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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拜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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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刚明起身回座,看向老王爷的眼神有些敬佩,也有些疑惑,能说出这等话的人,怎么会有李望乾那种孙儿?

    裴环妤抿口茶,笑看崔刚明对老王爷的神色变化。

    如不是她提前知道了很多事,她也会被骗到。

    一个年事如此之高的王爷,都能设身处事,为国为民,真是让人感动。

    也可笑!

    若是他真的在乎和亲此事,能不上奏?说是说着退出朝堂,不问世事,可朝堂上还是有不少耳目罢。

    “老身本欲上奏皇上,让他不要议和,不可和亲,但被我儿劝阻。说退出朝堂,就不得插手这些事,要相信皇上,有治国之能。衍之多加劝阻,外加你缴文一篇,为前方胜利拖延了时日,”老王爷垂头而叹,“前不久听闻皇上降罪于李尚书,都看得出来,皇上是耳清目明啊!你们裴氏更是功不可没。”

    他冲长安的方向拱手,满心敬畏。

    “大智若愚,再智近妖。王爷和小女说这么多,只是想说,裴氏功高盖主?”

    裴环妤声音十分细软,但说出的话又让老王爷心凉三分。

    他的目光沉下三分,涨红的脸也恢复了苍白,袖下的手已经握紧了。

    “老夫可没有此意,但是朝堂之上,诡谲欲变。一向忠心的张自成也被满门斩首,长安的风,现在不知道如何吹了。”

    “家父曾言,科举制度的大力推行,加上文武百官的共同治理下,这风,会一直听命于皇帝之心。”

    这话说的就很裴衍之了。

    裴衍之曾有言,这治理国家靠的不是顺承天意。

    若圣上昏庸无道,奸臣执政,那么必定会有无数能人义士揭竿而起,效仿黄巾军起义。

    若圣上励精图治,体恤民情,贤臣兼德,那么内外动乱皆可平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能聚国,亦能离国。

    “那按汝之意,谁做皇帝这风就顺着谁的心意吹吗?”老王爷整理着衣领,假似不在意的撇了她一眼。

    裴环妤摇头,“王爷勿忘了家父说的前提。有太多帝国覆灭的先例在前,后人要做的就是吸取他们的经验,让炎黄子孙的血脉在这片大陆上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

    闻言,老王爷脸色生变。

    他不得不重新注视眼前之小女子了。

    “此话究竟是令尊所言,还是环妤你的看法?”

    他都没有其他动作了,佯装着咳嗽,认真观察着先前被自己轻视的女子。

    老王爷猜测到裴环妤此次拜访另有目的,是听从于裴衍之的安排,来看自己安分可否,草草的装作了病态模样。

    可现在看来,是他老眼昏花了。

    自始至终,裴环妤的神态和表情都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连丝毫的失态都没有,这小女子的天真是装出来的,还是浑然天成?

    “有何不同?”

    “那,死是士卒身,功成将军就,又有何不同?”

    一言一语,字字珠玑。

    “王爷言过了,小女只是熟读几本书,怎可和家父相比。这些话都是偶然间听家父谈起,效仿罢了。”

    裴环妤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抬眸。

    这个眼神让老王爷残躯一震,此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亦孤傲的神情,怎可能是她能有的。

    可下一瞬,她又恢复了笑颜,让老王爷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仆从来禀佳肴已备好,只待他们移步入席。

    老王爷依旧是被人搀扶着,拖着步子,先行入席。

    裴环妤紧随其后。

    “府上来了贵客,怎得不等我来呢?”

    一道欠欠的声音响起,众人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深黄色的衣袖映入裴环妤的眼帘,她淡淡的抬眸,露出微笑,接着起身行礼。

    “见过李世孙。”

    “怎么,你那护花将军今日没跟到你身后?”李望乾近老王爷身旁落座,犀利的眼神落在低头不语的崔刚明身上。

    崔刚明自是感觉到了这灼人的视线,也起身行礼,期间头都没抬一下。

    他属实是怕佳肴在前,无胃口可就不好了。

    四个人,四副玉筷,四十道佳肴。

    这可真是崔刚明从未享受过的,今日是跟着裴姐姐才能品尝到这些美食。

    老王爷见裴环妤还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说话带了点情绪,“你来作甚?环妤快快入座,这些都是我让他们特意为你和刚明准备的。”

    裴环妤依言再次入座。

    李望乾故意将玉筷磕上玉盘,发出叮当响的声音,“太裴氏嫡女好不容易到咱们寒舍来一次,孙子肯定要帮您将他照顾好呀。”

    说完还给裴环妤抛了个媚眼。

    一旁注视着李望乾小动作的崔刚明浑身起了疙瘩,以前咋没觉得他如此油腻呢。

    老王爷因这不规矩的行为皱起眉头,但想着自己前些日子答应他的,沉默不语。

    他颤巍巍的拿起箸,夹起一片肉,放入嘴中咀嚼着。

    其余三人这才动了筷。

    裴环妤食之无味,这才早膳而已,为何能如此奢侈。

    还寒舍?

