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爱你
再次见到江修远的时候，是周二一大早。继上次他突然说了那句“喜欢”后，周晚星有点不太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昨晚特意不让他来接奶奶复查，但是早上刚扶着奶奶出门，他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江修远二话没说，蹲下身把奶奶背在了身上。周晚星嘴巴张了张，也只好帮他把奶奶扶好，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阿远，谢谢你呀，这么照顾我这老婆子，”奶奶在车上一直道谢，看看江修远，又看看周晚星，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不对，说到底，你是照顾我们家星星……”
“奶奶，您别乱说，”周晚星又一遍检查包里的病例和身份证，掏出水杯和药瓶给奶奶，“先把药吃了。”
“看见没，这丫头现在越长大脾气越冲。”奶奶笑着跟江修远说，“以后，你可得多包容她。”
江修远笑着转了方向盘，“好，奶奶您放心，我一定多照顾星星，也会让着她。说到做到。”
奶奶连连点头，眼睛都乐得眯成缝，喜滋滋地跟江修远继续攀谈，亲昵得更像是祖孙俩。
周晚星在后座从后视镜里看江修远，看到他时不时抬眼和自己对上的灼热目光，赶紧错开了视线。
-
奶奶到医院的时候，庄丽敏也已经在等候了，周晚星来不及不好意思，奶奶就被稳妥地安排去做检查了。
“星星，你和奶奶吃饭了吗？”江修远开口，“跟我去买点绿豆糕吧。”
“我们吃过了，你还没吃饭吗？”周晚星错愕，“不好意思啊，我应该想到的，那我去给你买，你快吃好饭去上班。”
“上午我请假了，专门陪奶奶复查，”江修远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耍赖，“就想你陪我吃早饭。”
-
周晚星没敢抬眼看他，只是跟他走出了医院。
医院附近的小巷子里，各种拎着饭盒买早餐的家属们，把本来就不宽的路挤得熙熙攘攘。其中有花白头发的蹒跚老人，也有步履匆忙的年轻人，还有被一家老小催皱了眉头的中年人，周晚星看着这些人，突然有些感慨。
“在想什么？”江修远问,“表情那么凝重。”
“没有……”周晚星挤出一个笑，“你知道我最讨厌医院了，但现在我却认为，当觉得生活艰难时，确实应该多来医院看看，就更知道要珍惜什么，或者更要去保护什么。”
“你想保护什么？”
“我想奶奶好，想自己能争点气，让她能多享享福。”周晚星轻叹，“她为我付出太多了。”
“我想保护你。”江修远看着她，没有看玩笑的意思，也不是肉麻的告白，就只是淡淡地、认真地说了出口。
正当周晚星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江修远又换了话题：“上次那个房子怎么样了？”
“还不错，准备签约了。”周晚星踌躇着，要不要告诉江修远那个房子和覃朗的关系时，绿豆糕小店已经到了。
江修远买了绿豆糕，也买了别的糕点，热乎乎一大包塞在周晚星手里，“你容易低血糖，先趁热吃点。那个房子很好，你喜欢就签了，后面你搬家的时候，我去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别急，”江修远摸摸她的头，温柔又无奈地笑，“别总急着……拒绝我。”
-
回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了检查，庄丽敏正在和医生交谈，本来微微皱着的眉头因为江修远递过来的绿豆糕，也舒展开来。
“奶奶您也趁热吃，”江修远把糕点递给奶奶，凑近了她的耳朵说：“有绿豆的，也有红豆的，您看您吃哪种？”
“我都吃一个吧，反正也没吃早饭。”奶奶欢欢喜喜地接过糕点，往嘴巴里放。
“奶奶，”周晚星笑着递过纸巾，“您怎么没吃早饭？为了多吃一块糕，咱可不能瞎说。”
江修远也笑了：“奶奶想吃就让她吃嘛，你别拆台呀。”
奶奶一手拿一个糕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看他们，也跟着笑了。
庄丽敏看着这些，先开了口：“奶奶崴着的那只脚没事了，以后注意保养就好，但是关节老化的问题，先吃着氨糖观察一下吧，不行了再做手术。对了，后面晚星有时间的话给奶奶配个助听器吧，我认识一个很好的验配师……虽然我很少找人办事儿，但也可以去打个招呼，也能给你省点钱。”
江修远闻言轻拍了一下庄丽敏的肩膀，周晚星看在眼里，知道他应该是在怕伤了自己的自尊，于是提起一个笑跟庄丽敏道：“那真的太谢谢庄阿姨了，之前在店里配过，奶奶说不舒服，也确实很贵。您这边有好的推荐，那真的太感谢了。”
“那后面等奶奶的脚好了，我再约你们。”庄丽敏想了想，“阿远，你也要工作吧，先送星星和奶奶回家，你快回单位。”
“妈，我上午请假了……”
