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四女寺
知鱼揣测着此时小姐的想法,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小姐,你信萧公子吗?”
裴环妤将纸折起来,不咸不淡的说着,“不知道。”
她眉头就一直没松下来过。
“小姐,知鱼有话想说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说。”知鱼踌躇的擦着桌子,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若是平日里就知鱼和裴环妤二人相处,裴环妤定会打笑的回她一句‘那就别说’,但现在她心中沉甸甸的,闷声的让她说。
知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怎么去说,过了须臾,方才开口。
“奴认为,自从夫人生病之后,小姐你就变得有些不信任别人了不对,好像是更久之前,好像是太子殿下被陷害的时候,”知鱼四处走着,手上还玩着那污帕,“又好像是更久之前,奴也说不清楚。”
忆起这些事,裴环妤的眉头是越皱越紧,表情也愈发凝重了。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吧,很想多信任别人一点,但是想起那些被身边信任之人伤害的人,我又会犹豫。”
从记忆中最深处忆起,让自己变得不敢去信任旁人的开端,是祖母伤害阿娘对她的恭敬和信任吧。
而后就是亲眼看见太子表兄最信任的太监,往饭菜里下毒,欲除掉太子表兄,自己只是偶然之间看见了。
太子表兄一直经历着朝堂斗争,但还是天真无邪,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完全信任别人。
知鱼眼珠子转了两圈,“小姐,何不敞开心扉呢。”
“那你说,这纸条上的若是真的,我该如何信任别人?”
这亲生骨肉都能够杀害,还谈什么信任那些不是亲生的人。
裴环妤叹了口气,习惯性的耸了耸鼻子。
知鱼瞧见这个小动作,心中松了口气。
这是裴环妤撒谎或者态度有所保留的小习惯,不是耸鼻子就是摸鼻子。
哎,只是不知道小姐何时才能够敞开心扉啊。
她挪回了桌边,继续擦着桌子。
裴环妤看向手边那些每日都会写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也是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人不会因为金钱,名利,美色,改变对别人的信任。
她不知道。
阿父对自己好,是因为是他的亲生骨肉。
府中的人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是嫡长女。
百姓对自己好,是因为帮助过他们。
太子表兄和崔刚明对自己好,也是接触过一番,才消除了其中的陌生。
她不知道萧郁桓对她的好,或者说那份心悦之情,是出自何。
“找个机会去寺庙看看吧。”
她想,那就用这次的真相赌这份信任吧。
知鱼擦完了桌子,正准备将这些东西送去给府中的其他女婢,听到小姐这话,开心的咧开嘴,笑道,“那午休片刻之后,我让周叔备马,立马就去!”
她可不是只会吃东西呢。
知鱼暗暗夸赞自己,几言几语就让小姐打开了一条缝儿,除了夫人,也只有自己才能做到!
“不可,不能引人注意。”
说这些话时,裴环妤一直命令周叔守在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时,她便会噤声。
片刻而已,倒也不会引起崔府的人关注,何况他们都在前厅。
裴环妤心有疑惑,这些话可谓是犯了禁忌,定有旁人也听了去,为何无人敢去报官鸣冤呢?世子知道这事吗?是真的在忏悔,还是另有目的?
她此刻有很多疑问,恨不得立马见到世子妃,把一切的问个清楚。
世子妃叶澜,曾听阿娘提起过几次,很是要好。
她的奏琴技艺和美貌,也是名传千里的。
“那怎么办?”知鱼问道。
裴环妤还没想到怎么找个借口去寺庙,她就先让知鱼去忙了,此事容后再议。
可谁知道,一个天赐的机会,第二日就来到了裴环妤眼前。
原本在王府还比较清醒的崔刚明,坐了一路马车回府后,脑袋就一直昏昏沉沉,现在都还有些痛。
他揉着脑袋,喝着醒酒汤,无奈的抱怨道,“下午又要去寺庙替阿父祈福了。”
裴环妤作诗的情绪一下就被打断了。
她放下笔,望向了崔刚明,随意的说着,“挺好奇武城县的寺庙是什么样的。”
“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呗,我一个小辈陪着去,甚是无聊。”
这下崔刚明就提起神来了,寺庙他去的次数不少,定能让裴姐姐观赏好。
他还以为裴姐姐也不喜欢去那种无聊的地方。
“姐,你怎么想去这么无聊的地方啊。”
崔刚明将碗递给知鱼,撑着脑袋,说话有气无力的。
裴环妤收好了桌上的物件,“为阿娘上柱香。”
崔刚明都想打自己一个巴掌了,这张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
这脑袋也是的,裴姐姐肯定是心想着先姑母,干嘛还去问啊。
真是笨蛋。
“你怎么又抓头发?”裴环妤本诗兴大发,想将满腹所纶都写下来,可现在是一个字都写不出了,只好坐在桌上,吃着早食,“好啦,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去练剑?还想着玩呢。”
她娇嗔道。
“可是今日身上真的好酸,”崔刚明带了一点撒娇的语气,还像模像样的装作提不起左手的样子,“诺,手都提不起来。”
裴环妤翻了个白眼,“装!再装!”
