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快回复
张英红的脸一下子惨白，她紧紧盯住周晚星，然后猩红着眼扇了周晚星一巴掌：“你不能这么说我！不能这么说你妈！”
周晚星愣在原地，然后轻笑出声：“这巴掌很好，就当是让我更合理恨你的理由。还有，别在我面前哭，没有用。当你把快死的我扔在天寒地冻的花圃里自生自灭的时候，我这颗心早就冻硬了。我的亲人只有奶奶。而你，如果爱心泛滥就多关心关心你儿子吧。”
张英红浑身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捂住脸，痛哭失声。
周晚星转头进了楼道，把那些令人烦躁的哭声甩在脑后，心脏一阵阵地抽搐，觉得下一秒，心脏就要爆炸了，眼睛酸涩得厉害，像是碎石子硬生生按进了眼球。
“姐，你和妈聊得……”撞到周晚星通红的双眼，苏宇辰赶紧换了话题，“还有一趟，我搬上来就好。”
“不用了！”周晚星指指门前堆着的一堆东西，“屋里的算是给奶奶留下的，我收了。这些，还有你车上的那些乱七八糟，全都不要。你都带走！”
“可是姐，马上就过年了，多备点东西……”
“都拿走听不到吗！”周晚星把箱子搬起来，往苏宇辰怀里塞，“你们为什么都这么一厢情愿呢？没想过别人的立场吗？不觉得别人会为难吗！”
苏宇辰听懂了她弦外之音：“姐，我明白了，但这些拿上来就没有拿走的道理，你和奶奶过年用的着。车里的东西你不要，我尊重你的感受。”
电梯来了，苏宇辰点头致意，留下了箱子，快速离开。
周晚星看着面前的一堆物品，忿忿道：“我们不会呆很久！你——”
看着电梯门关上，周晚星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赶了几步从楼道的窗户偷偷朝外看去，看到苏宇辰的身影钻进了那辆小面包车，车内的张英红这是探头朝上看。
周晚星赶紧躲起来，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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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周晚星都刻意避开奶奶小心翼翼提到的关于张英红的话题，不见面不原谅，是她亮明的态度，引得奶奶连连叹息。
“奶奶，您来武汉还想去哪些地方，我带您去逛逛。您要是觉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去。不是还惦记着玉兰花吗，庄阿姨说复诊也要约时间了……”周晚星看着手机里的订票软件，跟奶奶讲。
“星星呀，你还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来武汉吗？”奶奶轻叹，“如果你和你妈妈不能解开心结，你叫奶奶怎么能放心？”
周晚星对奶奶笑道：“奶奶，现在您就可以放心。我过去的二十多年没有她的参与，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我能赚钱了，更不需要她了。”
“那情感上呢？星星……如果奶奶不在了，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奶奶说着就要掉眼泪，周晚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一面，心疼不已的同时，还是咬咬牙道：“奶奶，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也谢谢您带我来。但在这件事上，您听听我的想法好吗？这个人，我见过了，知道了她的样子、知道了她很健康，还知道她有靠得住的孩子，真的就够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靠缘分，那子女和父母之间也一样。我想我和她的缘分，其实早就尽了。”
“奶奶知道你的想法，不然我也不会在她前段时间联系我的时候，那么犹豫。”奶奶摸摸周晚星的头，眼泪却止不住，“但是孩子啊，血脉是永远割不断的。”
“血脉割不断，就连着。但连着不意味着要捆绑在一起。”
“奶奶放心不下你啊，我的乖星星。”奶奶情绪上来了，抱住周晚星哭成一个小孩子，“我怕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周晚星回抱住奶奶，不住地拍她的背，用安慰小孩子的口吻：“这老太太咋还越哭越凶了呢，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走哪儿去？你是一辈子都得和我绑在一起。再说，不是还要见孙女婿吗，都没见到呢，别想走！”
奶奶终于破涕为笑：“孙女婿在哪儿呢？你带来我见见啊！”
“好啊，那你跟我回上海，我就给你见！”周晚星笑着讨价还价：“那见了后你就要好起来！”
“指定好！”奶奶笑，“如果有个曾孙孙，奶奶直接重返青春！”
祖孙俩一起笑了起来，一切心情都在不言中了，两人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比血脉至亲更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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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祖孙决定了第二天直接返程回上海，周晚星终于能安心睡了，可以在那个有玉兰树的小院里过第一个新年，她竟然有些激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小窝了。
这个晚上，周晚星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很多人围在一起过年。
奶奶在最中心的位置坐着，笑呵呵跟身边的人聊天，周围有莉莉、阿远哥哥和庄阿姨，还有覃朗和笑笑，甚至还有谭睿姐姐和李梦……
