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自述 19 终章(下)
离着老远就隔着雨幕看到了那栋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的独栋小楼,房子周边的杂草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简单修剪过的草坪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更加娇嫩。
房顶上的烟筒正徐徐地升腾着浅色的烟雾,隐隐的消散在半空中,与雨幕融为一体。
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没了腕带的名贵手表,但它现在仅剩下确定大概时间的作用了,至于价值,并不比十元一条的电子表更高。
现在是下午的一点钟左右,如果不是因为打猎顺利和下了小雨的缘故,平时至少都要等到四五点钟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能回来。
心情的愉悦让我不禁哼起了叫不出名的小曲,一路上扛着沉重的猎物让我的浑身酸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把猎物卸在门廊下,又甩了甩狼皮大衣上粘着的雨水。远处的天空雷声滚滚,雨水也下的沆瀣一气起来,还好我已经到家了。
“咔嚓”
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
说话的人不是汉娜,而是眼镜儿的夫人。
“你不在家照顾你老公,怎么还在我家待着。”对她说话,我素来是不客气的,“汉娜呢?”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她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身材略显矮胖的她挡在了我的身前,神情倒有些不太自然。
“外面下雨了呗。”我敷衍道,狼皮大衣被我脱在了门外没有带进来,上面除了雨水外还沾有不少血水。
“对啊,是下雨了。看你身上湿的,给你拿条毛巾擦擦。”她扭动的身躯就要到毛巾架给我拿毛巾,但被我给叫住了。
“没事的,你别拿了,我用衣服擦一下就可以了,省得毛巾还得洗。”
“行吧……”她挠了挠屁股,神情愈发紧张,“给你倒点水喝?”
“水瓶不在那边,”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我眉头微皱,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我没事呀,我好着呢。”她努力的给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
我懒得再同她纠缠,问道:“对了,汉娜呢?”
“汉娜?她……”她支支吾吾的说,看样子就仿佛是第一回听说有汉娜这个人似的,“她生病了,正在休息呢!没错,就这样。”
“病了!”我很惊讶,同时不敢置信道,“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
说着,我就要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可她刚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麻烦让一下,我要去看看她。”
“咳咳”她大声地咳嗽了两声,圆脸上此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需要安静,你就别去打扰她了。”
“那怎么行,我得看一下她病的重不重。”
“汉娜她没穿衣服,你现在进去不方便的……”
她越是阻拦,我越是感到怀疑,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掏出手枪命令她滚一边去。
见我动了真格,她只好站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我冷哼一声,手枪并没有收起来,同时快步赶到卧室前,破门而入。
“汉娜!”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惊愕的愣在了原地,汉娜的身上只披了条薄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卧室里除了几乎赤裸的汉娜外,眼镜此刻也在屋里,连裤子都只提了一半。
屋里的两人在看到我后,也是显得异常惊恐,尤其是眼镜儿,在看到我手里捏着的手枪后,几乎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汉娜带着哭腔边喊边过来就要抱住我。
“那是哪样!”
火气攻心的我一把推开了汉娜,我顿时就感觉到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眼前的世界仿佛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了。
“这就是你她妈的告诉我,你病了的理由!”我愤怒的质问抖成一团的眼镜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哥,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奶奶个腿,艹!”
我一个飞扑就和眼镜儿厮打在一起,也许是被打急了,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反而将我压在身下。
“你该不会真以为汉娜喜欢的是你吧,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混蛋独裁者……”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汉娜在旁边哭着劝道,眼镜的夫人这个时候也进来拉架。
“你们这群该死的贱种……”我一脚蹬开眼镜儿,手抖到连枪都握不稳,“没有我的话,你们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都去死吧……”
当我抬起枪对准汉娜的时候,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情?他们都在可怜我?
三声枪响?过后,我飞也似的从房子里逃了出去,冲进了冰冷的雨幕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迷雾弥漫的山林中。
“啊——”
不争气的眼泪和鼻涕通通都流了出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这该死的一切,痛苦至胸腔中奔涌而出,之前幻想的一切在此刻都幻灭了,在现实面前碎成了渣渣。
“扑通”
被盘根错节的树枝绊倒,浑身上下都是泥泞,但此刻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滂沱的大雨拍在身上毫无感觉,脚底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样,眼前也是忽明忽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走下去,而为什么要走却完全不知道。
我想起了那个被我丢在了怪雾里的大学生,当我骑着摩托车把他甩在后面的时候,他也应该是现在这种感受吧。
我想起了在“起义军”的时候,原来我也是那群恶魔中的一员,当我亲手开枪打死那些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幼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那些人在被处死之前,应该也是现在这种感受吧。
我想起了运输机坠毁的时候,对于那些受了伤但还远不会致命的家伙们,我为了独占所有的资源而杀了他们,他们在咽气前,应该也是现在这种感受吧。
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所有善事都是为了赎罪,但这罪孽就像是刻在石头上的一样,无论怎样洗刷,都无法将其抹去。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选择做一个好人。
再次摔倒的我看到了那块从布兜中飞出去的护身符,我将其抓在手中,紧紧的攥着,手掌仿佛要攥出血来。
身边的雾愈来愈浓,而我的精神也愈加错乱,天上人间、阴曹地府,各种精灵古怪占据了我的脑海。
直到坠入深渊,被黑暗笼罩、吞噬……
雨停了,天气放晴。
在怪雾笼罩的山林里,在溪流的下游,乱石河滩边,一具手里攥着块石头的浮尸,另一只手还紧扣着一把手枪,手枪的弹夹还是满的。
粒子状的怪雾在尸体上旋转着,像一个永不停歇的舞者,亦或是具象化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