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次行礼
“环妤啊,外祖母有句话想送给你,愿听否?”崔老夫人轻轻沾了沾嘴角的药渍,抬眸看了站在那儿的裴环妤一眼。
裴环妤自是应承道,“外祖母的话,环妤都会听的。”
“你可以聪明,但千万不要好奇的一探究竟。你可要知道,真相,往往都是不忍直视的。你出身高贵,裴氏和崔氏都是你的后盾。即使你被退婚,做出有辱女子节操的事,只要有我们在,不论是宁远亲王王府,还是其他氏族子弟,都不会看不起你。拥有这么多了,就别再因为好奇心,搭进自己,或者将裴氏拖进无尽深渊。”
这段话说完,她还颇有深意的看着裴环妤,语气甚是严厉。
裴环妤宛然一笑,感激的向外祖母行礼,“环妤知晓,定会将外祖母的话牢记心中。那,环妤就先行告退了。”
崔老夫人收回视线,不知看向何处,在裴环妤马上就要出房门之时,开口说道,“好好养伤,留疤对女孩子不好。”
裴环妤的身子顿了一下,还是转过身,第三次行礼,“多谢外祖母担忧,环妤不孝,让外祖母忧心了。”
崔老夫人摆摆手,让女婢扶着她走进了屏风后。
裴环妤凝重的看着她佝偻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有些难过。
“小姐,小姐,回房收拾东西罢。”知鱼见小姐一直在发愣,出声提醒道。
裴环妤回过神,将情绪收入心底,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知鱼收拾着衣裳,十分细心的整理好,才放进了笈囊。
裴环妤则将这几日闲暇之时写的诗词一张一张收进了书箱,将每张纸都细细的捻好,眼中尽是珍惜之色。
“小姐,真不为崔公子过生辰?”知鱼边整理着边问道。
裴环妤舔了下唇,笑道,“写了几个时辰的药方,和各种药,也算是一种生辰礼罢。”
她话音刚落,崔刚明就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姐,你要走了?这么快?”他看着二人已经在收拾东西,有些孩子气的阻止着他们。
裴环妤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正色道:“刚明,我们这么久没见,这几天接触下来,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你一定要将那些药方和药带好,哪怕军中有医师,但还是以备不时之需。千万要听萧将军的话,不能够莽撞任性,也不能够贪杯误事。上战场要勇敢,若被敌军抓去,姐姐希望你不要当卖国贼。能护好自己一定要护好自己,姐姐当然不希望你受伤。我回长安后,有空就会为你诵经祈祷,保佑你平安归来。切记切记,不能草菅人命,若有俘获的女战俘,不能对人家有轻浮的举动”
裴环妤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刚明能记住多少。
崔刚明乖巧的点点头,一直没出声打扰认真的裴姐姐,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心中重复一遍,记在心中,只是感觉腿有些酸了
知鱼这下没忍住了,小姐有时候絮絮叨叨起来,可以说上好一会。
她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说道:“小姐,崔少爷他都这么大人啦,还有萧将军的照拂,肯定能平安归来的。”
裴环妤噤声了,但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再次嘱咐道:“还有一事,放下你崔氏嫡长子的身份,好好的和他们一起训练。若是有人仇视你,也没事,用真心去感化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也是个士兵。”
“姐,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崔刚明在心中想到,这段话裴姐姐出军营那天就给他说过了,看来甚是重要,得好好记住。
知鱼也感觉这段话好像在哪听过,但是想不起来了,算了,还是想想回长安后去哪吃好吃的罢。
裴环妤不舍的再次摸了摸崔刚明的头。
崔刚明和裴姐姐眼神对视着,但总感觉这次裴姐姐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姐,你不和萧将军说一声吗?”崔刚明扶着有些酸麻的腿站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喝。
裴环妤有些想笑,为啥这一个二个都问自己和不和萧将军说,苏先生算一个,知鱼在回来的路上也问过了,现在是崔刚明。
不过周叔肯定不会关心这事的,毕竟被打那件事的根源还是萧郁桓。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和他说?”裴环妤将毛笔洗净,反问着崔刚明。
崔刚明撅起嘴,思索着要不要将那件事说出来。
“姐,你不会真不知道萧将军,那个那个你吧。”
裴环妤捻毛笔的手不禁停顿住了,狐疑的打量着崔刚明,“你。在开玩笑?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我和他才见过几次,谈何那个那个。”
“我可没开玩笑,况且,姐,你不是说人要自由吗?那么这种事有何不能说。我那日看得清清楚楚,那种眼神,是阿父看着阿娘的眼神。”崔刚明压低着声音说道。
裴环妤继续捻着毛笔,忽地想起了在王府时,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说的那番话。
“刚明,你要知道,我不愿像我娘一样,嫁人之后就犹如养在府中的小鸟。”
“可是你迟早都要嫁人的呀,萧将军这种玉树临风的有何不好。”崔刚明继续问道。
裴环妤只是笑了笑,默想着: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
但是嘴上还是转移着话题,“你为何这么崇拜萧将军了?”