周晚星赶忙接话：“我正好也有事，先带奶奶走了。阿远哥哥你陪陪阿姨吧，也早点回单位。庄阿姨，我回头再联系您。”
“好。但送还是要送的，这是基本的礼貌，”庄丽敏又看向江修远，“只是，阿远，你以后不要随便请假，男孩子还是要拼事业的。”
-
一路上有点堵车，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困倦地睡下了。江修远帮忙把奶奶安顿在床上，然后问周晚星：“家里有什么地方有故障需要修吗？”
“没有了，你上次来都弄好了。”周晚星端来蜂蜜柚子茶给江修远，“上次你来也没能招待，这是奶奶跟我一起做的，你尝尝。”
江修远喝了几口茶，觉得周晚星一直欲言又止，于是先开口：“我妈有时候说话比较生硬，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晚星笑着打开饼干盒子，在江修远面前坐下：“阿远哥哥，你记得这种小熊曲奇吗？我第一次吃，还是庄阿姨寄给我的，她说你喜欢吃，就也想给我尝尝。那时候我不舍得吃，最后还放坏了。但是那个盒子我一直没舍得丢，现在还留着。”
江修远拿了一块饼干，有点怅然：“其实不是我最爱吃，是修锦最爱吃这个。那时候她爱吃，我妈就给她买，在病房里，小丫头吃到牙齿都蛀掉了，我妈还是宠着她。我小时候不懂事，觉得我妈太偏心妹妹了，明明不爱吃，但为了争宠，还是要去抢妹妹的饼干，于是被我妈狠狠地打。可是，那么被宠爱着的妹妹最后还是没留住。我妈那以后也没再打过我，可是我知道，她一直有遗憾……”
“所以庄阿姨对我好，是在某种程度上把我当成了弥补这份遗憾的一个途径。”
“星星你别这么想……”江修远急着解释。
周晚星又递过一个橘子笑着安抚他，“我没有任何怪庄阿姨的意思，相反，我很感激这样的缘分。自私一点说，当替身也好、出于同情也好，最终我接收到的，都是爱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我也许无法跟你保持这么久的联络。甚至如果不是庄阿姨帮我联系手术，我是不是活着都不一定。所以，我真的很知足了。”
“可我，不是因为我妈，才跟你通信的。”
“嗯，我懂，你是缘分的开始。”周晚星认真道，“庄阿姨也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又更爱我了几分……”
江修远总觉得周晚星话里有话，但又抓不到头绪，只能听她继续讲。
“谢谢你和庄阿姨一直帮助我和奶奶，可是我不能再继续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了，因为我已经不小了，也没有立场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你和阿姨更是有自己的社会地位和事业，如果总是因为我的事打扰到你们，我会很过意不去。”
这次终于听懂了，江修远终于明白了周晚星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在拒绝自己。他低下头把杯子里的柚子茶喝完，抬头看她的时候，眼里带了一些哀切：“你从没有打扰到我，我对你好也是自私的，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
“阿远哥哥，”周晚星轻唤一声，却也只能盯住地板，“……我有喜欢的人了。”
“哥哥？我妈也许把你当女儿，但我从没把你当过江修锦，你也不是我妹妹，”江修远苦笑，“周晚星，你说自己喜欢覃朗。行，就算我相信，但你能看着我清清楚楚说出来，你对我一点也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周晚星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江修远会这么说，他的话把自己心里的底稿都推翻了。
“你告诉我，你跟我讲这些，是因为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沉默了很久，江修远问。
“对，”周晚星深吸了一口气，“对，庄阿姨跟我讲了。”
江修远错愕抬头，他知道是这个答案，但像是又在回避这种答案。
在他心里，爱母亲是终极命题，妹妹和父亲相继离开，自己是她口中那个喋喋不休“我只有你了”的陪伴。这个责任太重，有时候也会窒息，所以江修远拼尽全力去承担，也拼尽全力去逃避，甚至逃出国外，以为这样，就能够把枷锁甩开，但最后，还是要回来，是主动自觉自愿的吗？不完全吧，但直到做决定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对妈妈的感情也许真的是排在了心中最高的位置。
“我妈她……说什么了？难不成五百万让你离开我吗？”江修远心乱如麻，想开个玩笑掩饰慌张，却压不住喉头的抖动。
“庄阿姨说，她爱你，”周晚星认真看向他的眼睛，“她说，她最爱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