周晚星和大家一起说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准备年夜饭，暗叫不好，赶忙往厨房跑，却发现浑身都很无力，怎么也抬不动腿。
厨房里却出来一个人，端着两盘饺子，笑意盈盈，周晚星辨不清是谁，揉揉眼睛看过去，发现那人头上戴了个很可笑的浴帽，大声吆喝着，放心放心，饺子早就下好了。
周晚星正在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的时候，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和呼喊声，她定定神，准备去开门，发现依旧迈不动步子……
使劲睁开眼，周晚星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浑身像是被魇住一般动弹不得，仔细听，门被敲得响，一声声“姐姐”唤得她心慌。
衣服已经被汗湿了，周晚星挣扎着起身，却已经听到奶奶开了门。
“大娘，晚星在吗？”
是那个人的声音，周晚星强忍住晕眩，努力去听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要封城了奶奶。”是苏宇辰的声音，“您和姐姐不是今天要回上海吗？要是必须离开，我送你们去机场。再晚就不能走了。”
周晚星赶紧去看手机，凌晨五点多，手机上已经推送了很多封城的消息。
她来不及看这些，就看到关于确诊病例的增加，和很多个未接来电。
想到之前看到的确诊病例的症状，周晚星摸着自己的一脑门的汗，心惊肉跳，四肢愈发无力。
“星星，可以进来吗？”奶奶敲门。
“不要！”周晚星大叫，发现咽喉吞咽也开始刺痛起来，“奶奶别进来！”
“怎么了？”外面的声音明显担忧了很多。
“我好像，发烧了……”周晚星决定诚实讲出来，因为她迅速判断，如果真的感染，一定不能传染给别人。
“什么？我给你倒点水！”奶奶慌忙道。
“您别进去！”张英红大喊，然后指挥苏宇辰，“宇辰你把口罩给奶奶准备好，带她去卧室休息。”
下一秒，张英红闯进了周晚星的卧室。
“你干嘛？”周晚星想大喊，却没有力气。
“你快量一□□温。”张英红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温度计，甩了甩，递给周晚星，说着就去伸手摸她的头。
周晚星捂住口鼻，身体向后倾：“你出去！”
张英红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柔声道：“没事的，你别怕。你是我女儿，我也不怕。”
周晚星愣了愣，然后气愤地把手边的半包纸巾扔了过去：“你走！谁在乎你？我在乎的是我奶奶，你不在乎你自己不要害别人！”
纸巾袋子在身侧飞过去，张英红侧脸看了看，并没有走开，只是打开了衣柜，拿出一套换洗衣物：“你衣服湿了，一定得换掉。”
“我不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你奶奶？还是你弟弟！”张英红把衣服放在床上，语气也急了起来，“现在这个关头，你觉得谁合适来管你！”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僵持着不再讲话。
周晚星攥着衣服，有种再扔出去的冲动，但却知道不能那样，于是只能伸手指指门口，无力道：“你出去……”
张英红把地上的纸巾捡了起来，重新放在周晚星的床头，然后默默走出去带上了门。
没过多久，张英红又敲了门进来，这次她戴了口罩，把手里的药和水杯递过去，看着周晚星吃掉，然后检查了她的喉咙，又把体温计收回来：“382度，扁桃体肿的厉害，先吃消炎药和退烧药看一下情况。现在医院很混乱，先不能去。”
把周晚星安顿重新躺下，张英红继续道：“你这种情况，我是不会放你走了。万一有什么事，你们路上我不放心。现在起，我们必须自我隔离在这间房子。我照顾你和奶奶，做好饭放在你和奶奶房间门口。”
周晚星刚想说话，却又被张英红打断：“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我以前好歹上过护校，现在当务之急是你的身体，然后是防疫。你好好睡下，我让宇辰先走，把生活用品送过来，也在外面帮我们照应着。你、我和奶奶，就留在这个房子。我睡沙发，会顾好你和奶奶的，你放心。”
张英红的语气不容置喙，周晚星突然意识到梦里那个端着饺子，说放心放心的人是谁了，一时恍惚起来。
“那就这样了，你赶紧休息。我去给你做点饭。”
周晚星想思考，想说话，可是眼皮重得实在抬不起来，只能重新躺下，门外传来一些轻微的动静，没多久，她终于沉沉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周晚星明显感到体力恢复了很多，她坐起身，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了。
1月23号下午2点，离汉通道关闭的第四个小时，各种媒体报道中的武汉变得陌生又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恐慌，但不知为何，周晚星心里却觉得平静。
也许是因为奶奶在身边吧，周晚星这么想着，打开了微信。
覃朗的消息，伴着一堆感叹号跃入眼帘。
武汉封城了？？！！你还能回来吗？！
你还好吗？你没事吧，奶奶你们住在哪里？
我看现在还能出来，有人连夜出来的！！
要不要去接你？可以去接你吗？卧槽我看看开车要多久！！
周晚星！！你怎么不回复！！
卧槽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在睡觉吗？睡醒了回我！！
……
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刷屏的他的信息，周晚星划了两页，觉得茫然又有点好笑，但心里却有些微妙的温暖，滑到最后，因为一行字湿了眼眶。
覃朗说。
周晚星，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