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去找她
外企大方的居家办公，新应用上线的功劳，年假以及之前被老板许诺的滑雪假，一股脑都被覃朗用来申请武汉之行了。
领导听到他的“壮举”，感动不已，还特别为他争取了一些物资和装备，让覃朗安心去武汉做志愿者，顺便帮公司拍一些宣传物料。覃朗嘴上嫌麻烦，心里却很甘之如饴。
收拾行李的时候，覃朗从行李箱里把自己的衣物拿出来，使劲往夹缝里塞了一些周晚星爱吃的小熊饼干，塞不下的想了想又拿出一些东西，把剩下的饼干一股脑塞满，又把要带给奶奶的东西也都装好，才满意。
正整理着，沈荟敲了敲门，久违地走进了覃朗的房间。
“听你姐说，你要去武汉？”
“嗯，我姐公司要捐赠物资的大车队正好可以跟，我老板正好也让我去做点事。”
沈荟点点头：“那你自己要小心……这是家里存的n95口罩，你都带着……你去那边一定比我们能用得到。”
覃朗知道自己多说也劝不动，只好收下，然后转了话题：“我还以为你和我姐不说话了。”
“怎么会，”沈荟惊讶，随即意识到覃朗的用意，伸手在覃朗的后背轻轻打了一下，“你现在倒是会编排你妈了。”
“你和小姨不还有恩怨情仇嘛……”覃朗也更放松了些“原来你们老一辈这么云淡风轻啊。”
沈荟抚了抚头发认真道：“云淡风轻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当初我多爱你爸，后面就有多恨他。当然，也许在你看来，我对你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其实你爸年轻时是很出色的记者，当年还是我先追的他。后来，你也成了他的小跟班，你小时候，很喜欢粘着他听各种故事，做模型玩拼图……你唯一一次写作文被老师读，还是写的《我的爸爸》，我还吃醋过。”
“那时候好像是有点以他为榜样，”覃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记得，他出门前总是会整理仪容，告诉我男人要注意衣领和袜子这种细节。在我心里，他挺拔伟岸又很绅士。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越来越落拓了。”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眼里的神采没了，”沈荟也跟着叹气：“那几年传统报社快速没落，电视媒体成为主流，在他眼里，我是风口上的那只猪，而他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受害者。心态的失衡，让他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当初那些爱情遮盖的观念差别，我便无法忍耐，于是只能提出离婚。我知道，当时那些流言蜚语让你受到了伤害，我跟你道歉。但当两个人在价值观上的渐行渐远，我不能骗自己……”
“他有打过你吗？”覃朗打断了母亲，神色严肃。
“怎……怎么这么问？”
“那我换个问题……”覃朗深深看向沈荟，“我嘴角的这道疤到底怎么来的？”
沈荟的眼神飘忽一下，落在了覃朗的嘴角的月牙伤疤，一下鼻酸起来：“是你姐跟你讲了吧。”
“嗯，她说我这道疤是因为我爸……所以你一直不告诉我这件事，是怕我记恨他？”
“也不全是，我没这么伟大。”沈荟垂下眼帘，“那时候我的事业正在飞速发展，我知道他情绪不稳定又冲动，还说服自己让他照顾你。其实我在逃避，在事业里逃避失败的感情。如果我对你再多加照看，你就不会受伤。”
“没事，反正我也不记得那些事情了……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你带我去小姨家玩，天很热你却穿着长袖长裤，我问为什么你却不说，但我却看到袖管里你的淤青。所以，你也被他打过吗？”
沈荟错愕地看向覃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覃朗的眼睛，却有着对答案的执着。
“偶尔，有时候喝酒了……偶尔。”
“那我们扯平了。”覃朗尽力扯出一个笑，“就像你装作不记得那道伤疤背后的故事，我也装作不记得那个大热天的长袖长裤了。我怕我问了这件事，脑袋里对我爸仅存的一点模糊又还算美好的记忆就要彻底破灭了。所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觉得如果恨着你，就能在他抛弃我后，伪造一个好一点的爸爸”
沈荟的心仿佛被狠狠攥紧：“怎么会……他只是放弃了我和这段感情而已，和你没有关系。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不要你。”
“那他为什么去了美国，这么多年杳无音讯。”
“也许，他还没有过了自己的那道坎吧。”沈荟淡淡地勾出一个笑，“但现在，结婚了，感情上就可以往前走了。”
“你不恨他吗？不恨小姨？”
“恨，以前很，甚至不久之前还恨。但现在不了。因为我意识到这件事对你的伤害没有停止，我就不想抓着过去不放了。”
“哪儿有什么伤害啊，”覃朗扯扯嘴角，“我一直没心没肺的，怎么会被这种事伤害。”