    说这话时也不知道这无知世孙看见老王爷那嫌弃的眼神没。

    老王爷穿着这身衣裳已让她不信,这人有眼却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小。

    一面想要装作自己只知道贪图享乐,一面装作自己年事已高,病痛缠身,不都想告诉自己,告诉皇上,王府无心谋权,只想安稳度日吗?

    只是痕迹太重,几眼便知。

    老王爷没吃几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望乾放下箸,急忙拍着王爷的后背,眼中焦急之色和疑惑并存,但考虑在外人在场并没说出来。

    老王爷缓了口气后,轻拍着李望乾的手,冲身后的仆从点头示意。

    他对同样流露出关心之色的裴,崔二人说道:“老身饮药的时间到了,先让我这孙儿陪着你们用食。”

    李望乾喜出望外,看来这是祖父为了自己能够和裴环妤多多相处所使的苦肉计,他冲老王爷已转身的背影喊道:“放心吧,我是不会怠慢了他们的。”

    “王爷慢行。”

    裴环妤和崔刚明起身相送。

    仆从扶起他,两人缓慢的走着。

    等回到卧房后,老王爷松开了仆从的手,佝偻的背也挺拔的站直了。

    “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让世孙知道这事吗?”

    他语气平淡,但能够听出来与生俱来的威仪。

    那些仆从的身子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人,除了和世子世孙有关的事以外,喜怒不习于色,此时他已经动怒了。

    “王爷,老奴是真的不知道啊,老奴收到您的视令后,立马去告诉了世孙的奴从。可谁知,世孙还是过来了”一直侍奉在老王爷左右的那名仆从颤抖着开口,额上的冷汗都要滴落了。

    他是真不知道世孙会来啊。

    老王爷鹰眼紧盯着他发抖的腿,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在他是服侍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他。

    只是望乾那身打扮,显然是特意准备过的。

    想起望乾,老王爷是怒上心头,但他如此用心的样子,也让他怒火消了三分。

    老王爷神色莫测的看着屋外,只希望一切顺利。

    “吃这个,好吃。”李望乾和那日在春香阁一样,一直用别箸替裴环妤夹着食物。(注:别箸,公筷之意,后文多用箸,快儿太口语化,怕诸位感觉奇怪。)

    崔刚明也来了劲,往裴姐姐的盘中争先恐后的夹着食物,嘴上还一直嘟囔着“裴姐姐,这是最好吃的”“裴姐姐,这是最可口的”等等。

    裴环妤看着眼前越堆越多的食物,无奈的放下箸,“你们两个,够了吧。”

    李望乾和崔刚明对视一眼,霎时间火光四射。

    “喂,那日之事本世孙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今日就别自讨没趣。”李望乾伸出别箸,将崔刚明夹入的食物都赶了出去。

    但他还似不满足的模样,让侍奉的人撤走这个玉盘,重新拿了一个玉盘,放在裴环妤身前。

    崔刚明看着离裴姐姐愈发近的李登徒,一脸不爽的也向裴环妤靠近了。

    “你和我计较?你欺负别人我还没和你计较呢!”

    李望乾有些惊讶,一向只会附和自己的崔软蛋,怎的今日说话如此不中听。

    “你说什么?你还要和本世孙计较?平日里只会跟着本世孙蹭吃蹭喝的软蛋,也能说出此等话来?可让本世孙刮目相看!”他也毫不留情的反击着,少了一个崔软蛋,还有不少的软蛋前仆后继的涌上来。

    崔刚明也气红了眼,反正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怕和他撕破脸皮。

    瞬间将想老王爷多多照顾崔氏的请求抛诸脑后。

    “软蛋?你说我软蛋?真是笑话,如若不是跟着你,我祖母才会给月银,我会每”他的话还没一吐为快,就被人用力扯了下袖子。

    裴环妤可没兴趣看这二人相互拆台,也不愿看崔刚明出了现在的气,回去挨骂的也是自己。

    “刚明,无礼。且不论食不言,寝不语。你这说话的态度就是对世孙不敬。”

    她见身旁的人还有话想说,直接捏住他的手腕。

    这一下,可是让刚明有苦说不出啊。

    他暗暗想到,裴姐姐莫不是在报早上那一下之仇?如此大的力道,可真是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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