崔刚明憨憨的,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被裴姐姐给置换了,反而认真的回答起来裴姐姐的问题。
“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武功高强,治军有道,视人平等”
说了一溜烟夸萧将军的话,听的裴环妤耳朵都要生茧了。
终于,她忍无可忍的僵硬的笑着打断了他,“刚明,你的生辰礼等你凯旋,姐再送给你,可好?”
“哪里需要什么生辰礼?你给我的那些药方和药,都让我感动极了。但是我,若不能回来,小妹日后若受了委屈,裴姐姐你一定要帮帮她。”崔刚明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情绪从高昂饱满变得越来越低落。
崔小妹不受家族中人喜爱,只因她脸上有一块大大的烧伤,故而很少出房门。
裴环妤见过她几次,但小妹从来都是写着字,不开口说话,她也无计可施。
“刚明,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不要有任何顾虑,懂吗?小妹自会有她的福气,我回长安以后,也会帮她到处找一些解决疤痕的办法。”
裴环妤收拾好了书箱,坐在崔刚明对面,专注的将崔刚明的模样印在心底。
“好了,姐,我也该走了。我会好好练功,努力立下军功!”崔刚明将带来的金叉珠宝放在桌上,他将这一大包东西捧了半天了,就是等着分离时刻送给裴姐姐。
裴环妤皱着眉头,想要拒绝,但崔刚明直接就跑出了房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小姐,这些样式新颖,想必是崔少爷专为你准备的吧。”知鱼打开了这包珠宝,摸着簪子,对着小姐比划着。
裴环妤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后的木簪,倏然想起那日卖木簪的老人说过,有一位公子在自己买下簪子的不久之前也买过一支簪子。
会是他吗
罢了,反正也不是送给自己的,送了还不能要。
裴环妤拿起一根金簪,笑着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
要去和他道别吗?
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但他多次出手相助,自己也欠下了他的人情。
“哎。”裴环妤叹了口气,放下了金簪。
知鱼数了数,这包中有数十根簪子,几串玛瑙,很是值钱。
“小姐,这些要带走吗?”
裴环妤挑了挑,她倒是会一些甄别珍宝的手段,最后她选出一根最不值钱的簪子,拿了出来。
“将这些包好,放在这房中吧,我就带这一根走,当作一个念想。”裴环妤将这根簪子放在手帕中,包好之后放入了笈囊。
知鱼收拾好这包珠宝后,又去为小姐准备着沐浴的水。
等一切都忙完后,裴环妤趴在床上,额上都是冷汗。
知鱼小心翼翼地为她上着药,滚烫的眼泪落在小姐的后背上。
若不是担心崔老夫人派人查看伤势,小姐也不会再次将快好了的伤口给重新伤一遍,现在又是流血,又是红肿。
“小姐,老奴方便进来吗?”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裴环妤趴着说话,声音有些闷,“我正在上药呢。”
“老奴一人,正是受了老夫人之命,来为您上药的。”
听这声音,裴环妤想着应该是一直呆在老夫人身边的方容。
见她一直不走,裴环妤便让知鱼放下床上的纱帘,让她去打开门。
方容走了进来,向着床上的人行礼之后,走了过去,掀开纱帘,看着她背后的伤口,有些嫌弃的皱着眉头。
倒是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她将药递给知鱼后,就走了出去,并带上了大门。
知鱼冲方容做了个鬼脸,将她送来的药放在一边,继续为小姐上着药。
“现在知道了吧,不要一万,就怕万一。”裴环妤忍耐着痛,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时,外祖母也能消减一些疑惑吧。
知鱼为小姐盖了一层薄纱,发觉小姐已经沉沉的入睡了,也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