加厉害？虽然说这手金针过穴确实是万中挑一，但基本的判断和处理手段不可能没有吧。
“这毒药我瞧着也是十分狠辣，若不是恩师当年和我说过这种毒药，否则一时间，我也很难。”裴环妤接过茶，一饮而尽，又擦了擦额上的汗，以免一会施针汗珠流到眼睛中了。
一旁观完这金针过穴的苏定，了然于心的开口，“想必是林若慈传授的女公子这金针过穴吧。”
“先生莫非认识恩师？”裴环妤将小刀放在火上烤着，又取出准备好的天竺葵粉末，撒了一点到萧郁桓的伤口上，又继续烤着小刀。
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萧郁桓苍白的脸庞，脸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紧闭的双眼在金针扎过之后已经有了微微的颤动，紧咬的双唇已经出了些血珠。
看着肩上那残留的箭头，裴环妤想着，还是煮一副麻沸散吧。
“是的，她的最后一程，就是老夫送的她。”苏定的情绪极少流露了出来。
裴环妤极稳的手都细不可察的抖了一下，闷声的说道，“嗯，我知道恩师已经逝去了。”
医者难自医，大概指的就是林若慈了。
在她离开裴府的时候，裴环妤就看出来了，已经病入膏肓，医无可医。
裴环妤敛眸，想着最后她和阿娘的那对话，也是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裴环妤收好情绪，抬起头来，冲苏先生笑了一下，“先生，环妤想请您帮忙，能不能煎一副麻沸散，东西马车上都有。可以让周叔取过来，一定要当着我们面煎。”
她是担心奸细会将药里下药，而且这帐中可以煎药，很是方便。
苏定点了点头，扶着还有些涨的腰起了身。
“环妤，就不要伤心了。”等苏先生走出去后，裴衍之才沉声安慰道。
裴环妤摇摇头，说句实话，那样的选择是恩师的解脱，所以她不难过。
眼下的困难是如何让萧郁桓紧闭的嘴唇张开。
裴环妤将小刀放在干净的白布上，两只手用力的掰开他的嘴，可奈何怎么都掰不开。
忽然，萧郁桓的右手擒住裴环妤还没来的及收回的左手，用的力度完全不是一个受了重伤快死了的人应有的力气。裴环妤一时挣脱不开，脸色也有些发白了，整个右手都快断了。
裴衍之注意到环妤这边的异状，直接起身，修长匀称的手用力的分开萧郁桓的手指，可他也没想到，这厮力气如此之大，饶是他双手用力，也难以分开一点。
端着铜炉进来的苏定就看到的是这样凌乱的场景，迅速想清楚了状况后，也上前帮忙分开二人。
裴环妤已经感觉到了疼痛，要不是看在他保家卫国的份上，真想一下把金针拔了，卸了他的力气，“先生，你快去煎药，烈酒兑服。在药箱的第二个层里，一副就行。”
她咬着牙开口，一直反抗着萧郁桓的手。
裴衍之也没了力气，一下都掰不动了，只能喘着粗气，若是这小斯醒了，他定要揍他一顿！
最吃苦的还是裴环妤，不仅要准备着一会要用到的工具，还要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
“女公子，老夫听那些士兵说，随军的医师昨日大多都死了，看来吐蕃是早有谋划。现在给他们看病的是找来的乡野医师，懂得不多，所以处理不了萧将军这么严重的伤。”苏定一边煎着药，一边说着。
裴环妤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冷冷的说着，“那这和柏将军的做法有什么不同？”
都知道行军中最重要的是粮食和医师，这一下把唐军的医师全部都杀死了，可不是相当于将这些受伤的将士往火坑里推吗？
裴衍之和苏定都没有作声了，帐中除了萧郁桓急促的呼吸声，就十分安静了。
“来，女公子，药已经煎好了。”苏定端着药碗，放在了裴环妤的手边。
裴环妤加重了两根金针的力度，萧郁桓的手慢慢的卸了力，只是那紧闭的嘴还是不曾张开。
“萧郁桓，我是裴环妤，现在要给你拔出箭头，你可以松开嘴了，没人会害你了。”裴环妤凑近萧郁桓的耳畔，低声说着，希望能够唤起他的一丝意识。
裴环妤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将那两根针又□□了些许。
就在裴环妤要另想他法时，萧郁桓终于松开了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喃，“鱼鱼”
裴环妤趁着这个机会，一下扶起他的身子，将药灌了进去，还细心的为他擦了擦嘴边的残液。
“终于灌进去了”裴环妤轻轻的放下萧郁桓，肩头伤处又有血溢了出来。
她抬头才注意到，阿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怔怔的问道，“怎么了阿父，是不舒服吗？”
“解释一下，你的闺房名，为何会从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的嘴中说出来？”裴衍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裴环妤仔细想了想，有吗？好像是有吧
“说不定是其他东西呢，又不是指的是我”裴环妤悻悻说道，赶紧避开了阿父的视线，脸不自觉的涨得通红。
裴衍之冷冷地笑了，他在长安时，还想着若是能将环妤许配给少年英雄萧郁桓也是不错的，但现在看到随时会没命的萧郁桓，他瞬间改变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