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同也不同的路
等太子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没有了之前的犹豫。
“走吧，回府。”太子拂手起身，背着手往外面走着。
裴环妤看着他的背影，挺拔高大，现在走的这条路像极了他面前要走的路，和裴环妤要走的相似极了。
都是一条从黑暗走向光明的路。
“表兄。”
裴环妤下意识的轻唤出声。
太子回过头来，温柔的看着表妹，低声道，“怎么了？”
“没事，走吧。”裴环妤冲他温柔一笑，又对还在地上的吕茵说道，“既然做不了女婢，改不了习惯，那么，就努力回到之前的生活吧。”
裴环妤向狱卒点头致谢，也跟着太子的脚步往出口走去。
走出虎穴的一瞬间，阳光洒在裴环妤身上，她感觉到了一抹不同的感觉。
见证了这种不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恨她，但是也有一丝心怜。
“表兄，我在想，会不会，从一开始，都是一场局？”
裴环妤擦着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此时虎穴的周围依旧寂静如初，停在远处的也就那两辆马车，还看得到周叔和莫叔在那聊天。
太子低沉的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怎么？表兄从听到那些话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二人并肩往马车那边走着。
金吾卫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不会让任何人进吕茵的监房，她的食物也必须通过试毒，总之是要保护好她的命。
太子也会派很多人守住虎穴，不给人伤害到吕茵的可能。
“其实我之前见过吕茵很多次，母后待她都是极好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我一开始还怀疑她是不是被迫的来着，现在看来，是我太蠢了。”
太子背手踱步，逆着光走着，他漫不经心地侧过眸，眼神黯淡，隔在他与她之间的，除了两人的距离，还有明晃晃的悲痛。
他从小就被母后教导要与人为善，所以他一直相信弟弟们是不会谋害自己的。
如果要这个位置，他大可以让出去，但是不能伤害他的亲人。
裴环妤不禁笑出声，“表兄，你不会想自己辞去这个位置吧？”
太子也跟着笑了出来，这个表妹也太了解他了。
他从第一次见到裴环妤时，她还是个粉嫩的白玉团子，后来看着她越来越优雅聪敏，甚至很多方面都会给自己一个帮助。
裴氏对他的帮助可谓不小，在父皇都要放弃他的时候，在那些门生都离他而去的时候，在朝中官员都为旁人说话的时候，只有裴氏一族，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巅峰时伴随虚伪的看客，黄昏后见证真正的信徒。
“现在不了，我发现权力只有紧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太子缓慢的走着，逐渐拉近和裴环妤渐行渐远的距离。
“你说，你们家族会永远站在我身边吗？”太子低头问道裴环妤。
此时太阳逐渐照的裴环妤睁不开眼，她微眯着眼，说道，“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但只要你不抛弃裴氏，我想，阿父也不会让背弃你。表兄，即使谁都离你而去了，你也要走完这条路，你知道的，这是一条路终叫孤独的道路。和权力伴随的，只有孤独。”
两个人在这条路上缓慢的走着。
只有他们两个。
“那你呢？你想走什么路？上缴文，但又能对吕茵说出那种话，跑去武城县打人，现在我都有些看不懂你了。环妤，你真的知道你要成为什么人吗？才最开心，最快乐。你也知道的，大家都想你开心。”
李恩道郑重其事的说出这番话。
但裴环妤也只是笑笑而过，因为李恩道也是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背负太子的重任是一出生就注定，他决定不了，也改变不了。
如果他想要改变，那么倒下的不仅是皇后娘娘，还有阿父，最后是他自己。
裴环妤用手遮着越来越耀眼的光，“我们无法选择，不是吗？我在做抗争，你也做了抗争，换来的是什么呢？但再走走看吧，谁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太子闻言，不由得顿下脚步，怔怔的凝视着表妹，过了半晌，才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是啊，我们都一样。”
