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护着她
天光由白转灰，周晚星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覃朗在另一端远远立住，拍拍谭笑的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轻声道：“去吧。”
谭笑跑到周晚星面前，递过食物：“周老师，你吃点东西吧。”
周晚星错愕地接过还热乎乎的袋子：“你怎么还没回家？”
一个身影挡住了周晚星一侧的光源，她抬头看，覃朗朝她招了招手：“是笑笑非要来的，我就说顺便买点吃的。还热乎着，快吃了吧。”
周晚星不动作也不做声，任由谭笑贴了过来，坐在她旁边。覃朗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也在谭笑另一边坐下。有光线从走廊的窗子照进来，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凹在了座椅上，谁也不说话，呈现出一种略显诡异的场景。
“那个小孩儿怎么样了？”覃朗先打破沉默。
“还在抢救中。”周晚星看上去精疲力竭。
“他家长呢？”
“听说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只有奶奶在身边。”
“那你们领导呢，只让你守在这里吗？”
“应该在办手续吧……”
“你怎么那么厉害，还会急救。那个叫啥，心肺复苏吗？”
“……”
“舅舅你别问了！让周老师歇会儿！”谭笑伸过手，拍着覃朗的手臂抗议着，“她都累坏了。”
三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周晚星确实累坏了，不管耗费的体力还是损耗的心神，都让她必须得靠静默去快速充电。
越长大，周晚星越发觉自己的能量来源不是外在，而是内在。和奶奶、朋友们还有阿远哥哥待在一起，是很快乐，也能获得很多慰藉，但是最后10的电量，只有回到独属于自己的充电仓，通过绝对的独处才能充满。
所以有时候压力太大了，她就会躲起来，不说话也不动作，像是在发呆，其实是在给自己充电。
覃朗越过谭笑望向周晚星，看着她在安静的、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心也莫名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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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走廊上吵吵闹闹走过来几个人，一位老太太在李敏的陪护下，气势汹汹朝周晚星而来，老人拄着拐棍却健步如飞，后面的李敏都险些没有跟上。
“谁是那个周老师！”老人站定，笃笃地用拐棍敲着地面，吐沫星子满天飞。
周晚星讷讷站起身：“是我。”
下一秒，木头拐棍就使劲掴上了周晚星的肩膀，她来不及避让，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闷棍。
老人还不解气，用双手握紧拐杖，就要再打过来。
大家都因突如其来的阵仗愣住了，谭笑更是吓呆了，但下一秒却也张牙舞爪想帮老师挺身而出。
“你干什么！”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那根拐杖，覃朗使劲一拽，把那个老太推了个趔趄。
李敏也跟了上来，去抓老太太的胳膊。
“把我孙子还给我！说是你课上批评了他，他心脏不好，你还刺激他！如果子铭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办啊！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啊！”老太太挣扎着去拉扯周晚星，虽然被覃朗拖着，但还是攥住了周晚星的衣领使劲拽，刚才还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在撕扯中，散成了满脸的狼狈和悲愤。
“你走开！放开周老师！”谭笑像只小老虎，哭喊着去推那个老太太，“是周老师救了陆子铭！”
“妈的，没完了是吧！”覃朗见拦不住，就直接挡在周晚星和老太之间，“你打听清楚谁救了你孙子的，别含血喷人！”
“我不管！就是她害的——”老太太坐倒在地，开始踢腾哭喊。“啊！子铭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快起来吧，奶奶，地上凉。”李敏去搀扶老太太，“我们领导马上就来了，都可以谈的！”
“谈什么谈！要开除她！你们必须开除这种没有师德的人！”老太太伸手指着周晚星，因为过度气愤身体都在发抖，“你们要是不开除她我就去告你们！”
周晚星呆呆地站在原地，按住起伏的胸口，木然地把被撕裂的领口勉强遮住前胸。
“周老师……”谭笑哭着抱住了周晚星，眼泪一颗颗砸在她的手臂上，“舅舅……你快帮帮周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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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吵什么吵！”抢救室的门被推开，“谁是家属啊？”
“是这位。”李敏搀扶老太太起身，“这是病人的奶奶。”
“救过来了，”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您放心吧。”
“谢谢，谢谢！”老太太感恩戴德，跟医生频频鞠躬。
“别谢我了，我跟你说哦老人家，多亏当时现场急救及时、处理得当，我才能救过来。要是错过了黄金救治时间，后果不堪设想！您多感谢当时急救的老师吧。”
“听到了吗老太太！你刚才打的人是你孙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在场亲眼看着周老师一秒没耽误，跪在地上给你孙子做的急救，你说你要怎么谢她！”覃朗拉住老太太，“你先道歉！”
老太太这才慢慢理清楚头绪，挪到周晚星面前，羞愧地拉过李敏嗫嚅道，“是这位老师简单跟我讲了一下情况，我这老婆子也没有搞清楚，就急糊涂了！要不这样，周老师你这衣服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说什么呢你！”覃朗更不爽，“谁稀罕你的臭钱！”
周晚星也微皱了眉头，但还是说：“没事儿，我理解。后面您跟医生和陆子铭家长多聊聊吧，他的心脏问题你们一定要多关心，特别是不能有太大的课业压力。”
“好好好，”老太太去拉周晚星的手，“周老师啊，对不住了。”
“没事，我说理解，就是真的理解。我奶奶比您年纪还大，我想如果我有事她一定也会这么着急的。您去病房看看陆子铭吧。”周晚星把地上的拐杖捡了起来，还给老太太。
李敏也要跟过去，却被覃朗叫住：“哎，这位老师等一下，没记错的话，刚才老太太说，是你跟她讲的情况吧。”
“嗯？”李敏对上了覃朗审视的目光，开始惊慌。
“那她所说的，是周老师骂了那个男孩，也是你讲的对吧。”
“我……我没有，是她自己理解的……”
“能理解到这么具体吗？要不要我们等着老太太当面问问看。”覃朗不耐地皱眉，“我真的很烦你们这种做错事还说谎狡辩的人。”
周晚星有些诧异地看向覃朗，她之前也注意到了李敏的这句话，但没想捅破这些，因为她明白李敏这么做的原因。但当下，听到这些狡辩，她却突然不想理解了。
“李老师，”周晚星稳了稳情绪，认真看向李敏，“我不想知道是你怎么说的，也不想追究。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没通过任何不正当手段站上讲台，你有经验了你也可以。如果你还是在意，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并没有接受教导主任给的合同，我现在只是兼职，没有占专职和全职老师的名额，主任老师也还在找别的老师，找到合适的我就离开。”
覃朗和李敏同时惊讶地看过来，周晚星继续道，“说实话，如果不是主任老师交代，我并不怕其他人知道这些，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水平。”
“我喜欢周老师！我舅舅也喜欢！”谭笑大声宣布，抬头看覃朗，“舅舅你说过的对吧，你说过周老师讲得好！”
覃朗清清嗓子道：“对，我作为家长，觉得周老师是不是从别的机构挖来的，或者是不是兼职，和她讲课的水平没什么关系。如果周老师讲得不好，那些挑剔的家长早就闹了，还轮得到你来质疑？”
李敏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还想争辩些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拉了拉自己在推搡中变得皱巴巴的衬衣，理了理头发，跺着黑色的皮鞋，离开了。
覃朗的中二之魂突然升腾出一种匡扶正义的快感，正当他想跟周晚星邀功时，却看到她皱着眉捂着胸口，面色发白地瘫坐在椅子上，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