她打着崔刚明的手臂,更发无奈了。
“明知要上战场了,还不好好锻炼,早知道啊,就应该让萧将军否决你在家多待几天的事。”裴环妤收回手,大口的吃着。
崔刚明再次见到裴姐姐不同的面孔,有些惊了。
翻白眼,大口吃食,这些行为,女子所为皆是不雅。
但是裴姐姐做出来,怎么还是那么好看?还有点可爱。
莫非拜她这副面孔所赐?
崔刚明也不知道,但是裴姐姐在马车上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雅与不雅,在于心中怎么想。
“姐,那我就去院里练剑了,等练完剑,我就去和阿父说,你随我们一起去。”
崔刚明迅速的说完这话后,拔腿就跑到了门边,对着嘴角说道,“这么大人了,还漏食。”
然后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嘿,”裴环妤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还来调笑自己,“知鱼,当真有?”
她臊红着脸,问着知鱼。
知鱼也捂嘴一笑,点点头。
小姐在清河呆了半载,性格变得更加平易近人了。她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小姐更加开心了,那就是好事。
裴环妤拿出丝绢,擦了擦嘴角,又笑着自己,既然选择了肆意一点,那就不要在意这么多。
“那,小姐,咱们真的跟着去?”知鱼看了眼屋外没有旁人,也坐下来一起吃了。
裴环妤为知鱼夹着菜食,正是她让知鱼与自己同桌吃食的。
在裴氏是人尽皆知,但是在崔府,知鱼认为还是要注意一下,都是等着周围无人了,才坐下吭哧吭哧的开吃。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昨日还在发愁,怎么找个机会,尽快的探一探寺庙中的虚实。
这个机会是恰到好处,会减少旁人的疑虑。
她忍不住看了眼吃的正香的知鱼,早食也能够吃的这么香,嘴角都没忍住上扬。
裴环妤胃口很小,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箸。
知鱼努力咽下嘴中的食物,将那些菜肴一扫而空后,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一向依着知鱼的裴环妤,思虑再三后,还是劝阻道,“知鱼啊,你这肚子越来越圆滚了,是不是可以控制下了,或者和我一起练剑?”
知鱼立马摆了摆头,小姐通常很早就会起来锻炼,除了受伤的日子,和在崔府的不方便,几乎没有断过。
不吃好吃的,自己也忍不住。
这两个,哪个都受不了啊。
裴环妤无奈的摇摇头,还是由着她去吧。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小姐,你今日习什么书?”知鱼收拾好桌后,问着一旁在带来的书箱中不停翻找的小姐。
她好像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
裴环妤抬起头来,气喘吁吁的。
她记得带来了啊。
“千金药方,”她将头发随意的鬟了起来,轻轻的喘着气,“为刚明准备一些药,让他将这书习完,以免上了战场后的突发情况。”
“小姐,你对崔公子真是好。奴记得是带了的,还是老师傅编注过的那本。”知鱼净手之后,也帮着裴环妤一起找着。
她对这书印象挺深的,虽然里面很多字她都不识得,但是这是唯一一本被老师傅编注满了的书。
提起老师傅,裴环妤翻找的动作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最后,两人都找到大汗淋漓,将书箱翻到底了,才找到这本《千金药方》。
“研墨。”
裴环妤反复净了两边手之后,才小心的翻开这本边缘都卷起来的书。
她保存的很用心了,可是这边缘还是会翻卷,也不知道为何。
直到崔府的女婢送来午食之前,裴环妤都在房内,用心的为崔刚明写着一些应急之法。
知鱼研墨的手都发酸了,但是小姐还没停笔,她也只能打着哈欠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