“表兄，你眼前的路，是一条通往至高权力的道路，有算计，有死亡，你别忘记初心。我要走的路，是一条自由的路，不被任何违背底线规矩所束缚的路，这是没有血肉的战争，是女性长达几千年来，都在努力争取的结果，我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裴环妤也停下脚步，认真的回望着太子表兄的目光。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的继续往前走。
“小姐，殿下，怎么样了。”知鱼看到小姐和殿下回来了，急忙地拿着两碗凉水迎了上去。
太子修长的手接过凉茶，忽然瞅到知鱼这圆润的脸，“知鱼啊，你这脸，怎么胖了两圈？”
知鱼嘟着嘴，以往太子还没封为太子时，还敢和太子拌上两句嘴，后来小姐再三叮嘱，才改了嘴上的毛病。
“表兄，你就没伤害脆弱的知鱼了，以免她回去啊，只吃的下三碗面食了。”
裴环妤一口饮尽凉水，感觉整个人都舒爽多了。
大概是随意聊了几句，心中的压力都释放了一些，两个人看起来面色都好一些了。
知鱼蹬了蹬脚，接过两个空碗，跑着回马车上去了。
“殿下，赶紧回府吧，裴太师来了。”莫叔弓着身子，向太子说道。
太子看了眼裴环妤，问道，“要不要一同前去？”
裴环妤自是点头，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不知道阿父突然去太子府作甚。
两人又上了马车，赶紧返回太子府。
离着虎穴远了，裴环妤还探出头去看了眼那无人把手的虎穴，内心再次起了涟漪。
从踏入虎穴的一幕一幕都在脑海中回闪而过，她下意识的踩了踩脚下，是实心的。
“小姐，怎么了？”
知鱼不解的望着奇怪的小姐，怎得还一直踩马车底呢。
裴环妤没说话，她突然觉得给吕茵说那些话会不会太过分了？
但她很快就掐灭了这个想法，“知鱼，一会到王府后，你和周叔先回府。你告诉兰芝姐姐，让她去一趟庐阳县，查一户林氏布庄背后的底细。如果真是林氏布庄残害了吕家的人，让她立即返回。一字不差的带给兰芝姐姐，千万别忘记了。”
知鱼又重复了几遍，确定自己记住后，才意识到自己和周叔回去了，小姐莫不是走回来？
“那小姐你怎么回府？”
裴环妤看着知鱼又恢复原状的笨样，无奈的说道，“有阿父在，或者太子表兄会准备的。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一定要让兰芝姐姐即刻出发，查清楚。切记，别让旁人听了去。”
只希望知鱼不要忘记事，裴环妤支着脑袋，看着还在不断重复这话的知鱼，心中叹了口气。
这么算来，自己这半年来叹的气，比得上阿娘那几年生病时候叹的气都多。
回太子府着急，莫叔和周叔驾车都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
“那小姐，我们先回去了。”知鱼送着小姐下车，才说道。
裴环妤点点头，跟着表兄进了府。
刚进府中正厅，裴环妤就看见了脸色低沉的快要滴出墨来的阿父坐在那儿，表嫂局促的站在他的身旁，看见二人回来后，才缓了缓脸色，迎了上去。
裴衍之先行起身，向太子行君臣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弟子拜见恩师。”太子向裴太师行师生礼，并扶起裴太师，让他坐下，“不知恩师来此，有何重要的事？”
“环妤见过阿父。”裴环妤行过礼后，得到裴衍之点头后，方才落座。
裴衍之眉头轻挑，盯着这两个不懂事的稚子，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们去了虎穴？”
裴环妤和表兄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最后还是裴环妤开了口，“回禀阿父，是的，我们也问出了真相。”
裴衍之睨了眼语气撒娇的裴环妤，等回去再收拾她，抿了口太子妃刚沏的茶，“那，太子准备怎么办？”
“恩师请过目，这是吕茵说的供词。”太子将那份供状递给了裴衍之。
谁知裴衍之看都没看一眼，将这份词放在桌上，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又抿了口，“臣都知道。”
“什么？恩师你知道是老二做的好事？”
太子吃惊的望着这位裴太师，又疑惑的看了眼同样不知情的裴环妤。
她耸了耸肩，她可是真不知道。
裴衍之从鼻中哼了一声，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被算计了还不知道，一个非得要往火坑中跳，“是太子非得不听臣等的劝，非得淌这样浑水。殿下准备怎么将结果禀给圣上？”
太子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当然是如实禀报，总不能欺瞒父皇吧。”
裴衍之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又问了一遍环妤，“若是你，你怎么说？”
“那要看圣上要听什么结果。”裴环妤想到，若是阿父都能想到的事，皇上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