“别嘴硬。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儿子遇事总是耸耸肩不当回事的样子很帅气，但后来，听小梦抱怨你没心没肺，我才知道，你有多讨厌争执，多回避矛盾。这都是我们带给你的伤害，给你在亲密关系中的设置了障碍。”
“也不至于就是障碍了……”覃朗别开视线，继续装着整理东西，“我以后……尽量不会了。小梦……至少也算脱离苦海了。”
“苦海？我儿子这么帅气这么优秀怎么会是苦海？”沈荟也难得开了玩笑，故意板起的脸却在下一秒没忍住笑了起来，“不过小梦现在和未婚夫看起来是要幸福很多……”
“是嘛，那就好。”覃朗苦笑。
“但现在，我儿子看起来也幸福了很多。”沈荟认真，“你在晚星身边，也幸福了很多。”
“有嘛？”
“嗯，你知道吗？晚星还夸过你情商高。”
“是嘛？她……她还说什么了？”
“你自己去问吧。”沈荟笑笑，帮他把行李箱拉好，“亲密关系需要好好经营，如果喜欢，要坦诚表达自己的心，更要好好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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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开长途的覃朗，在驾驶八百多公里后，终于到了武汉。
像是无数河流的汇集，很多地区的医疗队、医疗物资，包括部队，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湖北各市县级医院，途中遇到的生离死别都覃朗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越要到达，他心底的热流越奔涌。
办理完了青年志愿者车队的接收手续，覃朗开车先去了早就联系好的医院物资接收点，把满车的物资卸了下来。
看到一箱箱女性用品，接收物资的女护士穿着大白服激动地抱着箱子，大呼感谢，但看到面前的覃朗时，又有些害羞了：“我没想到男孩子会想到给我们带这些来，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缺这些！”
“我其实不知道，只是看了视频，视频里说现在防护服和口罩慢慢跟上来了，但是这些……是一线女医护人员的痛点。”
“哇——痛点这个词用的很精准啊，真的很感谢你！因为防护服一穿起来就不能脱了，所以我们真的好需要这些！啊，还有安心裤！好棒啊！真的太谢谢了！”
覃朗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这个词不是我说的，都是从视频上看到的。视频里还说，一线在岗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工作者，生理期要忍受生理痛还有卫生用品的短缺，但很多人都不好意思去提这个需求，只能自己消化。”
“是什么视频呀？”女孩瞪大眼睛好奇又感动，“真的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自媒体账号，”覃朗嘴上一带而过，手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周晚星的账号，“是这个，你可以关注一下，做得很好的。”
女孩凑过来看：“啊我知道她！她拍的视频都很温暖，之前还被很多新闻转载了，我们医院电视上有播，朋友圈也有看到。”
“对吧！”覃朗乐呵呵地把手机展示给周围几个搬箱子的医护志愿者看，“大家都可以关注一下！”
“是你朋友吗？”女孩问道，“这么卖力宣传，不会是女朋友吧！”
“还……不是。”要不是戴着口罩，覃朗就要掘地三尺逃掉了，“那个……这些要搬到哪里，我帮你们搬好再走。”
“小伙子还不好意思啦……”
小小的玩笑让略显凝滞的气氛变得温馨不少，覃朗身处其中，心想，真好啊，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这座有周晚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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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覃朗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置身在这座城市中，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急着去见周晚星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努力，为了家人，为了社区，为了这座城市，如果这种特殊时期他还去给她添乱，那也太不爷们儿了。
所以覃朗想，一定要真正为这座城市做些什么，做出点事情后，再堂堂正正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